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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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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徐望舒睡不着,起了个大早收拾洗漱时,萧此君还在隔壁的厢房里睡着。她端坐在屋内木椅上,捧着跟随自己一路来此的不让尘,抚摸其上。
“你真的是一柄好剑吗?”她喃喃自语,“还是仅仅以为你是一块能够助人修行的寒山玄铁?”
它的庐山真面目经年藏于破败的布料下,人人都晓得它的名声,却未必人人都见过它;徐望舒带着它,却也不是它的主人。
这柄剑是没有主人的,沦落、被争抢,是它从诞生之初就既定的命运。
徐望舒身上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并不多了,早就在当年仓皇逃命时遗落不见,除了她手中的这柄剑。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徐望舒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赌一把,待到武林大会结束,人群散去,届时她会带上不让尘前去拜访杨万松,为当年之事寻一个答案。
或许不止有答案,还有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的仇家。
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了,徐望舒欲起身去叫萧此君起床,可就在她从椅上起身的同时,房屋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萧此君扶着门,显然是才起床没多久,慌慌张张地穿上了衣服,束起来的马尾也是松松垮垮的,额前有碎发贴面。
“怎么……”
萧此君的脸色异常地差,身后跟着的成风成羽正扶膝气喘,应该是才经过一场奔跑。
“出大事了。”
看见萧此君的样子,徐望舒心里一沉。
“高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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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玄死在了自己房间的床榻上。
徐望舒和萧此君赶到的时候,高玄院落的门前已经乌泱泱地围了好多的人。前面有人在主持秩序,徐望舒踮起脚看了一眼,是药王宗的人。昨日唐青陆给她们介绍过,那人叫夏天榆,是本代药王宗的唯一传人,医毒双修,武功也不差。唐青陆曾说,这两年药王宗与天下武林盟私交甚好,夏天榆又深得高玄的青睐,平时没少往来,高玄还给了夏天榆部分行走于天下武林盟的特权。
这些事,是能够摆在明面上为江湖所论道的,至于其他……
想必这也能解释得了,为什么在如此危机的时刻,夏天榆会主动站出来主持大局。徐望舒想。这种事情,旁的那些人定是连挨都不想挨的,生怕引火上身,把自己也给牵连进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走!”人群之中,有人愤怒发话,“得知高盟主意外死亡我等很是惋惜,但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为什么要将所有人都囚在府邸之中!”
徐望舒循声望去。这位率先说话之人乃千刀门门主,姓赵,名空。唐青陆说他脾气暴躁,性格耿直,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砍人,现在来看,果然如此。
赵空的话像是一道惊雷,让本就蠢蠢欲动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除了有些上了年纪的掌门、长老因着身份地位都相对较高,所以在这种场合上更需冷静自持,没什么反应。
而江湖五大名门更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药王宗夏天榆忙着处理现场;唐门如今的代表的人是唐青陆,刚刚帮忙封锁了高府,才回到现场看热闹;万民堂和风雪山庄两大势力压根就没来参会,萧此君算在徐望舒的这里,她们两个人知道高玄死亡比在场的谁都要晚;天机门杨万松不声不响地站在人群中,面容平静,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百面千相,莫过如此。
“就是就是,眼下赴会之人,大家都已贵为一方掌门或是长老,往日或多或少都承蒙过高盟主的照料,谁会想着杀了高盟主呢?”
“谁杀了人还会留在现场,说不定是昨晚上动的手,趁着月黑风高逃跑了。”
“不是有赴会名单么,查一查谁逃跑了不就行么。”
“那凶手不会想到这一层吗?我觉得他肯定会留在府中的。”
“……”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乱哄哄的,声音搅和在一起,吵得徐望舒有些头疼。夏天榆的神情没有任何不悦,反而非常有耐心地说道。
“各位叔伯,请稍安勿躁。”
“晚辈知道大家对高盟主的突然死亡颇有疑虑。眼下药王宗正在调查高盟主的死因,之所以将诸位长辈留在府中,是想让大家共同见证此事的结果,一起为高盟主讨回公道。另高盟主生前无妻无子,后事无人操办,晚辈也是希望待到事情了结,能够给高盟主一个体面,送高盟主一程。”
很完美的一段话,既交代了理由,又能够抚平大家心中的不满,让所有人留在高府,直到事情结束,简直是滴水不漏!
夏天榆的观感太好,他展出来的越优秀,徐望舒的心里对这个人是善是恶越没底。
高玄名声本就非十全十美,多年行径有好有坏,许多人评高玄为枭雄,自是有此之意。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夏天榆与他走得如此之近,必然有为高玄所欣赏的地方。
世上会有十全十美之人吗?若是碰到了,谁能保证这不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呢?
唐青陆本来是站在人群里面的,看见了徐望舒她们后,便挤了出来。
“什么情况?”徐望舒问唐青陆,“他真的……”
高玄死得太过轻易了,这让徐望舒生出种荒谬的感觉。她不敢相信,总觉得眼前的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真实的。
“死了。”唐青陆非常直白,“今晨下人们敲门,想要唤高盟主起床洗漱。可谁知敲了许久,屋内都没有声响。府中总管担心,于是叫人撞开了高盟主的房门,冲进去以后发现高盟主已经断气,尸身冰冷僵硬,应是已经死去很久了。”
萧此君:“那他是怎么死的?”
