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暮与君行

27、狐假虎威

　　凤常安让人拿来花名册，找到管于震天的都头，派人叫他过来。

　　“邓都头，邓都头，将军让你去大营一趟。”
　　邓伟正命令于震天打扫茅厕，闻言皱了皱眉，“哪个将军？”
　　“凤将军……”
　　“新来的小凤将军？”邓伟张大双眼。
　　来人点点头。
　　邓伟疑惑的挠挠头，他一个小小的都头，连朝廷的正品官都不算，这小凤将军找自己干啥呢？
　　不过他也不敢耽搁，看着眼前正面带愤愤打扫茅厕的于震天，面带狠厉，“哼，给我好好打扫，打扫不完就不能离开这里。”

　　“属下参见将军。”

　　邓伟悄悄抬头打量着坐在主位之人，凤常安神色正常，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邓伟心里打鼓，不知道这小凤将军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凤常安也不说话，看着手里的兵书，也没让他平身，就那么晾着他，直到那人憋得发慌，才慢慢道：“起来吧。”
　　邓伟慢慢起身，又听凤常安说：“这位是我妹妹青鸾郡主，以及她的朋友赵小姐。”
　　邓伟连忙行礼，“下官参见青鸾郡主，赵小姐。”

　　赵双双看他诚惶诚恐的弯腰行礼，皱眉沉默，自己夫君每天被他欺负折磨，这会儿却向自己行礼，虽说是看着清婉的面子上，但她还是觉得讽刺至极。

　　凤羽凝却面带微笑，“邓都头起来吧。是太后和皇上派我来看看将士们的练兵情况，看看我大顺将士的军中生活如何，我兄长今日有事不能陪我，听说邓都头虽官职低微但御下有方、深受爱戴，是我大顺男儿的榜样，不知邓都头是否有空带我和赵小姐四处转转？”

　　邓伟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连皇上和太后都出来了，以为凤羽凝真是皇上和太后派来督察的，毕竟青鸾郡主极为受宠，他连连点头，觉得自己晋升的机会终于来了，“有空，有空。”

　　凤羽凝还是温柔的笑笑，让他带自己出去转转，身后跟着赵双双和凤常安的亲信。

　　凤羽凝跟着邓伟来到练武场，听邓伟介绍：“这是我们练兵的地方，弟兄们每天都要在这里呆上四五个时辰。”
　　凤羽凝站在看台上，看下面是士兵两两成组的相对练习，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邓都头，我和赵小姐想在这里看一会儿，能否劳烦您帮我们搬两把椅子过来？”看台上一般是没有椅子的。
　　“行，我这就让人去搬。”
　　“我是说让你亲自去搬，本郡主的椅子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搬的吗？”凤羽凝皱眉。
　　邓伟脸上的笑容一僵，有很快恢复正常，只当凤羽凝是大小姐脾气，“好嘞，您等着，我这就去。”

　　邓伟一手一个把椅子放下，有点喘粗气，“郡主，您二位的椅子。”

　　凤羽凝心满意足的坐下，看了台下两眼，“邓都头，军中的伙食如何？”

　　“呃，还不错，有肉有菜，虽算不上精致，但味香量足。”

　　“不精致啊……这样，我请全营将士吃沁雅小筑的绿豆糖水，还有沁雅小筑的特色点心，各来十份，麻烦邓都头跑一趟？”沁雅小筑每个季节都有特色饮品，还有凤羽凝从各地请来的糕点师傅做糕点，在京都也是有名的。

　　邓伟面露难色，“啊？还是我亲自去？”沁雅小筑在城西，和东营之间隔了大半个京都，一来一回很费时间。

　　“怎么，不愿意？”凤羽凝看着她，脸色不悦。

　　邓伟到底还是不敢得罪这位郡主，只得转头去办。

　　“邓都头”凤羽凝喊他，“骑马的话会把糖水撒落，你还是走路去吧，这样稳一些。”

　　“这……”邓伟愣住，但看凤羽凝不容反驳的表情，只得点头答应。

　　凤羽凝看他临走时脸色笑着比哭着还难看的表情，冷笑一声。

　　邓伟走后，凤羽凝命人带赵双双去找于震天，结果在茅厕找到了于震天，赵双双又是一阵心疼。

　　邓伟回来时，看见于震天衣戴整齐的站在凤羽凝身后，脚下一软，一股极强的恐慌感来袭，吓得他脚步停住。凤羽凝看见他端着好几层食盒站在那儿，微笑道：“邓都头回来了，快过来啊。”

　　邓伟只觉得凤羽凝的微笑有些瘆人，磕磕绊绊的走过去，不敢抬头，“郡、郡主，我和另外两名将士一起，把点心买回来了。”

　　他说话时有些紧张，还时不时擦擦汗，眼下已过立夏，在京都东西走个来回，着实累人，热出了好多汗。

　　“那劳烦邓都头把这些都分给将士们，哦，对了，你再去搬一把椅子，本郡主要请于都头吃点心。”

　　“于……于都头？”邓伟不确定这个于都头是谁，但直觉告诉他是于震天。

　　果然就见凤羽凝指向于震天，“于震天，于都头。本郡主刚刚偶然见到他，看他神姿英发，武艺高强，实为我大顺将士的典范，特去找我哥哥升他为都头。邓都头觉得我这个觉得如何？”

