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万象》凭君莫崔

6、往事

　　楚天河带月笙来到谷外的小镇里，父女二人多年以来头一回面对面坐下喝茶，只是这终究物是人非，也不知道楚月笙本人作何感想。

　　可能是气氛有些尴尬，手中的茶都有些微凉了，父女二人都没有张口。

　　月笙倒是不急，望着楼下的人群熙攘，灯火璀璨，心中一片平静。

　　“阿笙”

　　“嗯？”

　　楚天河垂眸，捻了捻茶盏边缘，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从怀中掏出一张符打到隔间门上，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须臾过后一切正常。

　　月笙认得这符，这是移形换位符，从楚月笙的记忆中来看，这张符是高品阶的，还有点眼熟。

　　月笙眯了眯眼睛，一张高品阶的移形换位，看来是有大秘密啊。

　　楚天河望着那张符，眼里竟是说不出的温柔“这是你娘留下的，她是个符阵师，千载难遇的天才，所制皆非凡品，就像这张符，看似我们没有换地方，其实这里的空间已经被割裂开了，从外面看一切正常”

　　月笙瞳孔微张，略有些急切道。

　　“那如果有人从外面攻击这里呢”

　　“哈哈，这是另一个小空间，外面打不进来的”

　　月笙一怔，空间分离？这是什么神仙手段，楚月笙的娘这么厉害怎么会惨死，而且看楚天河的样子，也不太像厌恶亡妻到一句不可提的地步吧。

　　眯着眼睛看面前这个笑得一脸骄傲的中年男人，月笙终究还是收敛了情绪，重新坐直身子。

　　“然后呢”

　　“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是我们的不得已，却可以是你的情非得已，这道空间虽说不会维持太久，但如果你娘愿意，她可以有办法一直留在这里，除非当日她自己出去了”

　　终点终于要来了吗。

　　月笙心里有些急切，面上却是眉头微蹙“这么多年为何今日说起”

　　“你对你母亲还有印象吗”

　　月笙回忆了一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脸，只记得她美好温柔。

　　“那时我还小”

　　“是啊那会你还小，你母亲是尹家嫡系，尹家的女儿比较特殊，天生琉璃骨，还容易出现异灵根，可谓天道宠儿，只是尹家很少出女儿，几代人里也就出了那么三位，尤其你母亲更胜，琉璃骨和美人皮，变异的水灵根可引动月华修行，被她喜欢啊，是我几辈修来的福气”

　　楚天河最后的语气是说不出的喜悦，目光落在月笙的脸上，笑容慈爱，目光却是像通过她看向了别处，透着股温柔又伤感的情愫。

　　“可是你后来不准任何人提起她，还将她的所有东西都送回了尹家”

　　楚天河没有接话，直直的看着她，却所问非所答。

　　“我在你的往生石上看到了那黑蛟，别人不认识，我却认得，西陆的物种，不是很常见，所以了解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程和苑那小子利用它来伤你，我都想不起来这种生物”

　　月笙定定看着楚天河不确定道“我娘，死于西陆？”

　　楚天河点头。

　　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多，是靠近渡荆山的地方开了秘境，各家都派了长老前去，据说是有剑灵将要化为人形，才引的各方争先前往，甚至诸多家主都偷偷前往。

　　毕竟剑灵想要化形成功，要度相当于人类修士化神期的雷劫，这个时期的剑灵最为孱弱，若是收为己用，那真的是天大的机缘，如若不成，那天降甘霖福泽大地，对修士也大有裨益，而且如果剑修有幸参透一星半点，没准会修出自己的剑意。

　　退一万步来讲，毕竟是是个秘境，就算不能占个前排，总能在秘境里捞点好处吧。

　　可是那次却成了很多人的噩梦。

　　人族和妖族的通道被打开了！

　　而打开通道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引动月华，方能开启通道。

　　月笙脑子里串联了一遍这么多年原主打听到的事情。

　　打听这些并不难，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事件前因后果一切都说的通，甚至连尹玉怀为什么要打开通道都传的清楚。

　　但是有些时候一个世家的秘密被传的这么清晰有逻辑，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渡荆山离西陆太远了”

　　修士御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所有的传送手段都是有一定缺陷的。

　　“嗯，确实远，可当时他们起先的的确确是去了渡荆山，后来你娘是怎么到的西陆我也不清楚，但是从你母亲的往生玉里传来的画面来看，她最后确实是在西陆上，不过那会她已经不行了，我并没有看到她身边出现其他人，只有她背后的项脊山和她只留下一封血书，让我保护好你”楚天河说到这里的时候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月笙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仿佛是有了生命的感官，她更能共情了。

　　听说当时通道大开，妖族士兵杀入渡荆山，那场大战来的突然，人族没有做任何准备，可以说是被单方面屠杀，直到几位化神期大能出手，才平定了大战，逼退了妖王。

　　”我娘的尸体呢“

　　楚天河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身体一下卸了力，瘫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

　　月笙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站起身子“被抬回来的并不是我娘的尸体是吗？”

　　”对“

　　月笙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眼底慢慢爬上了猩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世人传尹玉怀为了得到妖族圣物和妖王勾结，打开通道，让人族修士死伤惨重，很多小的门派甚至一朝覆灭，而她被妖王做了弃子直接斩杀，是她的好友江入绵，也就是程和苑的母亲，偷偷将尹玉怀的尸体送了回来。

　　楚家主深受打击，在房内和尹玉怀的尸体共处了月余，终于走了出来，两鬓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斑白，恨她恨入了骨髓，将有关于尹玉怀的一切物件均扔回了尹家，对这亡妻留下的孤女，也自此不闻不问。

　　“我……”

　　楚天河摆了摆手，打断了月笙的话。

　　“我一眼就认出那不是你母亲了，那段时间，我偷偷去了渡荆山，也去了西陆的项脊山，他们做的很干净，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所以你就回来了？”

　　“是啊，这不是普通世家能做到的，我只能，一是保住自己的实力，二是为了你，你是她的血脉，难免会有人拿你做文章，我只能先下手，要让世人都觉得你可怜，无辜，又不能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他们才不会针对你，我本来想等你到年龄了，送你到清都碧云谷，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月笙盯着楚天河的眼睛，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很难想象如果他知道自己想尽办法保护的女儿最终还是死了会是什么反应，和程家拼命？又或者，入魔？

　　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安慰安慰他，但是她又做不到。

　　“你，怀疑江入绵”

　　“她太了解你娘了，即使不是她，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如果我永远不和他解除婚约，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告诉我”

　　“你太信她们母子了”

　　月笙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替原主感觉不舒服。

　　“我也很想查当年的真相，是你不信我”

　　想到那个残破身影最后的诉求，月笙还是抱了句不平。

　　楚天河也没说话。

　　各有各的苦衷和无奈，没办法说谁对谁错。

　　“渡荆山的秘境要开了”

　　过了一会，楚天河还是开了口。

　　“渡荆山真的有秘境？”

　　“嗯，但是只有筑基和筑基以下才可以进去，你要是去，只用查探看看有没有通往西陆的方式就行，其余的不用管，楚家什么都有”

　　月笙点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