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废物暗恋我被发现后》泥巴烤红薯

4、惹怒遭厌

　　尹：【分享音乐：只爱陌生人——王菲】

　　【好听给你听】

　　邱：【你好像有别的意思】

　　尹：【关于你我的心情在这歌里】

　　邱：【你常常这样？】

　　尹：【不算经常】

　　【没有那么多可以爱的陌生人】

　　邱：【挺蠢的】

　　尹：【我梦到了一个过去的陌生人】

　　【终于忘记的时候 出现在了梦里】

　　【像另一首歌的歌词】

　　【分享音乐：浴室——deca joins】

　　邱：【你还有空做梦 听歌我觉都没空睡了】

　　尹：【我不学习的】

　　邱：【梦到谁？前任？】

　　尹：【算是】

　　邱：【我没兴趣听】

　　【滚】

　　【你要是很寂寞就去网上点陪聊】

　　尹：【你别生气】

　　【我没有别的意思】

　　邱：【下了】

　　尹：【晚安】

　　【纯】

　　邱：【真恶心】

　　尹：【对不起真的原谅我】

　　【明天见】

　　两人都不再说话。

　　邱宝纯没料到自己能在短短几句话间冒出这样的满腔恶气，她直感到意外和作呕，她什么允许他可以对她说起这些了？

　　冷静下来之后，邱宝纯意识到自己感受到冒犯的真正原因，这当然不是一种嫉妒或是占有欲作祟，他对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甚至他在她眼中还不是个人。

　　他只不过是一串毛遂自荐来到她脖颈上的项链，她这些天的确感到他还算可心，愿意容许他存在、讨自己欢心，可是他不该自顾自说起自己的前主人，这种程度的倾诉，实在是逾越了他的身份。

　　其实昨天他说起自己在下雨天心情不好，在她眼中就已经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希望她总是可以理解、安慰他吗？他未免有些把自己放错了位置。

　　邱宝纯冷冷地看着他的【明天见】，没有多大感觉。她觉得说不定明天见到，连最后的神秘感都不再时，她就会彻底厌烦这个人。

　　不过她还是点开了对方分享的第二首歌，《浴室》。

　　「终于忘记你的时候 你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们都被困在这寂寞的夜晚
　　阳光照进窗帘却太过刺眼
　　过于温暖的冬天让人失去自觉
　　波浪在海面上 营火在岸边
　　我又泪流满面你不在我身边
　　芒草在山巅痛苦还留在眉间
　　他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无所谓
　　他单纯只想把日子过得不浪费
　　深夜的时光如此珍贵
　　这安静的故事里没有音乐
　　终于忘记你的时候 你出现在我的梦里」

　　失败的对话令尹炬刚刚肢解好的死鸡复活并跳上了他的书桌，进而飞到他的脸上——

　　那是两周前，平平无奇的一天。

　　尹炬面无血色地看着手机上的对话页面，神情就像目睹一个炸弹在他面前爆炸。

　　一个电话在这时打进来，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犹豫了几秒，还是接听了。

　　刚一接通，几乎没有多停顿，对面就出了声，开门见山地说：

　　“五万，买断那个证据，对你来说贵吗？”

　　一如既往、赤裸裸的口气。

　　“小弥，我爸早就把我那张卡停了，现在他都是按时按量给我打一点。这么久以来我基本都是靠自己给你钱。”

　　尹炬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缺乏波澜，但他讲得耐心和缓，说温柔也不为过。可惜对面的人并不领情，她最恨他装受欺负，装温良无辜。

　　“靠自己？你这种靠右美活下去的废物还会赚钱。你真的卖肉去了？”

　　“……右美我差不多已经戒了，我在卖电子烟。偶尔也接接广告，你在我的号可以看到。”

　　对面很敏锐地说：“你现在改抽烟了？”

　　尹炬顿了顿，“不抽，只是卖给同学。”

　　她似乎也被自己刚刚没有掩饰住的在意所刺痛，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五万，分期多久你能承受。”

　　“至少……半年吧。”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急用。”

　　“小弥，发生什么了？”

　　“不用你管，我只要钱。”

　　“我一下子弄不来那么多。”

　　她呵笑一声，“你的那些朋友呢？你的朋友不是都跟你一个家世吗？总不会个个都被嫌弃，被停卡了吧？”

　　“……跟别人借那么多，我爸会发现的。”

　　她终于克制不住，开炮一样开了口：“很多吗？你家里这个条件，五万你都嫌多？你是觉得我不配吧，也对，我这么个中专妹，可不就是你少爷人生的污点吗？可惜你不能抹掉我，我手上还有你出轨的证据，喜欢你的人要是知道你是个*货，给别人发那种照片，都会怎么想？”

