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上书院》橙黄绿

33、平安扣（1）

　　到戏园时，江晓云还没醒，照顾她的嬷嬷道是她今日跑累了，要再多睡一会。

　　戏园子里的人都是极会看人脸色的，忙道:“我们这有安静的厢房，可让小姐在里面歇息。”

　　江照云抱着妹妹去厢房看了看，里面陈设摆放素净典雅，最鲜妍的颜色便是镜台上的一瓶淡粉色睡莲，江照云暗自点头，轻手轻脚将妹妹放在榻上，又将小厮丫鬟们全留了下来，让他们好生看顾着。

　　看戏的地方离江晓云休息的地方不远，江照云放心坐下，戏园里打杂的小子们端上茶水瓜果点心，又拿了本子来让客人看戏园今日的排戏。

　　正巧，下一场正是宋光遥昨日提起的新戏。

　　不过片刻，戏文开唱。

　　初时，因戏文新颖，宋光遥看得兴致勃勃，可越往后看，越是些旧戏码，直到再次看到富家千金违逆爹娘与穷书生私奔后，宋光遥已是意兴阑珊。

　　“白白让我期待了一天，早知还是这种私奔老戏码，我才懒得来。”宋光遥不满，“人家是富家千金不是傻子，吃喝不愁的日子过腻味了，要死要活想尝尝吃糠咽菜的日子。这书生也好没担当，一听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不想着考取功名赚取钱财征得富家小姐的家人同意，只会花言巧语哄骗人家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女儿。这两人都是只贪一时欢愉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时间一长，没骨气的灰溜溜回家认错，有骨气的硬撑着不低头，说不准三天能饿九顿。”

　　江照云也看得直皱眉，听着宋光遥的喋喋不休，面色好转了些，直到听见他最后那句话，更是忍不住笑起来:“这话说的在理。”

　　宋光遥:“我都能猜出这戏文后头是唱的是什么，来来回回都是这么一出，实在看得生厌。”

　　戏文无趣，上的糕点瓜果也一般，特别是那一碟瓜子，宋光遥上午磕瓜子磕过了头，舌尖都有些泛麻，不敢再多磕，便只好捏几颗花生吃。

　　江照云接过宋光遥递来的红皮花生，两指一搓，将红皮搓下:“晓晓现在也该醒了，不如去别处看看，左右在这坐着也无趣。”

　　宋光遥欣然点头。

　　厢房中，江晓云刚醒没多久，正迷瞪着眼睛被嬷嬷们喂着碗银耳杏仁露。

　　宋光遥和江照云没进去，在外头等着闲扯，直到嬷嬷们将人收拾好了带出来，又转去了附近首饰铺子。

　　两位富家少爷是很少进首饰铺子买东西的，奈何江晓云在门外就看见了里头一支镶着红宝石的镂空如意簪，喜欢的不得了，拽着人就往里走。

　　既然进都进了铺子，那也逛一逛也未尝不可，两人也不用店里的伙计跟着，自己在铺子里走走看看。

　　江晓云捧着簪子爱不释手，江照云怕她乱跑找不见人，便牵着她说给爹娘挑眉首饰，哄着她一起。

　　宋光遥也存了替娘买首饰的小心思，只是粗粗扫过一遍后，虽觉这些首饰花样都不错，却还是少了些什么。

　　站在柜台后的掌柜眼见贵客转了两圈没挑中心怡的饰品，有些急了，道:“两位公子可是没有看中的，二楼还有一些珍藏，几位不妨移步一观。”

　　宋光遥点头:“也好，那便请掌柜带路。”

　　二楼的阁楼与一楼布局不太一样，饰品摆放的也更细致。

　　掌柜按着方才在楼下的观察，大致能猜出两位客人的偏好，取了两个红木雕花匣子出来。

　　宋光遥推开木匣，里面赫然放着一支累丝牡丹嵌宝金簪。

　　金簪巴掌大小，由三朵大小不一的牡丹花制成，以一朵盛开的大牡丹花为主，两朵小牡丹衬于其后，每朵花中间又都嵌了颗暗红色的宝石，更显华贵。

　　宋光遥几乎是一眼便相中了这个簪子。

　　但他并未表露出来，只不动神色将盖子合上，扭头看向江照云手中的木匣。

　　江照云手中的是支木兰花样的，通体莹润的羊脂玉簪。

　　“多谢掌柜，”江照云递回木匣，像是没看中手中的玉簪，“可还有别的首饰能看一看？”

　　掌柜笑容依旧，又找出几款步摇手镯。

　　江照云一一看过，宋光遥也放下簪子和他看起来，惹的掌柜心里一坠一坠的，不知今日能否做出这笔买卖。

　　挑来选去，两人又分别选了一块碧色玉佩和一对金镶玉耳坠。

　　“二位公子可还有别的看中的。”掌柜见两位富贵少爷像是逛腻了想走，忙不迭的留起客来。

　　宋光遥漫不经心道:“没什么新鲜花样，就买这两样小东西玩玩算了。”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我这珍宝阁可是流云城内数一数二的店铺，若是您在我家都没有合心意的花样，那在别的铺子也更是寻不到。”

