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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失宠的三殿下 ...

  •   钱裁书想不通白日里一棵瘦小的姻缘树是怎么将墨银竹骇得奔逃出宫屿,虽然墨银竹央求他不要将其来过宫屿的事告诉任何人,但钱裁书越想越觉得姻缘树吓跑墨大人一事非同一般,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牵连他家殿下的终身大事,于是他翻来覆去地纠结了一会儿,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寒酥仙君。

      东方晴飔将指尖的咒文轻轻一拈,这一出自辰星宫屿的信令旋即如敲落的灯花,簌簌地隐了光,而东方晴飔眉目间也随之镀上一层阴翳,遮掩着尚需试探的侥幸,还有生怕为时已晚的忧忡。

      如今临近中元节,天赎界浊气因下界阳清之气不足而动荡弥散,致使整个九重天雾霭沉沉,厚重的阴云不留缝隙地遮盖住星辰万象,连神仙也算不出什么时候才能拨云见日,只能守着似乎格外漫长的夜晚,盼着明日清晨这些遮天蔽日的云翳能够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墨银竹睁着失魂落魄的眼睛,任由床边人将他半抱起身,并温柔地拂开他额前的碎发,然后把温好的米粥喂给他。

      墨银竹低眸时不经意留意到东方晴飔袖口上沾染的灶房的灰渍,一时间恍惚觉得这个给他倚靠的人仍是他们老墨家贤惠的小凤姑娘,而不是那个一次次利用他的三殿下。

      可他那日栽种的姻缘树终归被移种在了辰星宫屿,而且姻缘树上除了他写在“墨上桃花飔如旧”旁的“六郎”二字,还莫名多了两个并肩的字,“飔飔”。

      他不认得三殿下的字,但他认得风飔飔的字。他不敢问他与风飔飔的姻缘树为什么会出现在辰星宫屿,更不敢问这俩字为什么会留在他的姻缘树上,也不想去揣摩三殿下让人为他裁衣的用意,只能揣着慌乱的思绪,狼狈地逃离了宫屿。

      然而现下,无论他怎么逃避,他眼前却总是盘桓有那棵姻缘树的影子,他根本避无可避,而与风飔飔有关的所有温存的记忆也犹如被不可抵挡的风雪所侵蚀,一寸寸冷了下来。

      见他迟迟不肯张嘴,东方晴飔眉心几不可见地微拧,覆他耳边哄道:“六郎这段日子劳心过度,如今飔飔回来了,六郎便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之前六郎不是说要带飔飔回老家吗,恰好中元祭祖,飔飔陪六郎回家可好?”

      墨银竹放空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湿意,他愣愣地偏头,听着身后人胸腔里的心跳,苦笑道:“回家?是啊,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留恋这里……可我为什么这么舍不得……”

      东方晴飔心里发慌,小心翼翼地追问:“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他。”墨银竹像是在答复东方晴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千方百计地想跟我回家,只不过为了讨一份自由,可惜那天我手里只有五两银子,帮不了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了他们少东家,竟然肯让他离开情坊司……”

      墨银竹闭上眼睛,哽咽一声,鼻音沉重地道,“说实话,那时候,我讨厌他,总觉得他想对我图谋不轨,可是后来,看着他等在帝宫门前接我回家,还总给我买些喜欢吃的东西,他处处护着我,而我,我没有像你们一样活过,也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所以我想带他一起离开这里。”

      东方晴飔指腹轻抹过他眼底,说着依他的话:“好,我们离开这里,若是六郎不喜待在天界,那我们就去人界,妖界,或是其他异界,好不好?”

      “我们?哪还有我们……”眼泪失控般滴落下来,墨银竹又哭又笑地道,“他已经死了,飔飔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我终于舍得离开这里,我可以离开了……殿下,我终于可以离开了,我再也不会被你骗了……”

      东方晴飔听到最后一句话,急忙敛起慌乱的神色,紧了紧揽住墨银竹的手,勉强稳着声色唤他:“六郎……”

      “你别叫我六郎,你不是他。”墨银竹打断他,接着可怜巴巴地蜷缩进被子里,背对着坐在床头的人,沉默良久,才不死心地多问一句,“你实话告诉我,顺星节那晚,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掌管万星阁的墨银竹?”

      怀里一空,东方晴飔感受着吹进心口的凉风,逼迫自己说出凉薄的实话:“是。”

      墨银竹没想到这一个字也有千斤坠的威力,砸得他心里发痛,他缓了缓神,又问:“你从一开始接近我,跟我回墨府,是不是因为我能助你渡劫飞升?”

      东方晴飔分明有满心的苦衷,可墨银竹每一句问语都似乎能够穿针引线地扎进他心里,不留缝隙地堵住他所有的解释,让他根本没有机会为自己辩驳,只能悔不当初地应声:“是。”

      墨银竹捂住闷窒作痛的胸口,咬了咬牙,继续问他:“天界醒沐,你故意带我去辰星宫屿偷吃的,又假装被扣留,都是为了要挟我,你用我对风飔飔的真心要挟我,让我帮你渡劫飞升?”

