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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寒鸥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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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虞择一也让外套一直在白雪身上披着。他有他的理由。
只不过临走前,看着夜色下的湖面,他忽然牵过了将遴的手。
“嗯?”将遴扭头看他。
他笑了笑,说:“玩个俗的。”
十指紧扣。
咔嚓,拍了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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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组的决赛辩题之前就公布了:「治贫更重要,还是治愚更重要。」
一共八个小队,四个辩题,他们是4号辩题,在12月25号最后一场。
还有四天。
下午上完课,将遴在酒店大堂买了瓶水,准备照常和虞择一去健身房。自从那只花孔雀发现酒店有健身房之后,就天天拉着将遴去练个俩小时,鬼知道他是去练的还是去开屏的。
但是今天,虞择一揽着小男朋友的肩膀,忽然指着电梯楼层索引上的「台球厅」一层,说:“我教你打台球怎么样?”
台球厅。
一张张碧绿台球桌,承重柱旁靠着球杆,人们脚步散漫。碰球的噼啪声。
刚进门,俩人就和另外一对男女打了个照面,也是刚来。
虞择一这张脸,谁见了不记得。当时男人就一扬手朝他打招呼:“虞择一?”
听口音是北省的,但北省一队在第一轮就淘汰了,反而是二队留到了决赛。虞择一挑眉:“北省二队?”
“是啊,”他笑道,“听口音你也北省人吧,怎么在南一?来咱北省打吧。”
虞择一笑:“那不成,我还要陪我对象呢。”拍拍将遴的肩。
“巧了,这也我对象。”他搂紧女孩的腰,“你北省哪儿的啊?”
“小地儿,鹤城,你呢?”
“我也小地儿,漠城。”
“哎我草,那你家也挺冷啊。”
“成冷了。唉咱俩半斤八两,挨着。南省挺好,你呆着吧,你都不道去年大暴雪,我tm家门儿都开不开,全给埋了。”
“我咋不道,我家也给埋了,我今年夏天才到的南省。”
“那你还回来不?我跟你说今年地里减产,遭老罪了。”
“谁爱回谁回,我不回。”
……
将遴以为虞择一的自来熟是虞择一特质,现在发现可能是北省通用特质。反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唠着唠着就唠到一张桌上去了。
搂在他肩上的手拍了拍,“规则就是这样,很简单。先看我俩打一把,你就熟悉了。”虞择一抽走一根球杆。
“行~”将遴轻笑,目光宠溺。
第一杆是老乡先来的,砰啪几声,开球开得非常漂亮,满桌球烟花一样散开。
虞择一绕着桌边走了几步,找好角度,架起球杆,啪,极其散漫的力度,极其精准的击球,于是白球正正撞向那颗红3撞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落进球袋。
“全色。”虞择一报。
老乡轻笑:“好球。你继续。”
于是他再次慢悠悠走了两步找角度,同时温声对将遴说:“你看,我进球了,那么我就可以继续打,打到不再进球为止。”说着,那双白得发粉的手再次撑上碧绿台面,骨节分明,球杆随心所欲来回两次——啪。
又是一个漂亮的击球,粉5落进球袋,白球刚好停在另一颗黄1旁边。简直没有更完美的落点了,下一球近在咫尺。
将遴观察着台球分布,毫不怀疑虞择一还能连进好几个。那对面简直没法玩了。
但这时候,偏偏虞哥揽起球杆随手一拨,白球碰撞间完美避开所有全色球,反而末了和一颗花球磕在一起。始作俑者勾唇浅笑:“看。我这一杆,没有碰到我的球,只碰到了他的,那么,就要判他自由球。什么是自由球呢——”
他捡起白球,抛向对面,被老乡稳稳接住。
将遴看出来了,虞择一故意的。
老乡单手叉腰,笑道:“哥们,让着我?”
“当然没有。只是示范。”
“成。待会儿不许再放水了啊。体育精神懂不懂?”
“成成成,体育精神,体育精神。”
这位老乡台球也打得特别好,不同于虞择一的散漫乖张,他击球,堪称生猛。一杆下去,啪!一声,白球子弹般射向花球,将那颗球生生砸进袋口。
进球,架杆。
啪!
