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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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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灵曾经见过这样的表情，在一位被恶异压迫，被迫屠杀上百位婴孩的，精神崩溃的女士身上。
内侍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是一片青黑——一副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
他的嘴唇哆嗦着，身体缓缓靠近图灵，用极细极轻，风一吹就会吹散的气音对图灵说：“艾斯戴尔大人，我恳求您，阻止陛下吧……”
正待内侍要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前面转角的地方由远及近地响起了絮絮的交谈声，那声音轻到极点，连图灵都差点忽略。
可就是这样轻到图灵都差点忽略的声音，内侍却比他先一步听到，他面上的恐惧却更甚，身体紧绷如濒死的惊弓之鸟。
内侍脸上的表情被他自己死死压下，直到重新露出了先前眼神黑沉的样子。
转角处飘出一段纱，等美人真正走出后才是那是被香风吹气的步韵。
两个金发碧眼的舞姬嘻笑着从转角现身，她们身段极为苗条，腰腹处又有一层练舞所致的薄薄的肌肉。
金发像窗外落进的阳光，映得这条红暗的走廊金碧生辉。
两人都是相似却又各有千秋的艳丽眉眼，不难看出是一对双生丽姝。加入此刻内侍身旁是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他们恐怕都会激动得上去舔吻这对姐妹的腕足。
但图灵没有，因为他注意到了这对姐妹在看到他们一行二人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不似守卫面对君主敌人的杀意，那种神情更像是瘦骨嶙峋的流浪猫遇到了同样抢食的同类。
图灵不着痕迹地地微微避让以让两位少女通过。
她们勾人的眉眼露出了快乐的神色，欢快如蹬腿的小鹿一样擦过图灵：“下午好，英俊的大人。”
她们似乎不在意图灵的回应，落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叽叽喳喳地跑开了。
她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些香气，温暖干燥，只吸了一口，图灵便感觉有一股热意在他体内升起。
他反应奇快地封闭了嗅觉，直到走出这片香。
图灵清楚一般的香水是无法达到这个效果的，那她们使用的香水则必定是带有某种特性的魔法产物。
刚刚内侍的反应让图灵不得不警惕这些女孩，而她们留下的香气也必然是能不闻就不闻。
这时图灵才终于注意到了从刚刚少女们出现时反应就变得尤为不对劲的内侍，他的眼睛已经呈现出了彻底失去意识的混沌，只能像一个炼金产物一样硬直地在前方为图灵领路。
图灵懊恼于自己刚刚居然没能顾上内侍，如今现成的线索断了，人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现在图灵能确定的就只有老图伦确实有问题，以及现在的处境并不利于他，天知道老图伦会不会已经把这里改造成了这些异象的老巢。
思及此，图灵心中不免一沉，最终老图伦还是没有像他年轻时那样，永远带着君王的骄傲直至生命终结。
图灵从来没有反对过教廷对民间邪神——或者说恶异——的剿杀，因为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些异于受奉正神的恶异的不同，祂们的出现总是伴随着血泪和禁忌的发生。
即使是孩童对于玩具的细小渴望，也能被这些恶异无尽翻滚成不可承受的代价。
那么一个迟暮君王的异质愿望，招徕的邪神又会以什么连一国之主都无法承担的代价索求呢？
图灵不敢想下去。
从刚刚的舞姬离开后塞洛便上半身支起，鼻吻对着两名舞姬离开的方向，他在那片忽隐忽现的，淡粉的香雾中嗅到了尸体的血腥。
榨取人体血液和脂肪炼成香水，再把尸体碎块打成粉末加入，以获得加快活人代谢呈现活力再生的特性，这样看来又是天之母亲的手笔，但这种香水产业线人类太多，这些香水的因果命运线被层层叠叠的受害人生命线纠缠，反而把外神的气息掩去。
虽然图灵一直认为塞洛是投影，但塞洛自己知道自己是命运之蛇真身下界，因为世界意志的原因，他被削弱至人类顶尖强者的程度，本身神格附带的命运相关能力也只剩下了观测和小范围命运改变。
只有和与他神格相当的个体对抗时他才能绕过世界意志恢复全盛，而现在他连掩盖在人类之下的外神气息都闻不出来。