唐青陆回道:“下人们进去的时候,高玄已被长剑贯入胸腔,钉在了床榻上,面容灰败,鲜血流了满床,而且……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徐望舒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除非在被贯穿胸膛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
“其实这都不重要,”唐青陆道,“最重要的是贯穿他胸膛的那柄剑。”
“正是那柄今日要在众人面前封存的——不让尘。”
萧此君没有言语,眉毛轻轻地挑动了一下,安安静静地站在徐望舒的身旁。反倒是徐望舒,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
“什么?!”
徐望舒知道天下武林盟手里的是假的,可在场的其他人却不知道,这足够引起大范围的动荡了。
“是的,正是不让尘。”唐青陆继续道,“高盟主死时是盘坐于床榻之上,不让尘的剑身将他的身体穿透了,剑尖钉在床旁的墙壁,上面还有一封由鲜血写成的信。”
“是什么?”
“认罪书。”
不远处,恰逢夏天榆将信纸拿出,于众人之前,开始念诵。
“罪人俯首,以血为墨:高某一生,德行有亏,作恶多端,残害挚友,鸠占鹊巢,妄图将不让尘据为己有,一步登天,称霸武林。今自裁于此,魂归幽冥,昔日之罪孽深重,无可饶恕。高某负兄弟之义,负江湖之道,更负己心之良知。愿以此书,昭告天下,吾之罪行,当为武林共诛之。”
认罪书上鲜血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内容上更是言之凿凿,确有其事一般。在场各派人士鸦雀无声,不知应做何反应。
青山派掌门率先打破了安静,沉声道:“夏贤弟,高盟主怎么可能会是自裁呢?”
夏天榆把信纸折叠起来,放回染血的信封之中,贴身放好:“万事在没有证据之前,不可妄下定论。请各位再给我们药王宗一些时间,容我进去探查一番,再给各位叔伯确切的答复。”
他说完了话,身后的随从把药箱递了上来,夏天榆戴上手套,将白色的面布系紧,拎起药箱,屏退身边的人,转身走进了高玄的房间。
“我有预感,”唐青陆在徐望舒和萧此君的面前,压低了声线,小声说道,“今天必然会有一场争斗。”
萧此君听过此话,很是无奈,遂同低声道:“没有争斗才奇怪呢。天下武林盟家大业大,金银财宝、武林秘籍更是数不胜数,高玄死得突然,又多年无妻无子,没有接班之人,我敢保证本次武林大会出席的门派,无一不盘算着小心思,打天下武林盟的主意,意图把这些宝物瓜分殆尽,好让自家得利。”
徐望舒赞同得不能再赞同了,她和萧此君一样,都瞧不上这些道貌岸然的老顽固们。看上去是义愤填膺,为高玄之死打抱不平、心痛惋惜,实际上早早地就相由心生,眉眼间全是对利益的追求与渴望。
“我们唐门可不是啊,”唐青陆连忙道,生怕自己被误会,“唐门传承多年,这些东西只多不少,没什么可图的。”
萧此君意味不明一笑:“最好是哦~”
“阿竹,正经些。”
她抬手,轻轻地点了一下萧此君的额头,脸上满是无奈却又宠溺的微笑。徐望舒嘴上管着,实际上却是拦都没拦着。
“好嘛,阿周说什么就是什么。”
左右武林大会是开不了了,人也离不开,不让尘还在高玄的胸口上扎着,等到药王宗的人检查完高玄的死因后,才能取下来,在原地也是无趣,唐青陆便提议说三人同回院子里喝杯茶,等后续的消息。徐望舒觉得不错,点头同意了。
可就在她们转身欲离开时,前面拥挤的人群,忽地向两侧散开,他们或皱眉,或神色不悦,亦或是与身旁的人附耳私语。异样的氛围弥漫开来,徐望舒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向前迈了一步,将萧此君完完全全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手扶上剑柄,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只要有人试图对萧此君不利,她定会提剑冲上去,哪怕双方实力悬殊,犹如飞蛾扑火,也得踏着她徐望舒的尸体而过才行。
“什么情况?”唐青陆此刻还在状况之外。
夏天榆在路的尽头,朝着她们缓缓走来,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有的穿着药王宗的服饰,有的是高玄府中的人,他们手里无一例外地都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朝着她们三人站着的方向走来。夏天榆快步行至徐望舒三人的面前,而后站定,他的视线在三人之中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唐青陆的身上。
“唐兄。”
唐门与药王宗有着不深不浅的来往,所以唐青陆和夏天榆也算是旧识。在用毒方面,两家的水平其实不相上下。药王宗以内服毒药为长,唐门之毒多淬于暗器之上。基于此,唐门之毒概不外传,只供于自家子弟在,危机时刻用作保命逃生之用。
“得罪了。”
夏天榆颔首,但语气之中听不出任何歉意,他行的是同辈拜见的礼节,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同为名门出身,萧此君初见神采奕奕,看上去冷漠疏离,实际上性子是活泼单纯;唐青陆沉着冷静,性情坚毅,虽不活泼,但有少年人的潇洒风采,徐望舒并不讨厌。
唯独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夏天榆。
他是一个世俗意义上完美的人,可骨子里带的是让周围人都感觉不适的高傲,让徐望舒始终觉得不爽。
“唐门子弟唐青陆,意图谋害天下武林盟盟主高玄,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