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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女太医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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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上辈子林禄,是用奇巧小道,诸如香水口红、蛋糕慕斯等等先在贵胄小姐圈中扬名。此事,等林禄高中状元后,还被守旧的文人们诟病过,认为其粗鄙;又有些人眼红林禄赚得盆满钵满,上奏林禄与民争利。
回忆着与林禄有关的点滴细节,犇犇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子殿下。
希冀惯会以史为鉴的太子殿下能把本朝发生的“历史”牢记的清清楚楚!
看着犇犇眉眼间满是凝重的希冀,牛轸不愿眼下一个小小的婴儿承受太多,开口道:“要不还是顺其自然。没准哪一天我们就想起来在哪里听闻过。也可以写家书问问。不必急于一时。”
方法千千万万,实在不行让锦衣卫直接查都行。
最后一句,牛轸目光带着慈爱望着犇犇,也字正腔圆说了出来:“咱们犇犇可是被皇祖父护着呢。”
“可不就是,锦衣卫来监督我,却是护着你们。父皇偏心眼——”太子殿下酸溜溜话一顿,激动道:“我想起来在哪里听闻过的。”
“父皇捧着的那个忠武公大胖孙子!”
“跟崔瑚有关?”牛轸问,边脑子里飞速搜索有关崔瑚的点点滴滴。
“你忘记了?咱们刚来北疆没两天吧?忠武公的大胖孙子摆着威风大闹顺天府衙门,完全无视父皇下令崔家子弟除却科考期间不得外出的规定。”太子殿下说起来还咬牙切齿。
当初觊觎崔家府邸后,他被“贬”北疆当小士兵手国门,但崔家也是有些惩罚的——鉴于崔家有理,但崔家家主崔恩侯太过僭越嚷着要去皇陵挖坟,被明德帝下令科考出仕。等崔家子弟顺着忠武公的梦想出了个文曲星,再大开荣国府大门。
这处罚论理是对崔家有利的。毕竟皇帝白纸黑字昭告天下,崔家子弟还能出仕为官。不用以史为鉴想什么“让皇帝”、“功高震主”、“谋朝篡位”等等,暗中压着崔家,折辱崔家。
可偏偏崔恩侯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
他咬文嚼字,说圣旨只规定不能开大门,那他开小门,那他翻墙出门!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崔恩侯光明正大的无视圣旨。
当时,皇帝没追究,武勋们觉得崔恩侯这个宝贝老疙瘩出息了竟然老当益壮想着爬墙锻炼身体了恨不得拍手叫好;文臣们鉴于武力的威逼,对崔恩侯违抗圣旨大逆不道一事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但没想到崔家太横了,竟然闹上公堂了!”
看着太子爷气得怒发冲冠,牛轸便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听闻过林禄。对此,她倒是觉得崔家觉得崔瑚做得对,必须闹上公堂。
犇犇:“…………”
犇犇气愤的“啊”了一声。
她还没了解详细的前因后果啊,怎么就不能上公堂啊?崔家为什么被下令要在府内读书啊啊啊啊?
听故事听半截都让人气恼的。
更别提涉及林禄,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好孩子不急,娘跟你慢慢说前因后果。因为啊,在顺天府公堂之上,王老太医说了个金珠子的例子。我觉得很像对天花,对鼠疫的治疗之路。”牛轸没错过犇犇眼里焦虑惶恐,立马拍抚着人后背,说得铿锵有力。
犇犇更恍惚了。
怎么又跟王老太医有关系了?
不是闹上公堂吗?
崔家就算跟王家又矛盾了,断案的地方也不是顺天府公堂。
“这事,追根究底还得从崔镇这一代开始。崔镇本有兄长的,但开国战役亡了,崔家到他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孩子。”牛轸简单介绍崔家:“崔镇是娶了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夫妇两感情不错。崔夫人婚后没两年也有过身孕,可无奈崔镇功劳太甚导致家眷遭受刺杀,崔夫人流产了也不利身孕。十来年求神拜佛的,等到三十来岁才诞下崔恩侯。”
太子殿下眉头紧拧:“牛轸?!”