      喉结微动,当时不忍心看某人挨饿的三殿下将五指攥入手心,无助地看向墨银竹后背,道了一句:“抱歉……我骗了你……”

      房间里转瞬熄了声音,墨银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多余的解释。他磨了磨后槽牙,恨不得将这个不骗财只骗色的人狠狠地揍一顿。

      可他仍是舍不得,他即使知道这人从一开始对他就不是真心实意,却兀自贪图这人的甜言蜜语,也许像东方晴飔这样长袖善舞的天神,但凡否认刚才那三问,再用花言巧语哄骗他,以他的智商恐怕还是分不清这人的真心假意。

      然而没承想,这人被拆穿之后竟然感情淡薄至懒得骗他,如今他不仅白花了五两银子,还白赠了一棵姻缘树,甚至白白丢掉了清白,而这人仅仅用一句抱歉就想撇清所有的亏欠,丝毫没有偿还的意向。果然,他们之间从始至终都是虚假的利用。

      想到这些,墨银竹撑起虚弱的身子,赌气似的推开东方晴飔凑近扶他的手,然后将安放在匣盒内的香炉及一箱子衣物塞给僵持着手臂的东方晴飔,佯装无情地道:“殿下搬来的东西全在这里,如今殿下已渡劫飞升,与下官再无瓜葛,下官寒舍简陋,供奉不起殿下,还请殿下自行离去。”

      遇到墨银竹之前,东方晴飔自诩能轻松地驾驭几种身份,可现下不知怎的,看着墨银竹泛着冷光的眼神,他竟对这双眸子里的自己莫名由生一瞬麻痹心神的陌生感,就好像只有被墨银竹用清澄目光晕染过的才是真正的他,而此刻这个在墨银竹眼里沾不到一丝昔日温情的人不过就是一个傀儡而已。

      只可惜操纵这具傀儡皮囊的人明明是他,可他却比这个任他摆布的傀儡还身不由己,他不知道该怎么卸下这层如深潭般死寂的伪装,却又痴心妄想地盼着也会有一颗星辰照进这一寂潭。

      他希望这颗星辰能照见他深埋的心事,看到他真真切切的样子。

      无论在别人眼中,他是风飔飔还是东方晴飔,但在墨银竹面前,他一直就是他,他不是什么情坊司头牌,也不是什么帝都城的三殿下,他只不过是个真心喊一声“六郎”的飔飔。

      然而可悲的是,在这暗潮汹涌的天界,他不能只做飔飔,他必须披上其他身份的皮囊,他必须虚与委蛇,步步为营,只有这样,他才能护住站在他身边的所有人。

      可他终究是骗过,如今他凭什么让这个被他伤过的人留下他,墨银竹推开他也好,撵走他也罢,只要能让墨大人消气解恨,他不情不愿地离开这里又如何。

      大不了赶明儿本殿下再死皮赖脸地搬回来!

      对峙须臾,东方晴飔老老实实地后退了半步,随即见墨银竹没有挽留的意思,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转身往门外走去。

      不过转身的一瞬,依旧挣扎的三殿下对房梁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五施了个诀,小五当即会意地蹿入墨银竹怀里,摆好姿势后,便抻着脖子,蹬着俩后腿,嗷嗷待哺地对着三殿下落寞的背影哭爹喊娘道:“霸下哦!霸下!霸下哦!”

      门关上的刹那,东方晴飔仰头看了看蒙蒙亮的穹空,突觉世态炎凉似的短叹一声,接着安抚着拍了拍被一同扔出来的小五,颇乐观地哄自家孩子:“没事儿,反正咱俩又不是第一次被扔出来,等他消消气,咱俩再打道回府。”

      “风公子?!”

      因东方晴飔昨晚特意点燃的一剂安神的药香,元宝适才打着哈欠爬起来,正打算去给昨晚饿着肚子的墨大人熬碗饭粥时,却不想恰好看到在墨大人门前流连的风飔飔公子。

      元宝揉了揉眼,吃惊地大喊一声:“风公子,你不是死了吗?!”

      东方晴飔兀自眼巴巴地盯着闭阖的房门,随口解释道:“中元节快到了,我来看看你家大人。”

      东方晴飔说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同时不忘叮嘱元宝一句:“锅里有粥,晚会儿温好再给大人送一碗,他最近上火,照顾好他。”

      “哦,”元宝呆愣地点头,等目送东方晴飔走到墨府大门,才恍然喊道,“风公子一路走好,元宝一定让小竹大人多给风公子烧些纸钱!路途遥远,风公子往后大可不必来回奔波!”

      东方晴飔:“……”

      本殿下还会再飘回来的!

      躲在窗边的墨银竹听着元宝的喊声,迫切地望了望窗外,随即略显失落地站在窗前,心说,就这样走了??怎么不肯多等一会儿,怎么不等到本大人愿意忘了之前的事,原谅你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失宠的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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