又一记猛球,被击中的花9撞在球桌边缘砰、砰、砰、砰撞出四道反射线,最后精准撞在中袋,咕咚进球。
很明显,虞择一打球像在调戏台球,落点精妙;他打球像在开炮,还是带追踪导弹那种,路线精密。
但是这时候,他也不继续了,也是将白球打向一边。
也是两连,也是还了个自由球。
虞择一笑着摇摇头,知道这把是必须认真打了。
他将蓝色巧粉在杆头上蹭了蹭,把白球放了个好位置,一杆下去,一次性进两球。
打到不再进球,换对面来,更是杆杆漂亮,每一道反射线都像进行过精密计算,能够撞三次甚至四次后把球击进。
白球落在极偏的位置,虞择一个高腿长,胯比台球桌还高,不想俯身,便侧腰半坐上球桌,背后反手击球。
打得就是一个优雅,打得就是一个美感。
就这样针锋相对几轮,最终,老乡把最后一颗黑8打进球袋。
“好球。”虞择一鼓掌,一双狐狸眼笑起来弯弯的,“哥们,你本职工作是干什么的?”
“物理老师。”
“难怪。”
俩人击掌撞肩。
“下回再打。”虞择一说。
“好。”
老乡带着对象去旁边开台了,虞择一眉眼弯弯看着将遴:“看明白了?”
“嗯。”
“来,我教你架杆。”
他把左手撑在桌面上,而后叠起大拇指,指节间架出角度。
将遴观察着,照猫画虎摁住手,将球杆架上。
“对,就这样。”
虞择一随便捡了两颗球放在台面,连着袋口一条完美直线。“试试把它打进去。”扭头,看见将遴握杆的角度不够平,便走到他身后,左手扶着他的左手,右手握着他的右手,声音吹在耳畔:“水平,打中间。”
向后一靠,正靠在虞哥怀里。
“……”
将遴轻轻吸了口气,偏头时嘴唇差点蹭过他唇角,挑眉眯眼:“你是在教我,还是在调戏我?”
“都是。”虞美人低笑一声,就近吻上他泛红的耳尖。
心跳更快了,将遴不再理会他,调整好姿势认认真真击了一球。
然后毫不意外地打偏了。
“别抖。”
虞择一轻声说完,把他又往怀里搂了搂,手把手帮他把球打进。
将遴默默回复:“很难不抖。”
“这么敏感?”
“……闭嘴。”
天天开腔。欠·干。
他沉沉笑起来,“好了。教你击球。”
从将遴之前的观察来看,虞择一打台球,常常因为角度特殊而选择背后击球。不是为了炫技,而是因为以他的身量,如果真的上身趴下、压平、俯身给力,一条腿还要垂直站立,就难免……
观感上过分惹火。
放眼望去,两条腿又直又长,隐在黑裤下的腿肉矫健,曲线一路勾勒上去,动静间耸进腰窝——简直像色诱。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长得逆天就算了,身材比例也这么逆天,极致优越。
虞择一有这种自知之明,所以,自认为素质很高地从不色诱他人。
但眼下教将遴打台球,一次次示范的时候……
他可规规矩矩笔直撑杆,用最标准的正面击球姿势为他展示,俯趴下去,窄腰下陷,长腿挺直。
将遴在他身后,抱臂,透过衣料视奸这个家伙,眯起眼——
花孔雀。又开上屏了。开吧……骚包东西。
干·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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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实战起来,虞择一每次击球完,都会“刚巧”让白球停在适合将遴击球的位置,让将遴也能轻松进球。到最后,小家伙甚至能和他勉强打个平手——当然是指放水状态下。很有游戏体验。
“天赋异禀啊。”收桌离开,虞择一揽着他,“回去能喊你陪我打台球了。”
“没有那个闲工夫。”
“那‘别的事’呢?有没有?”
“……”将遴瞥他一眼,略带危险地说,“可以有。”
怎么回事,又发上情了。
这时候将遴不明白。
但后来他发现了。
只要虞哥察觉到自己对别人太好,就会有意识地格外宠爱、对他更好。
因为亲爱的,我无法让自己不爱别人,那我就更爱你,来保证你的特殊性。
——“那我呢?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虞择一一直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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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ve fought in battles like a man? ”
“I have fought. ”
“Blood? ”
“If necessary, yes. Freedom must be taken, if it must be won. ”
“If I were a man……”
“You? ”
“I might choose not to risk my life for an uncertain cause. I might think that freedom won by death is not worth having. ”
……
万籁俱寂,男女声深沉对白。
片刻。
鼠标点击,键盘轻敲。
虞择一靠坐在床头,戴着蓝光眼镜,抱着笔记本电脑翻译影片。
陪他熬夜的将遴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靠过来:“这是哪部电影?”
