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蛋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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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一个人生命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
以前的人总说，人得自己成全自己，旁人爱莫能助。印第安部族也有类似的成人仪式，先是在母亲的帮助下匍匐闯过第一关，象征度过婴儿时期；接着在父亲的帮助下奔跑着穿过野兽遍布的密林，象征掌握了狩猎技能的少年时期；最后孤身一人跳下道路尽头的瀑布，象征步入险象丛生的成年阶段。
在漫长的人类发展史上，群体抱团取暖成为了面对未知风险的必然选择。无论是面对未知天灾，还是面对经济市场的瞬息万变，生存乃至生活逐步成为天赋人权，人们在社会整体建立起的安全网上朝着自己的个性发展不断前进。
至少在大低谷之前是如此。
概率论在理论上允许陈施为一心多用，但特殊时期的实际操作实在容不得半分闪失。他索性放任车自动驾驶，用指节不连续地敲击着膝盖，杂乱的全副心思都系在还在疗养院的那位身上。
在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流行所谓虎妈教育。不存在什么马虎，有一道错题就要罚做一百道；不存在什么软弱，有半滴眼泪就要被关在家门外罚站。
有些课程推销员反复找上施女士，说什么潜力都是逼出来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感谢父母当时的教育”。但施女士甚至都没让自己孩子陷入半秒的不安，直接气定神闲地一口回绝。
“你太小看我的战略定力了吧，”她几乎嘴角噙笑，“你难道在骂我目光短浅吗？还是你在教我做事？”
没想到这位气质不凡的母亲如此“油盐不进”，本以为能小赚一笔的商贩只得悻悻离开。
时至今日，陈施为哪怕到了另一个世界，想到施女士的霸气都深觉被自己支撑着--一个小孩子，底气的最大来源就是父母，这份精神上的富足至今滋养着他。不是自吹自擂，这无疑是他比起物质上大开大合的沈家诸子都更幸运的地方。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活着的意义，它可能埋藏在过去的经历里，也可能存在于未来的目标中，或者仅仅在是当下所拥有的每一刻每一秒之间。
沈承庭，不管是最开始他在ZAF中认识的那个，还昱后来在现实世界里打交道的那个，甚至是融合了二者记忆的这个，都让他看不清：看不清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这太危险，空中楼阁、还是空中的帝国大厦，让人担心对方会不会在某个未知的瞬间跌得粉身碎骨。
回家挑着把对方不知何时特地为自己准备的月饼吃了，陈施为感觉不出丝滑巧克力的滋味，但也知道不是硬件的问题。
剩下的等他回来再吃吧，现在食不知味，也只能算是暴殄天物。
门铃突然响起来，吓得沙发上的人一激灵。
“您好，是沈先生吗？”
智能管家实时投影，正站在门外的是位体格堪称健硕的中年男性，手里提着个黑洞洞的大箱子。
“您预订的外卖到了，麻烦您签收一下。”
要不是确定没人能不经过允许走到院子里，陈施为几乎都要下意识击碎墙上的消防设施、浇对方一身水了——都这么晚了，一个彪型大汉提着个类似炸弹的东西出现在家门口，怎么看都像是上门抢劫的恐怖分子。
真搞不清沈首席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他人不在家，只能由自己代收。
送货上门的小哥自然不认识出手阔绰的沈先生，但伸出个人终端对接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出面收货的帅哥。
“这位——魏先生，您似乎不是单主本人？”
帅哥咬了咬后槽牙，偏着头看着他，本该报告“无权限、签收失败”的机器也没作响。
“好了、下单的人有事，让我代收，你那边应该已经显示完成了，麻烦您了，祝你中秋快乐。”
小哥愣愣地低头一看，确实如人所言，显得自己愈发虎头虎脑，不好意思转头走了。
他不敢多待，这年头夫妻都不见得把个人终端的权限开放给彼此，就是为了独立性，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说回魏先生这边，这个大箱子可不轻巧，保密措施做得还挺好，包裹得严严实实。
但是它整体还冒着冷气，体积太大也不能直接放到冰柜里面，本来应该等沈承庭自己回来打开的，但似乎到那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陈施为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把包装撕开。
眼前的东西让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原来是个巨大的巧克力慕斯蛋糕，表面盖满了硕大的车厘子果肉，侧面撒着巧克力脆片，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蛋糕盒子顶上放着个防水的手写卡片，他认得出那个人独具特色的苍劲笔迹。
