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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夜深风烛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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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风烛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欧阳修《木兰花》
当在尚书府中的沈瞳受到了无渊大师圆寂的消息,她觉得有些不可相信。明明自己昨日才从北渊寺下来,那时的大师精神利索,更何况大师是自师傅之后苍渊国武功最厉害的人了,谁能够轻易伤了他。
沈瞳越想越不对,心中充满了怀疑,于是便打算再去一趟北渊寺。因为沈如书与无渊大师有过些渊源,听闻此事,也颇为悲戚,便和沈瞳一起上山去了。
沿路上经过高森的山路,沈瞳一路留意,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便是来到寺庙中看到大师的佛身安静地躺在蒲垫上,穿戴着主持的服饰,颈部带着那一串陪伴了三十年的菩提珠。无渊大师的弟子众多,此时都因为恩师的离世而跪坐在殿上,双手合十,诵着经文,望恩师能早登极乐。
一位无渊大师最看重的弟子妙哉小师傅,平日里追随无渊大师,侍奉身旁,自然是识得沈瞳的。沈瞳见到这位无渊大师说过最具慧根的妙哉师傅领着他们进寺参拜大师的佛身。
“师傅说走便走了。”虽然出家人看透生死,但是毕竟妙哉是无渊大师一手养大的,说不伤心也是假的。
“大师昨日可是遇见谁了?”沈瞳问道。
妙哉师傅略一皱眉思索,说道:“难道施主是怀疑师傅是被人所害的?”这也是妙哉心中的疑问,他自是知道凭着他师傅的武功修为,而且一向身体安康,无任何病痛,岂会说撒手就撒手而去?
他细细将昨日情景回想一遍,然后说道:“但是,师傅自昨日早课过后便一直在禅房中坐禅,一日都未出来,直到今日早晨,我们众师兄弟见师傅未来早课,便去唤之,却发现……师傅业已圆寂……”妙哉说道最后,语中哽塞,最后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
无渊大师圆寂之事,沈瞳和沈如书自觉得疑点多多,却又找不到什么真正可疑之处。
沈如书问道:“大师一日未出禅房,那午时晚间可曾用餐?”
妙哉不明他为何这么问,于是便一五一十地答道:“昨日午时我便请示师傅,但是师傅却说不吃。就连晚餐也没有用。”
“昨日并非任何佛诞,大师为何斋戒呢?”沈瞳知道无渊大师的习惯,便是每每佛诞之际,都会焚香斋戒,饿其体肤。
“可否让我们看一下无渊大师的佛身?”沈如书知道这要求过于无礼,对大师也很不敬。
妙哉最为尊敬的便是他的师傅,也不愿凡世俗人玷污师傅的佛身,但是一想到师傅离世之事,他也心有怀疑。想了一想,便带二人进了放置佛身的诵经堂中。
沈如书先是尊敬地给无渊大师叩了三个响头告罪,便起身到无渊大师佛身旁,他的手轻轻从无渊大师的手腕推至肩胛,摩挲到胸前经脉处。
妙哉和沈瞳见他皱眉,沈瞳问道:“如何?”
“奇怪,大师为何筋脉尽断?”沈如书语带惊讶,眼中尽是疑惑。
沈瞳大惊,妙哉虽是无渊大师得意弟子,但是却不喜练武,因此并不知道筋脉尽断对于一个练武人来说是何意义,在为大师整理仪容时,也未发现大师身体有什么不对。而沈瞳自是知道。
“大师为何要自断经脉?”沈如书再问道。
“你如何断定大师是自断经脉,而不是被他人所害的?”沈瞳听他如此笃定,便问道。
沈如书示意她看大师的佛身:“你看,大师此时面容和祥,想必圆寂之前,心神安宁。”
“心宁则面宁。难道师父真的是赎罪而去?”妙哉自言,却让沈如书和沈瞳一惊。
赎罪?
妙哉自知道自己失言,他冲动而言,是会坏了师父的名声。看着二人将目光投向自己,想着二人不是奸佞之人,心中叹道,也罢了。
“师父留有一份书信于我,只是怕误了师父一生的名声,所以小僧才没说。”
沈如书说道:“我们信服大师,又岂会误了大师的名声。”
妙哉其实也想知道师父信中所说的赎罪是何意,于是便去取这封信回来。他走后,沈瞳站在大师佛身身旁,思索着妙哉的话,心宁则面宁,大师面容慈祥,不像是被他人所害的。
目光定在了无渊大师胸前端正放置的菩提珠上。沈如书看着沈瞳目光不动,便问道:“怎么呢?”
“少了。”她喃喃自语。
“少了什么?”沈如书不明所以,继续问道。
沈瞳回过神来,对着沈如书道:“又少了一颗佛珠。”
沈如书这才看着那串佛珠,确实比寻常的佛珠短了,但是不注意确实很难发现。
“大师的菩提珠本有二十七颗,五年前大师赠我一颗,唯剩下二十六颗,但是,现在只有二十五颗。”
“那么,第二十六颗去了哪里呢?”沈如书的目光随着沈瞳落在了那一串佛珠上。
就在二人沉思的时候,妙哉取回书信,递给了二人。
沈瞳展开书信,看着大师遗书上笔迹苍劲有力,不似是离世前受伤的人。再看正文,大师在信中说道他去后将北渊寺主持之位传于弟子妙哉,又说道:“世间将降大劫,虽不由己而生,却由己而成。自身罪孽深重,唯有以身赎罪,望佛祖怜悯苍生,抚恤天下。”
这话倒让沈如书和沈瞳不解了,什么大劫,什么赎罪的。纵观大师一生,二人倒不觉得有什么罪过。
他们将信纸递回给妙哉。
“莫非,大师真的是自行圆寂的?”沈如书说道。众人陷入沉默。
此时寺外已然黄昏,此刻下山山路难行。妙哉便留宿二人,待次日,沈如书和沈瞳看着大师落葬在北渊寺历代主持的墓地,上了香祭拜完后,二人便下山了。
他们步行而下,由下午走到京城时业已夜黑。一路上,沈如书知道沈瞳因为大师离世之事而少言,也不去打扰她,只是静静地走在她的身边。
此时的京城,业已入夏。夜风徐徐,吹散白日的酷热。月光明而亮,高挂在半空,从京城主道宽敞的大路上,望至尽头,能够看见圆月一轮,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沈如书侧望身旁女子,月光清冷的余晖洒在她的青衣上,星星点点得如斑驳的繁星坠落。听见她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于是他说道:“小瞳,生死有命,你也别多想了。若是真如大师信上所说,那么大师的离去未免不是好事,早登极乐,逃脱苦海。”
沈瞳点点头,生死有命,她也知道,不然她怎么能接受沈如墨已经死了五年这个事实呢?
沈如书还想说着什么,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沈瞳也发觉,顿生警觉,寻着声音抬眼望去屋檐之上,赫然掠过一道黑影。
黑影身法很快,却被沈瞳捕捉到黑影回头,似对着自己一笑。
那一张脸,沈瞳虽然看不清,但是那个面具,她又岂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