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应开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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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可我不敢说。
我爱你，可我不敢做。
——应月
--1--
“老公，你看这个耳坠怎么样？”
“挺好的。”
“这个也不错吧，有高级感。”
自始至终我都盯着聊天界面，对于她殷切的问题我也都只是含糊过去。
她不该嫁给我的。
她凑过来问：“怎么了？一直发呆。”
我渐渐回过神，抿了抿干燥的唇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我想见他。
我旁敲侧击地向母亲询问应月的生活，得知他现在在附近的一家酒店里。
我们上次距离这么近，是什么时候。
我也记不清了。
我打了辆出租，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这几年母亲一直阻止我们见面，催促着我赶紧结婚，不想我与应月旧情复燃。
应月也明白，从那时起，鲜少在我面前露面。
［我到了，酒店外面］
我原地徘徊许久，想见他的欲望愈来愈烈，我望着灯红酒绿，却只有空虚。
“哥。”他缓缓走了过来。
似有似无的烟味扑面而来，我皱眉睨着他。
也是，抽烟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找我什么事？”应月的语气很冷淡。
我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诉说，可我没有组织语言的能力。
我真没用。
“听妈说你在这参加聚会？”
应月点头，“高中同学会。”
我张了张唇，说了句我自己都恶心的话，“注意保护自己。”
我转身欲要离开，却被他叫住。
“哥，你找我来就只是为了这个事吗？”
听他的语气好像很落寞，似乎也有不服。
我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我就是想来见你一面”吗？
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丢不丢人。
我沉默不语，垂着头离开了。
情爱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是万劫不复。
--2--
我叫应开阳，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
捡回他的那一天，下着苟延残喘的小雪。
我特别爱干净，当时他脏兮兮的，我十分厌恶。
母亲又非得让我伺侯他，真烦。
不过他很乖，吃了痛也不吭声，就那么憋着。
憋坏了咋办啊。
6岁的小孩跟我们说没有名字。
他爸妈这么狠心吗。
“那就叫应月吧。”
我疑惑重重，“为什么要起个小姑娘似的名字？”
“你名字里有阳，他有月，月亮与太阳昼夜轮回，有始有终，多有含义啊。”
可月与日从未见过面。
“随便吧。”
也许冥冥之中，我们早已定下了不凡的牵连。
我比他大五岁，他高一的时候，我已经大二了。
那时他还戒不掉网瘾，时常借我游戏机猛玩。
“都上高中了还不自律。”我嗔道。
应月却不痛不痒，随心所欲地说：“有你呢，我不担心。”
那时，我单纯地以为我们之间永远是亲情。
可我错了，他不想当弟弟。
岁月这种东西，一声不吭地改变了我们。
--3--
我知道应月特别喜欢吃月饼，所以每次中秋节回去我都会专门给他买他爱吃的。
本以为在这个团圆的节日里，我们能和睦相处。
“哥，你回来了。”他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笑得灿烂。
“哥，我真的很想你。”
我愣了下，我不知道他的想念是否变了质。
但为了不让父母看出我对应月抱有另一种心思，我压抑着内心的苦闷，装作随意道：“都这么大人了，还说什么想不想的，又不是见不到了。”
我瞥见他眸光瞬息黯淡。
我真的不想说这句话，可我走投无路，只能这样做。
如果说了，我就害了爸妈。
如果不说，受害人只有我自己。
或许也有他。
我交了个女朋友，是学中文系的。
爸妈毫不吝啬地夸她多漂亮，多优秀，与我多配。
可我内心却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应月听了会怎么想。
夜已深，我不声不响地进入房间。
意外地看见应月慌里慌张地钻入被窝里，把头蒙住。
他是不是听到了。
我提心吊胆地走过去，抚着他的肩头，问：“阿月，怎么了？”
恍惚间，他好像在抹泪。
“没事。”嗓音沙哑得不行。
“好哑，你感冒了？”我欲要抬手抚摸他的前额，却被他无情撇开。
意料之外的是，他朝我发火。
“别碰我！”应月大喊。
他的肩膀起起伏伏，随后低声说：“有了女朋友就别再碰我了。”
我既疑惑又错愕，“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弟，叶语是我女朋友，你俩毫不相干啊。”
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就像一根针，不上不下地刺着我们彼此的心。
应月颤抖地转过身，眸里闪着泪光，微声问：“所以我在你心里……只是弟弟？”