“殿下,孩子聪慧能够记住过往,就多记一些。记不住,就权当听个故事。”牛轸知道太子未尽之意,因此温柔回应:“孩子因缘际会成为镇国常宁公主,那她便已注定成为政治,成为太子党的一部分了。”
“我们需要让她知道些过往。”
政治中的过往,尤其是与皇家的过往,没准在某些时候能够救命的。比如崔恩侯,几乎一出生就被接近皇宫中了,养在武帝膝下。
眼下,崔恩侯都快四十岁了,还享受着武帝的庇佑。
听得这声声合情合理的解释,太子殿下都有些急躁起来。他不敢去看自己孩子双眸,唯恐得出一如既往的结论被附身,只能目光定定的看着牛轸,看着双眸郑重规划未来的牛轸。
唇畔张张合合半晌后,太子殿下最终闷声道:“那……那你就不怕她鹦鹉学舌?亦或是当众说出些过往秘密?”
敏感的捕捉到太子殿下对太子的一丝躲闪,牛轸心中困惑不已,但此刻却没显露出来。因为对她来说,让吐露重生的孩子不再惶恐更为重要。
因此她无奈的叹口气:“崔家的秘密,我们能够知道的,长辈们定然知道的更加详细。”
犇犇乖巧点点头,明明白白彰显自己是个“小神童”,“秘密,不跟,其他人,说说。”
太子殿下听得这奶声奶气,被身体局限住的说话腔调,缓缓侧目看向犇犇。
看着人与自己的确挺相似的眉毛,眼睛,鼻子,唇畔……完完全全可以窥见日后如何与自己相似的俊美容貌,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希冀起来,觉得自己当初俯身的揣测可能是错误的。
孩子,他的孩子,或许就是天生才智呢!
“那……那拉钩啊。”太子殿下弯腰,勾着犇犇的小手指:“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的。”
犇犇目瞪口呆。
直到感受着大拇指被重重按压,仿若签字画押的郑重力量,她才惊觉回过神来,目光定定的看着近在迟尺的爹。
对于父亲,她上辈子记忆是模糊的。
这辈子,可能因为重生,因为身边有太多她敬佩的人,所以看父亲或许是有些轻视,甚至傲慢的。
觉得他不配当什么太子殿下。
觉得他只是运道好。
可是她的爹,很好。
很好……
犇犇不受控制的红了眼。
“哎哟,犇犇被爹爹的信任给感动了是不是?”牛轸抬手握着犇犇的大拇指与太子殿下的大拇指再一次相触碰:“咱们一家人的小秘密,永远不被其他人知道,好不好?”
“好。”犇犇哽咽着开口。
太子殿下看着掉金豆豆的闺女,彻底觉得自己俯身一说有些想当然了。他的闺女应该就是闺女!
否则他是真没法想象武帝流泪,崔镇流泪啊啊啊啊啊。
感慨着,太子殿下雀跃着,还反过来催促牛轸赶紧介绍:“我来给犇犇喂米糊糊。”
“好。我刚才是饿哭了。”犇犇红着脸,小声道。
牛轸失笑着回应一声,继续诉说崔家恩怨:“按着惯例,将士在外,家眷应在京的。但鉴于崔镇人到三十了还只有崔恩侯一个独苗苗,外加上崔镇海战大胜后在粤海一代休养生息。武帝爷便开恩让崔夫人随军。”
“此举,我祖父昔年还分析过除却交情外也是因为崔镇封无可封了,干脆让其开枝散叶。当然也有试探之意,看看家眷在册的崔镇会如何行使。”
太子殿下惊骇的嘴巴都能塞下鸭蛋:“镇国侯是不是带着仇敌的心态在分析啊?我听说随军这件事,就是为开枝散叶啊。”
犇犇自己咬着米糊糊,免得迸出好奇的话来。
因为在她们这一代,对武帝和战神的关系讨论更倾向于断背山下好兄弟。毕竟要不是爱的深沉,爱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作为战神,作为荣国公,完全没必要守着不利身孕的表妹啊,完全可以纳妾,想纳几个有几个。
牛轸深呼吸一口气:“这老一辈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我们也不知道。反正翻遍了全大周也就仅仅崔夫人随军这么一例。”
“也就因为这一份特殊,崔夫人随军生下的次子崔千霆,跟京城的武勋子弟其实有些小矛盾的。”
“尤其是崔千霆这个兔崽子——”牛轸清清嗓子:“也不知我埋汰千霆叔父,是我祖父我爷他们都这么埋汰。崔千霆自己吧或许是被海风吹迷糊了眼睛,回京后他孤芳自赏,他觉得自己体恤爱民等等,反正就跟京城躺着祖宗功劳铺的武勋子弟,尤其是亲哥崔恩侯不一样,尤其是认为亲哥娇纵跋扈,文武不全,不配当崔镇的儿子!”
