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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梦里不知身是客(二) ...

  •   小孩子天生就是麻烦,楚璇蘅被他哭得头疼,眉毛一横,板起脸恶狠狠道,“不许哭!”

      许是语气确实有些狠,闻言对面的小孩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红眼睛看着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一下一下的抽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教乱教你的?”

      小楚璟玄低着头,“瑜哥哥......”

      楚璇蘅攒紧了拳头,好哇......顾瑾瑜......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这样一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了句,“你有夫子吗?”

      “没有......”

      也是,他父王之前连有这个便宜儿子都不知道,怎么还会去管他。

      小楚璟玄突然抬起头,看着楚璇蘅的一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哥哥要教我吗?”

      楚璇蘅受不了这个眼神,皱了皱眉,“我?我哪有时间教你?”

      “哦......”

      楚璇蘅撇了眼小楚璟玄又低落回去的表情,烦躁地抓了抓头,“你以后跟着我去文渊阁吧,当个旁听也不错......”

      “真的吗?只要......啊啾——”

      刚才还正兴奋的小楚璟玄突然打了个喷嚏,冷得打了个寒战。

      楚璇蘅嫌弃地看了蜷缩成一团的小楚璟玄,啧了一声,抬手把被子丢到小楚璟玄的头上,起身穿衣,“假的。”

      头上一重,还带着楚璇蘅的体温的被子罩住了他,小楚璟玄忍不住笑了声,就像是......

      燕太祖、宸王、景王和黎王坐在一起,四人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燕太祖开了口,“老四,容家小子昨天晚上是不是......遇见鬼了?”

      燕太祖今天一开门,便看到了守在他寝殿门前的容陵,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兴奋地对他说,“陛下陛下,您能不能把您的女儿嫁给我?”

      早上起来脑子还有点不清醒的燕太祖顿时有些懵,想着容陵是不是说错了,他是有几个女儿,不过都已经嫁了人,那岁数都可以当容陵的母亲了......

      正在怀疑容陵是不是脑子碰坏了的燕太祖又看见容陵跑过来拉住自己的衣角,兴冲冲道,“就是很好看,和我年纪差不多的那个。”

      这会轮到先帝怀疑自己了,他今年已经六十好几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还能生出十几岁的女儿......

      于是太祖看着一脸兴奋的容陵沉默了。

      宸王和景王复杂地对视一眼,犹豫着开口,“可能吧......”

      宸王今天和景王在皇后宫里请安吃茶时,看见了头发乱糟糟,衣服湿哒哒的容陵确实被惊了一下,平日里的容陵虽然得宠但也知礼懂分寸,可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莽撞。

      而今天的容陵简直就像从哪个山沟里跑出来的一样,如果不是那双亮的发光的眼睛,他们可能都要觉得容陵在发疯。

      “父亲父亲,您帮我向景王提亲好不好?”

      宸王和景王纷纷沉默了。

      容陵见两人不说话,以为是他们不愿意,连忙急道,“没关系没关系,您若是不嫌弃,我入赘也可以的!”

      “......”

      景王膝下只有一个还未满周岁的女儿,容陵娶她是想体验一把当父亲的感觉吗?

      这时一直沉默的黎王开了口,“容家小子可能是认错了人吧......”

      其他三人纷纷抬头看过去,黎王沉吟片刻继续道,“因为......我刚才看见他进了惊麟的温泉池子里,然后......哭着跑出来了。”

      燕太祖和景王用极其复杂的眼光看了眼宸王和黎王。

      几个时辰前,容陵和楚惊麟一个背对着站走廊里一个泡在温泉里两两无言。

      容陵没想到自己还能看到她,喜悦的情绪顿时淹没了他,心跳如鼓,开口便道,“咳......这么巧啊......又遇到你了......”

      楚惊麟看着容陵红红的耳尖,沉默了。

      “咳......今天天气......不错啊......”

      容陵话一说出口简直是想找地方把自己埋进去,羞赧地直抓头发,又觉得自己没出息,看见了她居然连话都说不清了。

      容陵不自觉地眼神游离,刚才无意中闯入便连忙转过了身去,还没来得及细看,不过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一瞥,温泉里的雾气让他还是看不太清“她”的样子,不过......

      容陵把脑子里所有的风月诗词都在脑子过了一遍,抿了抿唇开口道,“你还是怎么......好看......”

      说完还兀自低头笑出声。

      楚惊麟看着那红到脖子的人,还是没说话。

      容陵眼神游离,虽然竭力克制,但脑子却忍不住隐隐闪过那画面,“我......我听顾瑾瑜说女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要多吃点东西......”

      楚惊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口,仍然没说话。

      走廊上的容陵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楚惊麟叹了一口气,直接站起了身。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去吃东......西......”

      身后传来一阵水声,容陵脸红的更厉害,一时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容陵。”

      因为刚才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声音有些低哑。

      容陵一怔,而且这声音......他好像在哪听过。

      楚惊麟扯过一旁的衣服披上,缓缓朝那背对着他手足无措的人走过去。

      “转过来。”

      “啊?”容陵本来被“她”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看过去,余光瞥见了什么登时别不开眼了。

      雾气渐渐隐去,但他没什么心思去看“她”的脸,盯着一处使劲地看,就像要在那灼出一个洞来。

      “......”