我点头，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
应月的眼泪在翻滚，颤颤巍巍地起身，哽咽道：“你睡这吧，我睡客厅。”
“可是客厅很冷，而且……”
应月摔门离去，没有回头。
我怅然若失地低喃，“而且我想和你睡一起。”
可他并没有听见。
不闻不问三年，换作是谁都受不了。
我有罪。
我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入客厅。
似有似无的哭泣声在耳边回荡，我的内心填满苦楚，可又如何倾诉，我不知道。
人生就像炒面粉，掌握不好火候，糊了就是糊了。
--4--
我们第一次大吵，是在我大学毕业后。
母亲告诉我应月每周都会收到数不胜数的情书，而且应月每晚都会读一遍，还会自恋地笑。
我有些不满。
不对，我有什么资格不满。
是你自己没抓住他的，不怪别人。
应月是个胆小鬼，可我不是。
我决定饭后和他好好聊聊。
可我们终究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不言，我不问。
我们就此痛苦折磨。
我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地是他捧着情书小声读着。
我攥紧了拳头，心里有簇火熊熊燃烧。
我坐在他身侧，故作镇定地问他，“听妈说，你收到了很多情书。”
应月无声点头。
我咬了咬牙，“你现在跟哥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应月还是点头。
我叹了口气，压着怒火，“阿月，你现在是在高中，不是初中，高中生活很紧张的，何况你还要住宿，你听哥话，把恋爱的事放一放，好好学习。”
我不想他谈恋爱。
我有私心。
可令我难以置信的是，他学着我理所当然的语气回怼我。
“你是我哥，女朋友是女朋友，你俩毫无关系。”
我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问：“阿月，你是在跟我赌气吗？”
如果你是在跟我赌气，我倒不会说你什么。
可应月“变本加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不是，哥，你想多了。”
顷刻之间，我的弟弟就像变了个人。
冷漠，寡言，孤僻。
我冷笑一声，“我想多了？究竟是谁想多你心里最清楚了。”
我开始放狠话。
可应月无动于衷，不咸不淡道：“我不清楚。”
这无不是在火上浇油。
“好，不清楚是吧，我让你清楚清楚。”
我不由分说地夺过那些令我鄙夷不屑的情书，怒发冲冠地将它们撕个精光。
应月奋不顾身地上前阻止癫狂的我，我当时昏了头脑，无情地推开他。
一掌下去，我自己也愣了。
这不是我本意。
可怒气不是一时就能平复的，我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说多少遍了，你任性我不怪你，但这不代表我不管你，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应月，你已经成年了！”
只要他说一句话，只要他想见我，
我便立刻向他奔过去。
可他从未说过。
应月喘息着，眼圈酡红，放肆大喊，“我给你压力了吗？我任性你也可以不管我啊！从小到大，你在意过我的情绪吗？你问过我吗？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这算是我真正意义上见他发火。
小孩似乎委曲求全了半辈子，高瘦的身躯显而易见的颤抖，颗颗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掉落。
“我是你哥！我有教育你的权力！”
“没问过你是我的错，那好，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应月说出他的心里话。
只要他敢说，我就敢听。
“我想要你和她分手！”
闻言，我瞠目结舌，大脑一片空白。
“吵什么吵什么，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哎，阿月，怎么……”
应月再次摔门离去，没有回头。
留下目瞪口呆的我落下一滴不争气的泪，心如刀割。
逝去的所有终归无法挽回。
我不想懂事，想大疯一场。
--5--
我顶着冷飕飕的风在街上奔跑，处处寻觅应月的身影。
没过多久，我心情复杂地在湖边栏杆处发现了他。
我忽然忆起应月在十岁生日那天许下了看海的愿望。
我想此刻，他一定很向往自由吧。
我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安静地躺下。
应月对我置若罔闻，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们沉默许久，却又好像说了很多。
我很想参透应月的心思，可他心里仿佛有道铜墙铁壁，不许外人进来，也不允自己出去。
干吗要把自己封闭成这样。
有人想爱你，却被堵在外面束手无策，两眼空空。
半晌，我启唇缓声说：“阿月，刚才说的是气话吧。”
可应月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我不想你谈恋爱。”
“为什么？”
他沉默了，不知在纠结什么。
无意中瞥见他打了打自己的心脏。
“没为什么。”
就这四个字而已，干吗犹豫成这样。
这个话题算是被聊完了。
