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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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禾是个苦命人，命苦
她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种话，见过最多的眼神也是同情怜悯的眼神
但是那又如何呢？
没有人能帮她
酗酒家暴的爸，软弱又偏娘家的妈，再后面还有坐牢的大哥，赌博的二哥
她的人生一塌糊涂，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像是个陀螺一样，被抽打着转动，停不下来。
就像此刻，即便内心深处已经被苦痛填满，即便手肘上的擦伤刺痛，她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缝纫机前面，像是个机器人一般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厂里讲究多劳多得，想要多赚钱，就只有自己花费更多的时间，以更快的速度干着活，初禾向来懂得这个道理，也一直都是厂里每个月收入最多的人之一
但是收入多也代表着投入的精力时间多，一整天的时间，除了中午休息吃饭的那半小时，其余时间她全都坐在缝纫机前面踩着
既不休息，也不喝水——水喝多了，就忍不住得上厕所耽误时间了
一直到下午5点多的时候，初禾才停下了踩着缝纫机的动作，抬起僵硬的脖子，看着前面的时间，带着些依依不舍地停了下来
如果是往常，她一般会做到6点多接近7点，然后赶最后一班回去的公交车
但是现在家里多了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初禾就有些放心不下来，她把旁边的东西清理好，起身再次前往办公室
不过这一次比起昨天，四周再也没有那些闲言碎语了
她今天早上的那个架势实在是看得人有些害怕，大家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怵她的眉头，那和她干了一架的盛半香今天可都没来呢
初禾不在意这些人都目光，她径直地走向了领工资的地方，拿出昨天签好的取工资的条子递给了梁会计
梁会计今年已经40来岁了，国字脸大浓眉，看着是个严谨正义的模样，但其实油嘴滑舌比较喜欢占一些小便宜。在这之前，他已经想好了如何为难初禾了，但是在这一刻
他也是老老实实的，什么都没有说，爽快地把初禾过去压着的工资清算完成
初禾敛眸，仔仔细细一张又一张地数了起来
234.9，一毛不少
要是往日，一个不注意的总会或多或少的少个一毛两分的，哪里像今日，还多了一毛钱，凑了个整
235块
初禾没有说什么，确定没有少钱了，就把那多的一毛钱抽了出来递过去，然后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声音淡淡
“这个月工资一起发了吧”
梁会计：……
说实话，他们这服装厂就很不正规，发工资什么的压几个月就不说了，晚个三五天是很正常的
他们厂里四十六个女工，每个人压个一两百的也是小一万了。别看这几年的钱比不上前些年值钱了，但是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是厂里刚经历了不景气的两年，这还欠着银行一笔钱，还拉着货款
之前压着的工资还大半人没拿到呢，就这个月的
梁会计擦着冷汗，低着头小声道：“你可别和别人说”
初禾点头：“放心，我没有关系好的”
这一点梁会计确实还是很放心的，这厂里长相出众的女工人就没有他不了解的，尤其是初禾，在一众漂亮女工里都非常亮眼的那种，要不是前些年她一直有靠山，梁会计早就忍不住下手了
他这人虽然人品不怎样，但是干会计也几十年了，经验丰富，没一会儿就核实好了初禾的工资
178.6
这个月厂里效益好，初禾的工资也达到了一个顶峰，可以说是厂里工资最高的女工了。这所有的钱加起来就413.5，在这个时候是一笔不算小的钱了
这也让初禾略微松了口气，至少不用过于担心接下来的日子了
她把钱收好离开厂房，身后是不停歇的噔噔噔的缝纫机声音，前面是熟悉的故人，初禾的步子停了一下，随机绕过来人走开
“小禾小禾”戚明杰跟了过来
他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带着副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又俊雅，看着初禾的目光全是担心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早上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初禾没有说话，右手不由握住左手手肘，上面还隐隐作痛
“小禾，以后别这样了好不好？我会担心你的”戚明杰看着初禾沉默的样子，有些头疼的同时，心里也隐隐难受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这些年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但是他真的只是当她是妹妹，也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的，但是她
唉
戚明杰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一会儿我们去找小香道个歉，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也不知道你这几年”