　　“小弥，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配……我是烂人我知道，你恨我是应该的，我愿意给你钱，但我现在的能力就是像之前那样，每个月给你打一点，再多我弄不来，真的弄不来。”

　　“尹炬你他妈别骗我，别逼我，我朋友上次在街上看到你了，还是一身牌子货。连书包上一个挂坠都贵死人。你随便买一件衣服就和你每个月给我打的钱一样多了，你现在说以你的能力……”

　　“正是因为那些，我的开销很大。”

　　“……”

　　“我跟你摊牌吧尹炬，我哥出车祸了。他全责，没得赔，没买医保，马上要做手术，我家里没钱，他女朋友都要跑了。”

　　“你哥的婚房卖了就有了。”

　　听到这里，小弥彻底确定尹炬的语速快了起来，他似乎开始听不下去，想要打发掉这段对话，这激怒了她。

　　“你卖一块你爸的表呢？凭什么你不能帮我去偷一块表？你不是还偷过你爸保险箱吗？”

　　“小弥……你很陌生。”

　　“哈哈，呵呵呵呵呵……一场小小的车祸，就可以毁掉我家里。毁掉我爸妈，毁掉我哥，毁掉我，可是对你来说是什么？是家里随便一个花瓶、一副画，你这么对不起我，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我没有向你要十万，二十万，我只要五万。我贪心吗？你也让我很陌生。你不是这样的。”

　　尹炬静静听着，脸上浮现出难以忍受的表情。他古井无波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缝，在那里他倾倒了一些从不见人的东西，他的语调却没有更富感情，反而干硬起来。

　　“小弥，你太高估我了。我在家里，也就像是我爸买回来的一只花瓶，一副画，一条狗。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爸的第一任老婆是他老板朋友的女儿，生了两个女儿不愿意再生，我爸出轨找了我妈才有了我。我爸妈感情后来很不好，我爸又找了我继母，生了一对龙凤胎。他们很美满。我在这个家里，安静听话是我的本分。我再犯错，没有人会纵容我，尤其是我后妈，她一定会让我爸会把我赶走，把我还给我妈。”

　　“……和你妈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

　　“嗯……有什么不好？她有抑郁症，离婚之后和别人在一起，生了其他孩子。我们七年没有见了。何况她没什么钱，供不起我的。”

　　对面彻底失语了一阵，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会变成一场比惨大赛。他们的世界的确太不一样了，他们思想的也完全不同。以往那么长的时间，她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好好，好好好……你赢了，我逼不动你。可我也不能便宜了你。你那些脏东西你买不起，我只好找别的买家。等那些东西被人爆出来，你在网上就毁了。你别怪我。”

　　“小弥，对不起。”

　　“你闭嘴。听到就烦。你要是真的会觉得对不起，你当初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你怎么会拍那些恶心的照片发给别人？”

　　“……我有点累了，小弥，你去吧，我等着。”

　　“你……”

　　“还是就聊到这吧。”

　　“你凭什么？凭什么说得这么轻巧？没心肝的东西，贱人，我恨死你了你个贱人，杂种，傻逼，*贱的*货，浪费我时间欺骗我感情，□□*尹炬，我□□*□□*□□——”

　　尹炬挂断了电话。

　　这是两周前就发生了的事。尹炬认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几乎如常地生活了下去，除了在一些意识的空隙，来好弥在电话里的声音会猝不及防地响起，他越极力排除这段记忆，越会陷入更加严重的闪回。

　　在咀嚼回忆的过程中，他的形象，他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变得越来越可怖，自私和愚蠢。

　　这是一份迟滞的重创，再不通过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将它忘掉，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为了补偿来好弥、摆脱它而真的跑去偷窃。

　　音响播放着《浴室》，尹炬关闭手机，闭上眼睛，躺在雪白的房间里，视野中一片漆黑。

　　刚刚惹怒邱宝纯的事令他脸颊发烫。他没有能够如幻想中倾吐些什么，而是被邱宝纯当成了不知分寸的疯子去厌烦嫌恶——他没有办法回避这刚发生的事实，更没有办法顺利成功认知这一点而不去吞药，只好起身开始第十二次播放最爱的恐怖片。

　　听着熟悉的声音，他渐渐迷糊着睡过去了。来好弥，又出现在他面前，是两年前的模样，面容稚嫩，目光锃亮如铁，笑骂鲜活。

　　许多旧的时光、感情流淌经过，淹没了他的身体。

　　很好的挥霍着活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痛苦、是有病的，盲鸟一般在天空乱转，后来再不可能那么痛快，可惜那阵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