可我不想就此沉默一辈子。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我试探性地问他，问他的心。
“没有。”
“那就是有人喜欢你。”
“不知道。”
“那那些情书是怎么回事？”
他立马炸毛了，转身骂我，“应开阳，你问题怎么这么多，烦死了。”
这算是他第一次跟我说他的情绪吧。
我注视着他的星眸，察见眼底的怒气渐渐散去，于是小心翼翼地越界了。
至此，弟弟再也不是弟弟了。
我没有在其间停太久，垂着头道了歉。
“我不该这么做，但我有时候真不想把你当弟弟。”
我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弱声道：“阿月，别跟爸妈说好吗？”
应月微怔，随后堵住了我的唇，指腹摩挲着我的下颚。
我们都不会亲吻，可内心贪欲不满，这点如同隔靴搔痒。
我隐隐感觉到他想更进一步，但还是畏首畏尾地退缩了。
我也不恼，眼前覆上一层朦胧的水汽。
“我不会说的。”
我笑了，“看来还真不能把你当弟弟。”
这真像一个虚无缥缈的童话，如此虚幻，如此醉人。
--6--
我发现不是弟弟的应月真特别黏人，尤其是我们租房生活的时候。
他也曾没脸没皮地说过，“真想长在哥哥身上。”
哦对，在一起后他常常喊我哥哥，一次比一次软。
果然不能和小孩谈恋爱，真的好幼稚。
每次做饭，他都会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把脸埋进我的颈窝里，有时还会调皮地吹我耳朵玩。
我性子本来就慢，也比较有耐心，面对他的恃宠而骄，我也是宠着。
应月只要下了课就会立即给我打电话，简直是怕我丢了。
可他从未说过一点有关情爱方面的话，这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模糊。
某次我主动向父母坦白我和应月在一起的事情。
他们的反应过于平静，以至于让我担惊受怕。
沉默半晌后，他们提出让我和他分手，永远保持兄弟的关系，不要破坏家庭和睦，也不要让老应家断子绝孙。
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更何况我就不想那么做。
眼看着父母都含泪跪下了，我实在悲痛万分，只能顺着他们的意。
我害了自己，也害了阿月。
我们从此支离破碎。
我故意骗他父母知道这事了。
而应月躺在我腿上，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跟你说正经的。”
应月抬眼，“那你想怎么做，我听你的。”
我紧闭着眼，万分痛苦地说出那句，“我们…还是回到从前吧，我不想让他们不愉快。”
应月腾地坐起来，“你意思是，是我让二老不愉快了？”
我瞬间感到头痛欲裂，起身倒了杯热水，“不是，你误会了。”
应月突如其来的大喊，“我不想再当你弟弟，我不想回到过去，不想熬那苦日子。”
“你不想，我也不想，”我苦闷地看着他，“可你从未对我说一句你爱我之类的话，让我很没安全感，一度怀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阿月，我想听你的真心。”
我就想听一句“我喜欢你”就那么难吗。
眼前的应月捂着胸口，撑着地面，痛苦不堪地拧着眉毛，我欲要上前扶他，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住了。
“……对不起。”
和我当年的语气毫无二致。
至今我才明白。
原来告白那么难，原来相爱那么苦。
--7--
婚礼这天，我祈下愿望，希望应月会来。
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婚宴，我却提不起精神，看着身边人欢声笑语，我仿佛恍如隔世。
要是能重来就好了。
我不要当应月的哥哥。
“欸，老公，发什么呆呢，敬酒啊。”
我收回视线，半梦半醒地去接待来宾。
我强颜欢笑着与他人敬酒，其实暗戳戳地在寻找应月的影子。
这家伙最好是在跟我玩捉迷藏。
直到走到最后一桌时，我才看见缓缓向我走来的他。
他一张口，就把我吓住了。
“哥，新婚快乐。”
我不想听这句话。
我喉咙有些酸涩，清了清嗓子后打趣道：“你什么时候结婚呢？”
应月顿了顿，沉声说：“快了吧。”
我以为我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当真了。
傻子。
我干笑着，心里说着挺好的。
我怕我下一秒会做出什么错事，于是赶紧逃，“我先去招呼招呼其他人。”
“没事，我一会就走。”
阿月，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还是阿月吗。
我是应开阳啊。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满是苦楚地颔首，回头才发觉自己落泪了。
尽管此地多么辉煌，多么神圣，却抚慰不了我的心。
有人欢笑，有人哭泣，
不是我，也不是你
万家灯火，璀璨光明，
却没一盏，为我所亮
从今往后，难以相见，
就祝你吧，平安如愿
敬酒结束后，恰巧接到应月的电话。
“……喂？走这么早吗？”
“哥。”
他向小时候一样唤我。
对面开始沉寂。
我赌一把。
他吐了口气，“祝你幸福。”
我赌输了。
“嘟——”
一锤定音。
你这个胆小鬼。
我也喜欢你。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应开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