说着，他顿了一下，转口：“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以后别这样，要是闹到公安局就不好了”
即便这几年初禾的作为早就可以说是公安局常客，但是有那自小的情分在，他还是希望初禾好好的
初禾抬眼看着他：“你知道她怎么说我的吗？”
戚明杰脸色不太好看了起来，但是还是认真道：“不管她怎么说，你也不能动手啊。小香也是误会了，你和她好好解释解释，你也知道的，要不是你之前”
说着，他猛的闭嘴，看着初禾彻底冷下去的脸，讪讪道
“虽然不是你的错，但是小香这样也能理解，你就好好和她道道歉……”
初禾靠在柱子上，双手紧紧地捏成拳，指甲扣在肉里传来阵阵疼痛，让她想到了那场决裂
那时候她和盛半香还是很好的朋友，盛半香是本地人，比她早进厂一年，从她过来之后就一直带着她，会教她用缝纫机，会带她了解周围，会给她出点子……
盛半香比她大个两岁，有一个对她很好的对象，两个人处了几年了，马上就要结婚了，当时还说好让她去当伴娘
一切都挺好的，一直到婚礼前一个月，盛半香那初禾就没有见过几次的未婚夫跑过来和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还试图对她动手动脚
两个人就此决裂了
初禾能理解盛半香的隔阂，也能理解她疏远她，但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忍了三年了，她还要怎样呢？
她沉沉地看了过来：“她不是我朋友”
戚明杰被她这神情刺到了：“小禾，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个跟在他后面用濡慕目光看着他的小妹妹，怎么就一点点变成了现在这偏执狠厉不讲道理的人了呢？
他看着初禾的目光带着失望也带着怀疑，他喃喃：“我有时候都会怀疑，我当初带你出来是不是我做错了”
他小时候是村子里生活，家里就在初禾家隔壁，总会关照这个邻家的可怜妹妹。等初中了他爸在城里找到了工作，他也就跟着进城了，后面很少回去，一直到高三毕业那年考上了大学，他们回家大办了一场
他看到了那被家务压得直不起腰的初禾，也知道了她二哥这两年迷上了赌博，在外面欠了大笔债，被人追了上门，一家子那算送初禾去抵债
说好听点是嫁给那赢了的赌鬼，说难听点，就是卖给了他们
运气好点就是不时的打骂和数不清的家务，运气差点的，指不定那人什么时候输牌了又把人送出去抵
戚明杰一时心软，干了这辈子最胆大的一件事
他偷偷带着人跑来了他即将读大学的羊城，他当时想，再差也不会比那会儿更差了，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而他的这个不确定，压得初禾有些喘不过起来，像是那年冬天溺在水里，斩不断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入，不给她留一点喘息的机会，试图拽着她往最深处埋去
她闭眼：“你说对了，你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救了我”
说着，那边公交车摇摇晃晃开了过来
初禾大步离开，带着些落荒而逃的狼狈，又在上车前被戚明杰拉住，他带着些慌乱和懊恼，歉意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禾，我”
夏日的天气炎热而潮湿，初禾却觉得冷意从骨子里渗了出来，无处不在，冷得她脑袋有些发木，灵魂和身体仿若分开，她听到自己那冷冷的声音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戚明杰第一次被初禾这般看着，下意识放开了她的手，怔怔道：“下星期嘉嘉一岁宴，小涵让我邀请你去，你……”
剩下的话初禾没听清，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坐在闷热的公交车里，她靠在车窗大口的呼吸，最后趴在车窗上，藏住了那发红的眼睛，还有无法控制的哽咽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家中，准确点来说，那也不是家，只是一个歇脚的房子罢了，还是归属于她最为厌恶的人的房子
一年时间以来，初禾头一次觉得这房子是那么的令人窒息，她站在门口处，浓烈的厌恶感涌上，让她忍不住想要转身离开
“禾姐，你回来呀”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出张望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小脑袋冒了出来，看到初禾的时候眼睛一亮，一下子人就冲了出来，兴奋中狠狠地抱住了她，声音中带着依赖，还有小小的抱怨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还以为我得一个人吃晚饭呢，走走走，禾姐你看看我亲手买的晚饭……”
碎碎念念、理直气壮的
初禾那被侵蚀沉重的身躯像是被拉入了一片正晒着阳光的棉花林中，软绵绵的，又带着太阳的晴朗香味，一点点驱走了那股寒意，转而化为了不自然的僵硬
她非常非常不习惯的，有些无措，又有些沙哑地说道
“抱歉，我下次早一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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