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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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浔的妹妹死在时浔被挑选送入游戏的前几天。
即便到了末世，整个社会依旧处在阶级分明的状态下。
随着地球资源日益紧缺，生存环境更加恶劣，这种残酷的规则只会愈加残忍。
时浔和妹妹就是处在食物链最低端的人，他们只能苟活于阴暗潮湿的贫民窟里，在本就阳光稀少的日子里终年无可窥视一丝天光。
在贫民窟里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们处境相同甚至更加艰苦的人们，他们的生命被所谓的丛林规则肆意地践踏在脚下，在生命线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卑微地挣扎徘徊。
时浔曾经的邻居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她的丈夫在外面和人争夺食物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打死，只留下了她和未出世的孩子。等到女人快要生产那天，时浔和他妹妹废了好大的劲背着女人在雨里狂奔到附近最近的一个小诊所。那个小诊所是专门服务于他们这种蝼蚁的，时浔用手用力地敲着大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一个挂牌男医生才懒懒散散地出来开门，随便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孕妇生产这事不归他管，要送只能往中心医院送。
时浔垂下了手，把他的全身家当赔进去都不够付一个医院的床位钱。
那个男医生打了个哈欠，丢下一句那就只能看命喽，便关上了大门。
他们又把女人背回她自己的家，听着她贯穿整夜的嚎叫和抽泣声。最后她还是由于难产无法得到及时救治死亡，一尸两命，甚至孩子都没保住。
时浔看着黑洞洞的屋子，算不上屋子，只是一个类似防空洞的地方，这个他从小到大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终年不散的腐臭和霉味一寸寸侵占他的每一处骨骼，把他死死钉在原地，一点都动弹不得。
他记得那个女人在他和妹妹最难的时候送来了小半块面包，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便转身离开。
他看着妹妹亮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她用颤抖的声音问他，哥，我会不会死。
时浔摸了摸她的头，用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轻声道，不会，哥哥在这呢，睡吧。
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你，哥哥会让你活下去，要死也是死在我后面。
可是他的妹妹眼珠一转，慢慢开口道，哥你能不能好好活着。
他怔了怔，才说了一句好。
看着妹妹欢欣干净的眼神，他扯起嘴角露出了算不上笑的笑。
这里肮脏不堪，他也是。
可是他的妹妹是干干净净的，是能比他活的要长，要幸福的。
时浔以为他能护着妹妹一辈子，不说吃饱穿暖，但能挣扎着活下去，时浔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他是个废物。
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妹妹。
贫民窟的物资补给是定时期发放的，数量不多，但足够支撑这群人度过一段时间，对于那些被逼到绝路的人来说，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时的时局非常严峻，因为一起短暂但又影响颇大的内乱，他们这群人已经到了偷窃都行不通的程度了。时浔搂着饿得已经没有力气的妹妹，一遍遍重复着，没关系的，哥哥马上给你找来吃的，别害怕，别害怕……
马上就好了。
明天就是发放补给的日子。
没事的，哥哥会让你活下去的。
让时浔崩溃的是发放补给那天，并没有运送货物的车开来。
他的妹妹已经处于生命线的边缘，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踉踉跄跄地想要去问个明白，却被看守贫民窟的卫兵拦下。
贫民窟的人鱼龙混杂，生活艰难，经常有大规模的犯罪事件发生，而卫兵队负责的就是监视他们的行为和处置犯罪分子。
他还记得卫兵队的队长把情绪接近崩溃激动得想要强行闯入的自己一把推开，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说，负责看守发放补给的燕臣上将私自扣押补给中饱私囊，他们的补给已经被偷偷转移不知所踪，而燕臣也因为偷藏补给被发现在逃跑中因为意外死亡。
他一脸淡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愣愣地看着卫兵队队长好久，才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往家走。
那天晚上他抓着妹妹的手，听着妹妹本就微弱的呼吸声渐渐消失，她的手一松，从本就没有用多大力气的自己的手中滑落。
他怔怔地呆坐了一会儿，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片段，那个女人死前他看到的瓢泼大雨，妹妹闪着光的眸子，还有卫兵队队长事不关己的表情。
好像被自己下意识屏蔽很久的饥饿感和疲惫突然席卷了他的全身上下，钻心的疼和胃里翻天倒海的酸痛混杂在一起，他好像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能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触碰到她冰冷毫无温度的皮肤时，时浔只觉得胆战麻木，除此之外好像失去了所有感知一切的能力。
他不知道燕臣是谁，不知道补给物资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但他知道，人是复杂又残忍的生物，食物链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起作用的社会秩序法则，弱肉强食是不可避免的生存之道。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选入这场游戏。
他第一次那么庆幸妹妹已经离开了令她疲惫不堪的世界。
他庆幸，妹妹没有参加这场要踩着别人的鲜血来取得自己活下去资格的游戏，估计妹妹不会接受也不可能活到最后。
他也庆幸，妹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的哥哥手上沾了多少鲜血，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的哥哥做了什么这辈子都无法被自己原谅的坏事。
可是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的妹妹要他好好活着。
他为什么要想不开的自我了断给别人做嫁衣。
他为什么要让别人踩着他活下去。
如果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的话，那优胜劣汰的淘汰机制就是符合整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如果每个人参与这场游戏的生存率都是相等的，他为什么不能踩在别人的鲜血上往前走。
时浔知道，性命攸关的时刻，人性才是最复杂最危险的因素。
他除了非必要很少主动攻击别人，在游戏里的这几天，绝大部分都是看他年纪较小主动来攻击他的。他对那些人从来没有怜悯之心，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谁不想结束一切呢。
这简直就是炼狱。
他是冷酷，无情，不能为自己辩护的。
但无可奈何，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而如今的这个世界，只有这种人，才能活下去。
时浔也会想，为什么在他们连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满足不了的时候，依旧有人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甚至要拿他们可能用来救命的物资谋取利益。明明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为什么非得要分成三六九等。
明明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之后在被送往游戏的路上，他在押送人员的车上听别人说了一点后来的事情。燕臣的儿子因为燕臣的事情受到牵连，已经被逮捕进行审问调查，在那人的话语间时浔得知他儿子是个生活处境一向优越的大少爷，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叫燕尽商。
时浔缩在一个角落里，攥起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发白。
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时浔记得那天日落的情景。
可能好久没见到阳光了，哪怕是一种倾颓好梦将醒吞噬一切的光芒，也显得如此弥足珍贵。
血红的一片侵占了他的整个视线，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沉甸甸的，仿佛背负了无数人的人生。
他的生命被拉长，播放，倒带，重复，回放，一遍一遍，提醒着他人生中的每一个伤疤和缺口，每一个丑陋与罪恶。
提醒着他曾经竟然妄想从炼狱爬向长空，提醒着他永远见不到破晓时的那束光。
时浔站在命运的节点上，时光无限延伸，看不到终点。可只有他知道，命运的一头是万劫不复，一头是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