命运之蛇少有地烦躁起来。
于是他对图灵说：“试探一下人帝，虽然感知不到外神的气息，但多半是祂们的手笔。”
“而且刚刚那两个女孩的身体运转方式和人类完全不一样，照你们的划分来说，更接近与恶异的范畴。”
图灵吐出一口浊气。这是最坏的可能——帝王与外神勾结。
哪怕是和强大一点的邪神达成约定也比外神好啊。图灵痛苦地想着，微微颔首示意明白，随后就跟着内侍推门进了老图伦的会客室。
此时他已经坐在了厚软的滩羯皮沙发上，曾经棱角分明的骨相上覆着一层松垮的皮，堆叠的眼褶几乎要遮住他闪着精光的眼睛。
图灵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从老图伦会客厅中喷涌而出的，是粉得有如实质的粘稠雾气。
比先前两个舞姬身上的不知浓烈了多少倍。
塞洛银白的尾尖轻抽了一下图灵的耳垂，强行封闭了他没来得及反应的嗅觉。
这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图灵不小心吸入了好几口雾气。
于是很快的，他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快速搏动起来，每秒速率完全超过了正常人应有的速度。
图灵的皮肤因为血液超负荷的冲撞慢慢泛红，脖颈处皮肤较薄的地方已经渗出了淡粉的半血汗珠。
刺痛轻微但不容忽视。
反而先前因塞洛的覆盖而更加寒冷的右耳是现在图灵全身最舒服的地方。
等等，吸入这口粉雾后，图灵确定自己已经感受不到环境的阴冷了，意识到这点后，他猛地看向了老图伦。
这个年近六十的老国王没道理比图灵的体质更好。
可他就是安坐于粉雾中，好像它们不存在。
图灵走向老图伦对面更矮一点的沙发。
是什么能让一国之主都可以放弃为帝的尊严依附外神□□？是什么是正神都无法承诺的要求？
财色还是权利，又或者是，对于老图伦来说的，迫在眉睫的生命。
“好久不见！艾斯戴尔卿！看到你还是这么风华正茂真是让我高兴！”赫迪.图灵掀起厚重的眼皮看着图灵，扯出一个帝王必修的“让臣子感到如沐春风”的笑容。
图灵捕捉到了老图伦在说“风华正茂”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图灵认为自己找到了关窍。
“日安，亲爱的陛下，听说您急于寻找春教所言的异端？”几息间图灵压下粉雾给他带来的一样，“臣下此次前来觐见便是为了此事。”
老图伦脸上的笑意明显真切了几分，他急道：“原来如此，艾斯戴尔卿不必顾虑拘束，大胆讲出来吧，铲除异端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啊！”
图灵无声地垂下眼睑。
还真是着急啊，曾经以铁血手腕分割神权王权的图伦大帝。
“我在到王都的回程途中，曾经接受过一个镇子的委托。镇民们说他们镇上有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每天艰难度日，可突然有一天，母亲消失了，只留下一个一夜之间成了疯子的女儿。”
“小镇流通性很低，几乎很久都出不去也进不来一个人，所以他们很快发现了母亲的失踪。镇民们从未经历过这样诡谲的事，于是他们四处寻求帮助。”
“我顺路也就接手了这个委托。”
“可就在我去的第二天，女儿死了，只留下了一张写满混乱呓语的布片，上面写满了‘怀孕’，‘怪物’，‘母亲’这样毫无逻辑可言的凌乱字迹，我想......”
图灵真假半掺的描述被老图伦打断，他面色略有不耐：“还有其他吗图灵卿，哦...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你已经描述得够详细了。”
还要其他？
图灵在心中冷笑，心想如果教廷的人听了不会疯的话，他刚开个头他们就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了。
图灵的描述虽然简短而且虚构成分居多，但是正常人听了之后任然会出现精神恍惚短暂失忆的情况——塞洛说的。
总而言之绝不可能是老图伦现在这副精神稳定到不可思议的样子。
加上这样诡异的事情他居然一点该有的反应也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成为了天之母亲的拥扈。
“没有了，陛下。”
图灵一副温顺的样子。
与之相反的，老图伦却隐隐有发怒的意思。
一点都没有帝王的样子啊，老图伦。图灵用温顺之下隐藏得很好的目光审视着青筋直跳的赫迪.图伦，随后他直接起身告辞——灰袍法师的脾气总是很古怪的，相信老图伦会理解。
厚重的门扉之后传来重物贯在地上的闷响。
图灵甚至都能猜到老图伦现在那副被激怒的公牛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