“反正就是崔千霆虽然有才华,但因为其随军的特例还有个性,他不混京城武勋子弟圈子。”
太子殿下闻言弱弱补充:“也不混文臣子弟圈子。”
“自成一圈。”
崔千霆这个文武双全,被崔镇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的荣国公二少,在武帝夺嫡时期,多的是皇子朝臣拉拢。
可人的能耐,连他当时不过五岁的孩童都听闻了——美人投怀送抱,他闪他躲他武功高飞美人头顶过;被许以重金,他干脆拉着崔恩侯砸钱;用文治武功的梦想来惺惺相惜,崔千霆是那个野心勃勃,直接他梦想就一个废除嫡长子继承制!
谁他娘能应这个梦想啊。
自古以来除却皇家,哪一家不是嫡长子继承制?
且崔千霆还矫情,有人建议弄死崔恩侯,他反过来弄死建议者。
听得父母说起崔千霆的过往,难得一致认同崔千霆拧巴,犇犇手慢慢捏紧成拳,想要一拳砸飞脑子里有关上辈子的过往。
上辈子拥有两块丹书铁券的崔家被抄家,是因为崔千霆!
因为崔千霆这个旁支。
是因为律法规定的连坐——反正明面上是如此规定,就给了当时妄图立新功的文臣武将们一个借口。
细细想来崔家的覆灭,便是新的当权者吞噬旧的当权体系。
犇犇自我反省着,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她眼下迫切想要知道改革的步伐,想要知道林禄这个新的利益集团缔造者目前到底掌握了什么权利!!!
“说说,林禄!”犇犇催促着。
“好。要提及林禄,首先就要提及林恒之。”牛轸看着犇犇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吓得语速加快了些:“林恒之是崔千霆自己交的朋友。客观而言,林恒之一开始也的确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不参与夺嫡事项,算不错的清流。也是因此长辈们也没出面反对崔千霆跟个小进士交友。”
“后来历经宣武围场事变后,崔家身份有些尴尬。崔千霆鉴于某些恩恩怨怨,便提前给她的女儿崔玥定下了娃娃亲。”
“娃娃亲的对象便是林恒之的儿子林文庸。”
一林文庸的大名,犇犇吓得浑身冷汗都出来了。
林文庸,上辈子除却改革追随者的大名外,便是大名鼎鼎的“爱慕嫂子”的骂名了。这样一个人,原先竟然跟崔家订过婚?
望着孩子骤然紧绷苍白起来的小脸蛋,牛轸言简意赅说起这辈子,她所知道的要紧事,边拿出手绢轻柔的擦拭着犇犇的脸颊。像是在替人擦拭嘴角沾染的米糊糊一般,带着些宠溺:“崔千霆前些年也暗中帮扶过林家,外加上某些文臣觉得崔镇是武死谏,其实内心也佩服着崔家。故此也暗中出过力气。所以毫无背景的林恒之升迁挺快,三年前成为大理寺少卿,也算步入中枢。”
“林文庸好像也有些文才,都过了县试成为童生。”
“一家人看着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吧,但林文庸不知道脑子中了什么邪气,忽然有一日贸然找上当时被下令闭关苦读的崔家,想要崔家帮忙请太医给他的义兄林禄看病。”
犇犇迎着肉眼可见的母爱,慢慢觉得自己身躯缓过来一些,削减了对上辈子的阴影。甚至她还能转动自己的脑子,转动沉思:“请……请……请太医?”
不过好像也能理解,上辈子公主还能闹着当平妻呢。这辈子还没过门的倒插门女婿上门求个太医给好兄弟治病,也……也算情理之中?
“对啊,就是给犇犇治病的老爷爷呢。”太子殿下看着惊诧的闺女,再一听这段过往,都觉自己气笑了:“本皇子啊,本皇子被父皇下令当小士兵。明明有太医在场,我身体乏了病了都只能去军医营找军医,甚至还是学徒给我看病问诊!”
虽说太医私下给他把脉过,但一察觉没什么大病,就立马推荐他去找军医,说军医用药见效快,还便宜!!!!
当初他没准是见到此事,才狠狠的给牛轸埋汰,导致牛轸也记住了这位神人——没什么大病,竟然厚颜无耻找崔家请太医。
越想越来气,太子殿下幽怨着:“犇犇,你知道吗?更可笑的是林禄,甚至林文庸这个所谓的才子竟然琢磨着崔千霆是崔家的家主!”