　　邓伟看看于震天，那人没有分他一个眼神，只是目视前方。再看看凤羽凝，凤羽凝正弯唇看着他，眼睛微眯。但邓伟却从这微笑中看出一丝冷意。

　　邓伟不禁打了个哆嗦，断断续续地说：“郡、郡主英明。”

　　邓伟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离开，刚才那一番话可是给他吓得不轻，一个多时辰不在，那个曾经被自己羞辱不敢反抗的人居然变得和他平起平坐，还要自己给他搬椅子，他现在只能求于震天管好自己的嘴。

　　“于都头，请坐。”邓伟如今都不敢看于震天的脸。

　　“邓都头，把糖水和最精致的点心帮于都头摆好，再把剩下的分给将士们吧。”

　　邓伟只好按吩咐做，帮于震天布置点心，又下去分点心，全程不敢看桌上三人的脸。

　　台下的将士都在笑着谢郡主，凤羽凝对台下笑笑。趁邓伟分点心的功夫，于震天向凤羽凝抱拳：“多谢郡主。”

　　说完面露惭愧，“这等小事，还惊动了郡主……”

　　凤羽凝摆摆手，“小事，我也是看在双双的面子上。”说完又看向赵双双，“双双，等他待会儿回来，你就让他跪下！”

　　“啊？这不好吧，我只是个平民百姓……”

　　“怕什么，有我在呢，再说了，他又不知道你是平民百姓。他看在我的份上也会听你的，这叫狐假虎威！”

　　赵双双无奈的抿抿嘴，狐假虎威也不是什么好词吧……

　　邓伟回来时擦着汗，分了会儿点心他又出汗了。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见那个从未说过话的小姐开口：“邓伟，跪下！”

　　话语冷静利索，全无刚才犹豫的样子，凤羽凝挑挑眉，看来她骨子里还是和赵伯父一样啊。

　　邓伟被这声“跪下”吓得愣住，不知道他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他又看看凤羽凝，凤羽凝一副“你不跪吗？”的表情，最终还是缓缓跪下，颤颤巍巍的开口：“郡主、小姐，我……这是……”

　　“邓伟，你可知罪？”凤羽凝缓缓开口。

　　邓伟头上冒着虚汗，他顾不上擦汗，只是想着现下该如何，他猜到可能是于震天说了什么，“郡主，冤枉啊，我向来是遵纪守法，赏罚严明，可能无意之间得罪了于都头，可我也是按规矩办事儿，我是无心的啊！”

　　凤羽凝挑眉，“我也没提于都头啊，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邓伟疑惑，另一件事？

　　“给你提个醒，元宝巷，柳氏。”

　　邓伟听见这几个字后直接跌坐下去，他在元宝巷养了个外室，姓柳，这事一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吃的是官家饭，当朝圣上与皇后伉俪情深，传为佳话，官员们也纷纷效仿，尊崇家宅安宁、夫妻和睦，已婚官员不可随意进出花楼。若是妻妾不睦，可以说是家事，可他这是养了个外室，犯了忌讳。

　　邓伟知道自己这事可大可小，就看凤羽凝如何处置了，连连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我一时糊涂，是我糊涂啊……”

　　“一时糊涂，要不你去跟你娘子说说，你是一时糊涂？”凤羽凝神色不变，却还是把邓伟吓了个半死，他是入赘，他这个都头还是老丈人花钱买的，这事儿若是让他娘子和老丈人知道，他就没活路了。

　　“郡主不可啊，郡主饶命，郡主饶命……”说着又看向于震天，“于都头，于都头您帮我说说话，以前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的错，看在你我曾经共事的份上，您帮我求求情……”说完又磕了几个头。

　　看台上的动静不小，台下的将士都纷纷看过来，凤羽凝见人们都看过来了，微微弯腰看着邓伟，“让我饶了你也可以，只是以后就不要让我在京都再看见你了，懂吗？”

　　邓伟连忙点头，“懂了，懂了……”

　　“还有，以后别随便欺负别人，不然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凤羽凝眯眼，语气逐渐狠厉。

　　邓伟愣了愣，连连点头，他现在可以断定凤羽凝是来给于震天撑腰的，打着皇上太后的旗号，实际上是为了于震天，他没想到于震天的背后居然是青鸾郡主，他以前仗着身份欺负一些没背景的士兵，那些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但他这次是栽了，栽的彻彻底底。

　　邓伟最后非常麻溜儿地滚了，正好这时凤常安来了，看见邓伟的背影，对看台下的将士们说：“都头邓伟，以官职之便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虐待士兵，今已查明，按我大顺例律，夺其官职，打二十大板，逐出京城，以示警醒！”

　　看台下的士兵连忙立正行礼，“将军英明！”

　　凤常安将凤羽凝等人送到大营门口，凤羽凝对凤常安说：“于都头这些天受人欺侮，身上伤痕累累，不如先让他在家休息两天？”

　　凤常安点点头，“予你两天假期，两天后来我帐中报道，之后你就接替邓伟的事务。”

　　于震天行礼致谢，几人才各自分别。

　　于震天和赵双双对着凤羽凝再三感谢，赵双双其实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的，这些事儿对凤羽凝这个郡主来说不是事儿，就怕耽误人家时间。
　　凤羽凝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幸好今日你来了，我这几日快闷死了，每天都在鸿胪寺待着，也挺无聊的。”临走前又对赵双双说：“‘盛宴’过后，有空来找我说说话。”
　　赵双双这才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