“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今天是你农历生日，祝陈施为同学、陈研究员平安顺遂、万事如意，岁岁有今朝。P.S.:之后记得让我给你煮一碗长寿面沈”
哦，寿星本人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啊。这么多事接连发生，加上他本就不是个喜欢过生日的人，他早就把这种事情抛在脑后了，没想到沈大忙人居然能记得这种小事。
他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大个蛋糕啊。以己度人，该不会是那小子自己想吃吧？
陈施为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在一片寂静中显得莫名突兀。
把卡片塞到裤子口袋里，他掀开蛋糕的“头盖骨”，简单把蛋糕切成几块，挑出小巧的两块连带着家里的一次性冰袋放到保温袋里装好、剩下的塞到冷藏室里；又脱了外衣、系上围裙，到厨房找出“沈大厨”提前准备好的硬芯方便面，顺手放进去几片生菜、一罐午餐肉，卧上两个鸡蛋，迅速把做好的所谓“长寿面”装到午餐桶里，再把锅泡好。
我就不在这儿等着你了，陈施为提着蛋糕和长寿面把自己新提的车打开，又忙着往回赶。
他没注意，自己还戴着围裙。
当他以法定最高限速赶回疗养院的时候，沈承庭已经把自己母亲的后事安排清楚。沈父听说这件事，支支吾吾说了句“节哀顺变”，就忙着照顾哭闹不止的小儿子去了，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忙；沈明依倒是爽快，派出之前族里包办了老家主丧葬事宜的礼仪团队。
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简单扼要问清楚沈院长的要求就开始工作，不一会儿就整理好了沈女士的遗容。
“还要安排子代瞻仰吗？”他们问。
逝者唯一的后代似乎十分冷淡。
“不用了，”他说，“尽快处理就可以，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墓碑之后再补上。”
这其实是出人意料的：即使是现在这么个状况，但凡是个有点权势的人还都讲究“死者为大”，竭尽全力把自己或从未谋面的亲人的后事办的热热闹闹、声势浩大，营造一个孝子贤孙的好形象，怎么到他们沈首席这里、不用他多上心还反其道而行之？难道这研究科学的都这么没人情味吗？
如果陈施为在这里，他势必忍不住先要笑话一句肤浅：与其等到亲者死后再不惜巨资大力追悼，还不如在人家生前多陪伴陪伴，不比这实在？把后事做得那么漫长，很难说后人还能一直多么上心，反而算不上虔诚。
总而言之，这后事究竟是给谁办的呢？是给已经逝去的人、还是给还幸存于世的人？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总要允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他还会补充道，无非都是求一个无愧于心，都无可非议。
沈院长金口一开，下面的人就开足马力执行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久违地和自己的母亲拥抱在一起——尽管只是和她的骨灰盒。
陈施为进疗养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说实话，他从没见过对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像是个迷路了的孩子，茫然无措。
或许他该讲个冷笑话、或许他该嘲笑一下沈首席也不过如此：自己当时面对的冲击不比他小，何况在他看来沈承庭的母亲算不上称职。然而比惨对成熟的人而言毫无意义。对方也不需要什么流于表面的安慰，那也是一种冒犯。
脑海里模拟过所有的情形，陈施为只是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停了一下没直接上手把他手里的坛子拿到一边，而是缓缓开口：
“时间不早了，你也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稍微暖和一下吧，其他人都走了。”
沈承庭如大梦初醒一般抬头，映入眼帘的先是件印着粉白条纹的围裙。
他不知不觉把自己手里的骨灰盒稳稳放到一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热腾腾的面条，发现是自己之前买好的方便面。
“谢谢你的祝福，”本该呼呼大睡的家伙弯下腰来注视着他，眼中的真诚太过炫目，“我把长寿面带来了，有你的一半，不用客气。”
热气在眼睛上结出茫茫的雾，沈承庭原本空落落的心不知为什么一下子落回到实处。他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吃起对方煮的面条来。
“对了，”他不忘提醒道，“你好像忘了摘围裙。”
陈施为一低头才发现，他说的没错，眼皮开始跳动。
“靠啊，”他一撇嘴，“难怪刚才进来那一路上他们都偷着看我，我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像我这样长得这么帅的。”
但他也没忙着去解围裙，而只是把蛋糕掏出来，放到沈承庭旁边。
“等你吃完面条、它放到室温，再来点甜点哈。”
一条小小的长椅上，摆着的东西倒是不少。如果让沈家那些长老院里的老家伙们看见了肯定要说一句不成体统，但谁让他们不在场呢？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