“哪怕崔恩侯明面上是不怎么管事,哪怕众所周知崔镇的人脉资产都是崔千霆管着,但崔恩侯是大周朝廷册封的过的超品荣国公。”
“告诉你,也就是崔千霆到底懂事,一发现这两废物的心思,立马选择闹大,选择让崔瑚这个荣国公世子爷出面,否则他小命都要没了。”
太子殿下说着,眼里划过一抹理所当然的杀意:“哪怕我也挺讨厌崔恩侯的,但荣国公就是荣国公,是崔家的一家之主。区区一个无名小卒就敢大言不惭冒犯国公,无视国公,都该杀!”
“爹,慢慢说,为什么?”犇犇小心翼翼,也真有些不解:“崔家子弟少,守望相助。”
且不提崔恩侯对子弟的维护,就以林禄制造玩器的能耐,若是有礼想请,应该会让崔恩侯动心的啊。
“这说什么啊?最简单的道理名正言顺啊!”太子殿下见闺女茫然的眼神,只觉可爱,立马滔滔不绝诉说自己知道的规矩:“比如你爹我是大皇子,已经被册封为太子殿下了。所以你后册封镇国常宁公主,哪怕年纪小小,哪怕满朝文武对你神迹或许有些诧异。可因论你的出身,本就有会有公主爵位。”
“早册封晚册封,对朝臣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因此也不会太过反对。毕竟,反对太激烈就显得野心勃勃想要夺嫡从龙。”
“可若我还没被封太子殿下,你要封镇国常宁公主,那你纵然灭了鼠疫,文臣们,尤其是你叔叔们的母族都要上蹿下跳,极力反抗的。”
犇犇似懂非懂点点头:“名正言顺。”
“那崔家家主,为什么,不同意。”犇犇滞留一下口水,竭力让自己咬字清晰:“他,经常大不敬。”
“对,崔恩侯经常大不敬。说实话,若不是林文庸还有那个林禄太过理所当然,其实以崔恩侯的性情请太医我都可以理解。”太子殿下摸了摸犇犇脑袋,道:“你知道这两蠢货上门求人拿什么吗?”
“什么?”犇犇真好奇了。
林禄虽然大名鼎鼎,有无数的事迹,但人大权在握后就抹掉了某些过往。甚至据说不愿面对从前的晦暗,还杀了不少人灭口。
而她虽然好奇询问过母妃,但母妃对京城的恩恩怨怨不愿提及,只愿她当个无忧无虑的郡主。
故此,她还真不知太多详细的过往。
“第一,林文庸这蠢货他亲爹就是大理寺少卿,四品官。按着大周律令,四品以上官吏是可以请太医诊脉的。”太子殿下看着闺女默默张开的小嘴巴,像是被蠢货惊诧到的模样,继续道蠢货:“第二,大理寺审查的是官吏。为免官吏受罚撑不住,未等帝王最终处罚就死了,亦或是涉及朝政斗争犯人被毒杀,是有专门的医倌坐镇的。”
据传,皮开肉绽骨头生蛆虫了,但凡皇帝说一句无罪活着,医倌都能齐心协力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论真实的医术,小道消息都传还是大理寺医倌用药又准又狠又见效快。比太医院一群图稳避免被迁怒的老头子好多了。
甚至有些时候朝臣也要费人情请大理寺的医倌外出诊脉呢!
犇犇点点头,迫切知道更多的小细节。
“第三,荣国公至今还被锦衣卫包围着闭门苦读。据说当时林文庸带着林禄的娘和媳妇来敲门,被府外的锦衣卫密探拦了。他们非但不畏帝王圣旨,甚至还琢磨去后门求一求情。”太子殿下一提及,至今表示自己被惊到了。
他见过蠢的,没见过没家世背景还这么蠢的。
像他虽然被牛重骂两声,可是他后台是皇帝啊。
父皇就算再埋汰他,不也是替他收尾吗?
牛轸不太想看一对比还对比出骄傲来的太子殿下,想拿掉犇犇单手握着的米糊糊碗。
犇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另外一手也去拽碗:“拿,犇犇要自己拿。”
“犇犇以后有嗑瓜子看热闹的劲头。”太子这个当爹的对此赞誉了一句。
犇犇点头飞快:“是蠢蠢,然后呢,爹?”