“《Orlando》。”
“没看过,但听起来很好看。”
“过两天你就能看到我的译版了。”
将遴仰头看向他的侧脸。
真的很美。
如果让他去饰演美得雌雄莫辨的Orlando……
不。
虞择一的气质,独一无二。
他无法想象他演绎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本来就只做自己。
夜色昏沉,已经过了十二点,只有床头灯开着,电脑屏幕光线微弱,影片音量很低。
将遴打了个哈欠。
虞择一闻声直接合上电脑,“睡吧,我不忙了。”然后摘下眼镜,和电脑一并放到床头柜上。
躺回来的时候,小男朋友披着被子滚过来手脚并用裹住了他,脸还埋进他肩头蹭蹭,“唔。”
被热乎乎的身子抱着,虞择一轻笑起来,把人搂进怀里。
怎么像只大狗狗一样啊,那么清冷的一个人,谈起恋爱来粘人死了。
“抱抱。”
他闭上眼,觉得这个冬天也不过如此。
曾经渴求过的温暖终于有了具象化——原来就是在冬天的被子里,和恋人挤在一起睡觉。
身旁,紧紧搂着他的将遴,并没有闭眼。他看着他轻颤的鸦黑睫毛,看着他精致而优越的眉骨、鼻梁,看着他被保养得吹弹可破的皮肤。就这么搂着,看着,不舍得眨眼,不舍得睡觉。
他是个很能吃苦的人。
但却很少尝到甜头。
他为奇迹降临在自己身上而受宠若惊,所以格外珍惜。
在这一辈子出不去的小城里,突然来了一个光彩夺目的神仙一样的人,而这个人,现在在和平庸至极的自己谈恋爱。
简直不可思议。
大约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眼神,天神下凡般的美男子睁开眼,和他对视了。
心跳都漏了一拍。
“怎么了?”对方问。温和关切,甚至宠溺。
一切美好得像错觉。
将遴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嘴唇软软的,脸也软软的,耳朵也软软的。
“你软软的。”肺腑之言。
虞择一被逗笑了:“我当然软软的,尸体才硬硬的。”
将遴也被逗笑了,趴在他怀里笑。
要是这辈子都停留在这一刻有多好,懒洋洋的,暖乎乎的。
年轻男人笑了一会儿,在他怀里拱了拱,像是准备了很久一样,忽然,小声开口:“也未必……”
虞择一:“嗯?”
下一秒,他意识到什么,神情变了又变。
将遴压着他,人畜无害地趴着,极近地和他对视,虔诚眼神里波光流转,最终转出弦外之音。
食髓知味在这个年纪太情有可原。
虞择一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不困么?pup。”
将遴摇摇头,盯着他的喉结,自己也咽了口唾沫,嗓音有点哑:“困也醒了。等你等了半天,你以为我在等什么?”
虞择一难得心虚。
刚在一起的小情侣总是干柴烈火,他含住将遴吻上来的软唇,闭眼探舌回应,湿热舌尖相抵。他搂紧他的身体,抚摸脊背,健康肌理。将遴也抱着他,吻着,轻咬唇角,叹息,含混不清道:“别忘了你上次怎么说的……这种话,不会也反悔吧?”
上次怎么说的?
虞择一当然不会忘,他眼里噙着笑,做足了心理准备,“忘不了~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让你干什么不都是早晚的事,有什么可抵赖的,我的……将遴。”
将遴觉得自己心跳更快了,就像得到了准许,他再一次吻在虞择一唇上,多了些欲望冲动,吻他的下唇,吻侧脸,吻喉结,又在颈侧动脉的位置轻轻咬了咬,去感受那种占有的悸动,那种不设防的信任。
“虞择一……”
“嗯。”
“虞择一。”
“嗯?”
“虞择一。”
“我在呢,亲爱的。”
吻痕痛而麻,他仰起头呼吸,颤抖着搂紧身上人的肩背。
“虞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