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挽狂澜》北荒素问

16、万民请命（八）

　　裴云办完事后就往回赶，梁瑛为首的大部队住在此方驿馆，裴云为了突出自己纨绔子弟的形象，特地包下了一家豪华客栈，带着所有随从高调入住，这自然又引得梁瑛大大的不快。

　　但他不快对裴云来说反而是好事，裴云乐得如此。

　　回到客栈时，门口聚集了好多百姓，不知在围观什么，裴云多留了个心眼，绕后从上货的门摸进去了。

　　见他回来，喇叭又急又喜：“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裴云边脱外衣边问道：“门口怎么了那是？”

　　“善南府领史到了，现在大厅等您呢！”

　　裴云手上一顿，眉头微皱：“领史？他去见过梁瑛没有？”

　　喇叭有些得意：“没，第一个就来咱们这儿了！”

　　“你们怎么回的？”

　　“就告诉他，公子外出了，没带随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时辰以前了。”

　　裴云外衣脱到一半，又穿了回去：“不见。”

　　喇叭目瞪口呆：“啊？公子为何不见他？”

　　“不见钦差大臣先来见我，摆明了要把我架在火上烤，真见了就着他的道了，”裴云整理好衣服，扭头就走，“我今晚不回来住了。”

　　喇叭连忙抓起包袱跟上去：“那您去哪啊？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

　　裴云回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啊。”

　　如意坊——

　　嘈杂的大厅里，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赌桌，每张桌子前都挤挤挨挨围满了人,烟味、酒气、汗臭味、熏香味交织出了十分难以言喻的特殊味道，异样的热情互相传染着，所有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裴云像个普通公子哥儿一样混迹在人群里，跟着这些赌徒们四处押宝。

　　喇叭端着刚换的筹码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脸都要皱成苦瓜了：“公子，要是被侯爷和大太太知道您来了这种地方，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裴云难得自在，心情甚好：“无妨，这是皇上下的御旨，我这算奉旨赌博。”

　　喇叭不知其中缘由，只觉得他在推锅：“哎哟哟您可别说了，我都替您臊得慌！”

　　这桌的伙计笑容满面的奉上筹码：“三十二点！大！恭喜客官，您又赢了！”

　　裴云没接，侧头点了点喇叭，喇叭识趣的上去收筹码，心中暗道，嫌脏还来这种地方玩，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

　　这几桌玩腻了，裴云又往另一边的大厅走去，那边似乎还有些别的玩法，突然，一把折扇拦在了他身前，紧接着白影一闪，一个年轻男子滑到了裴云面前：“兄台今日手气不错嘛！”

　　裴云挑了挑眉：“阁下是？”

　　青年一个丝滑转身站到了他的身侧：“在下善南首富，闻书谚。”

　　善南首富？裴云忍不住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个青年在开玩笑，此人容貌虽眉清目秀，衣着却甚是普通，全身上下最贵的怕就是手中那把玉骨折扇了，如何当得起首富？

　　“闻兄有何见教？”

　　闻书谚挤眉弄眼的看着他：“兄台不是本地人吧？”

　　裴云如实告知：“在下上京人士。”

　　闻书谚十分自来熟，揽住裴云的肩膀就往外走：“初来善南，定不知如何游玩，我来为兄台引荐引荐吧！”

　　裴云心念一闪，顺从的跟着他出来了，一站到大街上，裴云便低声问道：“这赌场有什么猫腻吗？”

　　闻书谚兴奋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哎呀！兄台真是聪慧过人！”

　　裴云拱手：“叫我赴山即可。”

　　闻书谚哈哈大笑：“赴山兄，我每隔几天便要捞出来一个外乡人，你还真是头一个，不等我解释便反应过来的聪明人！”

　　裴云笑而不语。

　　喇叭眼巴巴看着他：“你如此坏他们生意，他们不会针对你吗？”

　　闻书谚潇洒的抛了抛扇子，大笑道：“我既然能捞人，自然有此间的混世法门！不说这个了，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虽然已经入夜，可这条街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沿街叫卖的小贩一眼望不到头，各种新鲜吃食、玩意儿应有尽有，商铺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宾客络绎不绝，纵使裴云是从国都来的，也被这场面震撼到了。

　　闻书谚像条滑泥鳅，一刻也停不下来，围着裴云转来转去：“怎样啊赴山兄？我们善南府比起上京城如何？”

　　裴云道：“实不相瞒，上京确实不如此处热闹。”

　　闻书谚笑着摇了摇扇子：“上京城我之前也去过，那可真是权贵如云，金子绊倒人，赴山兄可知为何此处比上京还要繁华？”

　　裴云脱口而出：“因为此处是通商口岸，交通枢纽，全国各地的富商云集于此，自然繁华异常，上京城由于特殊原因，实行宵禁制度，夜市没有成长空间。”

　　闻书谚愣了一愣，显然被他张口就来的说辞给唬住了，随后又马上双眼放光，激动的拍着裴云的肩膀：“赴山兄好见地！你不会是个秀才吧？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裴云挤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说来惭愧，家中颇有祖产，我不过是个闲散狗少罢了。”

　　喇叭目瞪口呆，公子你怎么张口就来？

　　三人说着就来到一家酒楼门口，这酒楼明显是喝花酒的地方，招子上挂了好些花花绿绿的香囊，门口还站着许多衣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闻书谚用扇子指了指：“赴山兄可来过这种地方？”

　　裴云还没说话，喇叭先急了：“我家公子从不来这种地方！今天也不会进去的！以后都不会进去的！”

　　闻书谚扑哧一乐：“你这小厮，你家公子都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喇叭此刻已经对这个油腔滑调的街溜子没什么好感了，回头拉着裴云不松手：“少爷，咱家可是清流人家，您万不能做这种有辱门风的事啊！”

　　向来死正经的裴云却突然莞尔一笑：“我又没把名字纹在脸上，进去玩玩又何妨？”

　　晴天一道惊雷响！喇叭眼前一黑，感觉天都要塌了！

　　闻书谚哈哈大笑，拉着裴云轻车熟路的迈了进去，鸨母一见他来了，嘴巴咧得老大：“哟！我还当谁来了！这不是咱善南首富闻公子嘛！”

　　闻书谚用折扇指了指裴云：“妈妈，这可是上京城来的贵客，别舍不得好姑娘，再让人家外乡人轻看了咱们！”

　　鸨母粗扫了裴云一眼，一下子就看出这是个有钱的主，立马殷勤道：“好说好说！保准给您伺候的服服帖帖！玲儿，快带贵客去包房，三楼上房，麻利点儿！”

　　裴云被闻书谚带着直奔包房，里面已经有几个姑娘候着了，喇叭如临大敌，怒视着每一个女子。

　　闻书谚抬了抬下巴：“玲儿姑娘，麻烦先唱点小曲儿吧！”

　　姑娘们倒也不纠缠，各自抱起乐器弹奏起来，他们坐的雅座离姑娘们演奏的唱台并不近，纱帘一遮，立刻把屋内隔成两个空间，那边咿咿呀呀的歌声若有若无的传过来，更像是背景的一部分。

　　裴云笑道：“闻兄名声可真不小，人人都知你是善南首富。”

　　闻书谚没有丝毫羞愧，开怀大笑道：“哈哈哈，罢了罢了，就和你讲讲我这外号是怎么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