被崽如此孺慕的看着,太子殿下清清嗓子,郑重的伸手,继续道:“这两蠢货上门,甚至林禄他娘哭着在后门卖惨,说恳求大老爷高抬贵手,施恩救我儿一命。我儿真的,十里八村都说好啊!炸鸡卖凉皮,带着全村都一同富贵,他绝对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儿。也不忘苦读,连中小三元,他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苟利国家生死矣,岂因祸福避趋之!”
说完最后一句话,向来擅文的太子殿下还长叹一口气:“我若不是家书看到最后,光凭这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定要好好结交。”
哪怕林禄眼高手低,但写得出这般千古绝唱,体恤爱民的此句之人,定得父皇喜欢,得天下百姓天下清流文臣喜欢。
光养着他彰显自己爱民之心都行。
犇犇听得耳畔笃定的结交一次,看着亲爹虽然眼里带着些精芒,但浑身上下透出来的爱惜人才之意是浓烈迫切,她克制不住的抬眸望着牛轸。
林禄像这般热血豪迈,忠君爱国,体恤百姓的诗句又好多。
甚至还能编成歌曲。
非但在士林文臣口中流传,便是贩夫走卒都能哼唱:“少年自有少年狂,心似骄阳万丈光……华夏少年意气扬发愤图强做栋梁!”
牛轸揽着犇犇,轻声道:“殿下,您忘记自己做小兵的感慨了?踏踏实实才好,这种嘴皮子利索的算什么?”
“算衣冠禽兽!”太子殿下回应道:“你刚才说的对。想想公堂审判都觉鼠疫没什么好怕的。”
“啊?”犇犇都想哭了,开口:“为什么会闹上公堂啊?”
“因为除却这一句话外,林禄还说他们要上交治黄河十策把崔恩侯这先太子党给活生生气笑了,一声令下让崔瑚直接丢顺天府公堂去。”太子殿下说着都觉自己也跟着笑出来。
武帝时期,汇集了无数经验老道的河工还有工部官吏走访勘查了十来年,还总结了前人无数治水经验,都没把黄河修好。
当时一个小小的农家子,哪怕有所谓文曲星小三元名号,恐怕连黄河流过那些府城都不知道,就敢大言不惭说要献上治理黄河十策。
还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治理好黄河!
犇犇如遭雷击:“治黄河十策?!”
说完,她迎着亲爹笃定的眼神,不安的看向牛轸。就见人眼神除却担忧外再无其他,仿若黄河十策当真被提及出过。
犇犇被自己的揣测吓得尖叫出声:“这……这黄河十策不能推行,不能!”
“不能!”
说着,犇犇都觉自己眼前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出现了一双双麻木空洞,黑漆漆的眼睛。
那一幕,恍若水蛭钻入她的皮肉内,啃噬她的骨髓。
让她头疼欲裂。
与此同时,这一声带着不满周岁孩童特有的尖锐穿透力,吓得驻守的锦衣卫们都听到了声音,急急狂奔过来。
牛轸听得前后左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抬手抱着犇犇换了个姿势,将人拥入怀中,先宽慰着:“没有推行。”
边说,牛轸双眸带着凶光盯着太子殿下,一字一字道:“你爹他可以作证的。”
“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
太子殿下迎着牛轸杀气腾腾的告诫眉眼,只觉人护犊子的模样,像极了张开血盆大口的母老虎,在眼下群山掩翠的环境下,更添几分霸气。
明知道这一刻自己应该彰显出太子的理智与机警,可偏偏他又忍不住怦然而动。
在他对面的是妻子。
是——
太子殿下缓缓垂首望着眨眼间被牛轸护的严严实实的孩子。
被注目的犇犇死死拽着牛轸前襟,顾不得眼下的什么环境。哪怕她豁出去命,这一刻既然机会摆在眼前,她也一定要郑重再慎重的强调:“一定不能!”
我没有亲眼见过黄河泛滥,但是我见过黄河难民。
一个个的行尸走肉不提,最为重要的是眼睛透着麻木,那种对世界绝望的麻木,仿若幽魂一般,飘荡在人世间。
唯一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勇气,甚至一群又一群揭竿而起的义军朝他们北疆奔来,逼着她这个先太子遗孤出面,不是贪图所谓的权势富贵,而是想要一个念想——
从古至今代代相传的老观念,或许是对的。
黄河能治,改革能改,但要循序渐进,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犇犇开口想要诉说那些难民的诉求,却不料头疼的愈发厉害,让她克制不住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