　　“这话不错，在别的铺子里一样都没挑中，在这儿好歹还有一两样能入眼。”江照云摩挲着玉佩上雕刻的平安竹纹路，“本来我瞧那花卉发簪不错，只是那我不太喜欢那宝石的颜色，若是能换成粉色宝石，再在四周嵌上几颗珍珠便更好。”

　　掌柜听完，顺着他的话一想，觉得颇有道理，的确按照面前这位蓝衣公子的一改，更少了几分俗气。

　　但心中虽这么想，面前却不能表露，掌柜又拿起另一只手串，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另一位白衣滚金边的公子先道:“这手串的品相倒是不错，只是这颜色不合我的心意。”

　　掌柜听罢放回手串，转而拿起一对玉镯，宋光遥又说起玉镯的种水不够好，对光看起来不太通透。

　　掌柜有些笑不出来了，但还是强撑着拿过抹额、发冠、戒指等饰品，可惜每一样都能被两人挑出点不妥当之处，让人听得心累。

　　“两位公子眼光真高，”掌柜将玛瑙钗放回，叹道，“想来我这儿是没有公子看得上的东西了。”

　　“也难为掌柜陪着我们这么长时间，”宋光遥笑道，眼神在柜台上打开的匣子中扫过，随意拿起一支白玉手镯，“这镯子粗看也不错，不知道要多少银两？”

　　做成生意有望，掌柜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伸出几根手指:“只用这个数。”

　　宋光遥没说要不要，又拿起支步摇问了价钱。

　　掌柜又说了个数。

　　一连又问了几样东西，问的掌柜都以为这宋公子在这寻他开心时，江照云拿起一那支牡丹金簪细看了看，掌柜忙介绍起这簪子的做工与用料。

　　“掌柜说的这么天花乱坠，也不知这簪子要多少银两？”

　　大半个下午在这耗着，掌柜也知道两人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也没再虚报价钱，比划了个数后，又道:“江公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价钱，您瞧这料子，还有这手艺……”

　　掌柜边指边说，江照云点头，又拿过一块平安扣:“就要这几样，你呢，可还有看中的？”

　　宋光遥又在掌柜期盼的目光下选了支玉簪和戒指。

　　掌柜轻吁口气，一下午总算没白费许多口舌，但一口气还没松完，面前两位公子又讲起价来。

　　卡着掌柜的底线杀了杀价，宋光遥与江照云心满意足的抱着一堆东西上了马车。

　　掌柜目送二人远去，擦擦额头讲价辩论时冒出的汗珠，也满足的回铺子里数起方才赚到的一把银票。

　　马车中，宋光遥与江照云正在分刚才买的饰品。

　　“那掌柜的真是黑心，”宋光遥将金簪看过后，盖上匣子，“一开始可比最后报的价高了不少。”

　　江照云抱着妹妹，正拿着条发带往她头上戴:“谁做生意不是为了多赚钱，好歹没被他唬住，也不算被占了便宜。”

　　“这倒也是，”宋光遥笑着捏住发带上的小铃铛摇晃，“全靠我们俩配合默契，才能压下这一笔银子，果然，我还是有点子做买卖的天赋。”

　　虽然这百多两银子对宋光遥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既然能便宜些买到好东西，谁又想多花银子，自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宋光遥心情颇好，捏着铃铛穗子摇来摇去逗着江晓云玩儿，小姑娘脑袋左摇右晃的跟着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抓在手中的头发又散了下来，惹得江照云一人拍了一下脑袋，这才安分下来。

　　终于将手上的发带缠好，江照云笑着捏下妹妹的肉脸，将坐不住的小姑娘放下，让她自己坐好。

　　江晓云拿着自己现下还戴不了的簪子，拨了下垂下的铃铛，银铃发出清脆响声，她也跟着笑起来。

　　江照云留了两分心神注意着妹妹，另一只手不停摸着巴掌大小的盒子，不知在想什么。

　　宋光遥闲闲凑近:“给伯父买的？”

　　江照云没回话，反问道:“你光给宋姨买了首饰，怎么也没给自己买两样？”

　　宋光遥随口道:“没瞧见喜欢的。”

　　“一个都没有？”

　　宋光遥有些不解为何江照云突然追问起来，谨慎道:“也有那么一两个。”

　　江照云看他一眼:“那怎么没买下来，缺银子了？”

　　“颜色不合心意。”宋光遥含糊一句。

　　“那什么颜色才合你心意？”

　　宋光遥隐约猜中什么，略想了下，语气轻快起来:“我喜欢豆青色。”

　　江照云含笑看向宋光遥:“我记得方才就有一个豆青色的玉珏。”

　　宋光遥本以为说到这就能欢欢喜喜收到送自己的礼物，没想到还有这一句等着自己，他垮下脸，下巴靠到江照云肩上，温热的吐息吹动他鬓边的发丝，眼神直勾勾往他手下压着的木盒瞅:“我就喜欢你送我的，豆青色的，平安扣。”

　　此话如此直白，打得江照云措手不及，耳朵倏地红了起来，还有向面颊上蔓延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