      谁能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容陵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楚惊麟走到容陵面前,低下头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也是男孩子。”

      容陵觉得心里又被捅了一刀。

      少年容陵听过很多才子佳人婉转凄美的故事,以为所谓“爱情”便如孟姜女哭长城般的痴情与伤痛,便如卓文君奔向司马相如般的不顾一切,便如梁山伯和祝英台,便如刘兰芝和焦仲卿,便如“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便如“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那般“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那般的荡气回肠千曲百折。

      却偏偏不知到了自己,他崇高无比的初恋还未来得及开始,便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还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

      他少年时还未萌芽的所有幻想,被楚惊麟彻底给打散了,一个子都不剩!

      以至于他每次看见楚惊麟的那张脸,就会想到他那段不堪的回忆,想起那时他被美色迷晕了头的样子,真的是......蠢的可以。

      于是容陵在行宫里闭门不出焉了半月,直到度假结束都没有出门一步,来安慰他的人不少,尤其是顾瑾瑜安慰安慰着就兀自拍着容陵的肩膀笑得不能自己,然后容陵黑着脸把他丢了出去。

      从行宫里度假回来了之后,课业便重新提上了日程。

      冬日,文渊阁。

      “王据千乘之地,而建千石锺,万石虡。”

      容陵用衣袖盖住书本避免声音太大,一边小心观察站在前面拿着书卷讲得万分激动,唾沫纷飞的柳太傅,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书本上撕下一个个纸条。

      “天下之士,仁义皆来役处。”

      容陵翻了好一会白眼才想将自己要写的内容想出来,贼笑着提笔在纸条上写道,窝四隔居。

      “辩士并进,莫不来语。”

      容陵向坐在他身后的顾瑾瑜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看这个纸条,两人顿时笑作一团,容陵将脸埋在臂弯里暗自笑了好一会才憋住了笑,抬起头来默默观察了眼柳太傅的走位。

      “东西南北,莫敢不服。”

      柳太傅渐渐走远了些,正背对着他讲书。

      “国有仁德的君主,才能如此。那么究竟是王者贵,还是士子贵呢?”

      容陵将纸条的一端折成三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尖端往楚惊麟的头发里穿。

      楚璇蘅嗤笑一声,道,“自然是王者贵,士人只是辅佐王者罢了。”

      容陵一边穿着一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嘀咕道,如果没有我们,像你这样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出好办法。

      柳太傅突然转过了头,眼尖地看到容陵的小动作,一时气极,指着容陵的脸大喝一声,“容陵!你给我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

      容陵被吓得手一抖,下意识将纸条往手心里攒紧,唰的站起了身,余光看了眼坐在柳太傅身后笑得幸灾乐祸的楚璇蘅。

      这个家伙......不就是怼他吗.......这可是容陵最擅长的事了......

      在脑子里迅速组织好语言,容陵对柳太傅行了一礼,缓缓笑道,“景王世子的观点,容陵不敢苟同。”

      “容陵以为士贵耳,王者不贵。”

      见容陵不给情面的当面驳他的面子,楚璇蘅登时脸一冷,恨恨地剜了眼容陵。

      “陵闻古大禹之时,诸侯万国。何则?德厚之道,得贵士之力也故舜起农亩,出于岳鄙,而为天子。及汤之时,诸侯三千。当今之世,南面称寡者,乃二十四。由此观之,非得失之策与?稍稍诛灭,灭亡无族之时,欲为监门、闾里,安可得而有乎哉?”

      我听说上古大禹之时,诸侯国有上万个。什么原因呢?他们治国贤能的原因,是得力于重用士人。到了商汤时代,诸侯尚存三千。到了现在,面向南方称王的,才二十四位诸侯。由此看来,难道不是由于政策的得失造成的吗?

      “是故《易传》不云乎。居上位,未得其实,以喜其为名者,必以骄奢为行。据慢骄奢,则凶中之。是故无其实而喜其名者削,无德而望其福者约,无功而受其禄者辱,祸必握。”

      因此《易传》不是说吗:国君在统治地位,没有那种实际的才德,喜欢追求那种虚名的人,必然用傲慢奢侈的举动行事。傲慢奢侈,那么灾祸就会随之而来。

      “老子曰:虽贵,必以贱为本;虽高,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称孤寡不谷,是其贱必本于?非夫孤寡者,人之困贱下位也,而侯王以自谓,岂非下人而尊贵士与?夫尧传舜,舜传傅禹,周成王任周公旦,而世世称曰明主,是以明乎士之贵也。”

      老子说:虽然贵,一定以贱为根本;虽然高,一定以下为基础。因此诸侯君主自称为孤、寡,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懂得贱一定是贵的根本的道理吧。他们并不是那种孤寡的人,孤寡是指生活困窘、地位卑微,诸侯君主却用这些称呼自称,难道不是谦居于别人之下,把士人看得很尊贵的做法吗?尧传位给舜,舜传位给禹,周成王任用周公旦 ,世世代代称他们是贤明的君主,这是因为他们明白士人是可贵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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