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的夏天》从欲

3、003

　　“我奶奶本来打算接您来的，早上起来又改了主意，去市场买了两尾鱼。”周向提前约了辆网约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等着祖孙俩人坐好，关了车门去了副驾，边系安全带，边回头说话，“说是王奶奶您年轻时候最喜欢她做的鱼，要让您一到家就能吃上饭。”

　　王志兰很感慨，“是啊，那会儿…一转眼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沈鲸侧过头看看聊得很开心的两个人，又懒洋洋地转回去，靠在座椅上，盯着车窗外道路一侧变化的街景。

　　她的中文是学校和家里两面学两面教。从幼儿园开始，上的就是双语类型的学校，为着让她能会中文，家里面也是中文和英语混着说混着用。故而，沈鲸看到临安市这飞机场出来一路上目不暇接的中文，沈鲸并不觉得陌生。

　　只顶多，觉得自己和周向说中文的声音，还是有点细微的差别。

　　“王奶奶，您看那儿。”周向伸手比划着，“那儿原先就是您和我奶奶干活的那家纺织厂，只是后来拆了，才新起的这栋大楼。”

　　“我记得这一片都是厂房。”
　　“是，您记得一点没错，只是后来全都拆了。”

　　风声飘过沈鲸的耳朵。

　　这儿和悉尼的景观天差地别。
　　尽管都是靠海的城市。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意拍了张照片，给小姨发过去。

　　那头发来一个：？
　　沈鲸没回，摁灭了屏幕拿在手里转呀转。

　　“怎么不说话，小鲸？”王志兰碰碰孙女的手。
　　沈鲸转过头，“没事，我在听你们聊。”

　　“没事王奶奶，你们这么久刚回来，沈鲸对这里也很陌生吧？”周向笑得很灿烂，“你们今天先好好休息，之后你们出去玩，我随叫随到，肯定当一个临安最好的向导！”

　　王志兰又碰碰她的手。
　　沈鲸没办法，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微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周向还是笑。

　　周家距离机场，大约是三十分钟的车程。
　　远远望去，整整齐齐一排橙红色瓦片的小院。

　　周家的小院里栽了个葡萄架子，葡萄藤蔓弯弯延延地打着弯儿，盘旋着垂在墙壁上，绿色的阴影落在地上，太阳光被切成了琐碎的几块。

　　车刚停下，从院门里头就走出来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头发已花白，但精神矍铄，才走出来，便一把握住了王志兰的手。

　　“志兰！”
　　“李英！”

　　两个老太太抱作一团，眼里情不自禁地流出泪来。

　　沈鲸边侧过头看，边伸手去提箱子。

　　“我来、我来！”周向抢先一步把行李箱提出来，沈鲸要去提下一个，他又照样先把另一个提了出来，关了后备箱门，挥了挥手，示意司机能开走了。

　　两个老太太还紧紧抱在一团，又哭又笑地叙旧。

　　门里紧接着又走出来一人，见这二人如此，忙上前一步，笑着道，“妈，见着王阿姨，你这真的是高兴坏了。王阿姨、妈，别站在门口聊了，进院子里边来，进家里你俩再慢慢聊！”

　　“是了，是了。这就是我小儿媳妇杨华，是周向他妈。”李英用手背抹了下眼泪，紧紧地攀着王志兰的胳膊，“我真是都忘了，再等会儿菜得凉了，我今天下厨，做了两道鱼，都是以前你最喜欢吃的。”

　　周向推着行李箱跟在后边，笑着活跃气氛，“我今天也是借王奶奶的光，这都很久没吃过我奶奶做的菜了。王奶奶，你可得在我家多住一段日子。”

　　王志兰笑着点头，“那我今天可得好好尝尝，看看跟以前比，你这手艺有没有进步？对了，这是我家小鲸，长这么大了，这还是第一次带她回来。其他人都忙，就她有时间陪着我回来。”

　　“沈鲸，快进来。”周向实在是忙的很，又推行李，又逗老人开心，还能分神想起来回头看一下后边的客人进来没，“王奶奶你放心，我肯定带着沈鲸在临安好好逛逛。”

　　只是他这么忽然一停，沈鲸一个没留心，差点儿撞上他的后脑勺。

　　“你走我前边吧，不要客气。”
　　沈鲸推辞道，“没事，你走吧，我跟在后边就好。”

　　“叔叔。”
　　“叔叔！”
　　“小向叔叔！”
　　……

　　从院外猛地一下窜出来三个三四岁的小萝卜头。
　　游鱼一样一大群直接涌了过来。

　　一个小胖墩横冲直撞地小步跑，彭——一下撞到了行李箱上，又叫满满登登的行李箱弹了出去，啪唧——两声，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

　　沈鲸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然怎么见着这胖墩像是在地上弹了几下，才坐在了地上。

　　“…呜……啊——”
　　小胖墩还没开始哭，先把嘴咧开了。

　　“…啊……喔喔喔……”
　　才哭两声，周向举起小胖墩自己的胖胳膊，用他的肉手去轻轻拍着张成“o”型的嘴巴，叫这哭声自己转了个弯儿，变成一连串的“喔喔”声。

　　“嘿嘿嘿……”
　　逗乐了一群小朋友。

　　“这三个就是我的重孙子。”李英笑着伸手在空中点了一下这个小胖墩，介绍道，“之前跟你打电话，背后哭的就是他。另外俩，就是那对双胞胎。不管他们了，让他们待这儿玩去，我们姐妹俩个里边说话。”

　　“跟这个姐姐打招呼。”周向托着小胖墩的屁股，把人举起来。
　　他比沈鲸高个十多厘米，此刻把胳膊抻直了，让俩人视线齐平。

　　“姐姐好。”小孩子说话还是有点含含糊糊的。
　　小胖墩从口袋里掏呀陶，把糖塞到沈鲸眼跟前，“姐姐概你。”

　　沈鲸接过来，“…谢谢。”
　　“没似。”

　　“你们俩呢？”周向蹲下身子，把小胖墩放在地上，捏捏另外俩小女孩的脑袋，一个扎着羊角辫，一个剪了蘑菇头，“跟姐姐打个招呼。”

　　“姐姐好。”羊角辫一点也不认生，朝沈鲸伸出胳膊，下巴贴着沈鲸的腿，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帅，抱一下宝宝。”

　　周向仗着个子高，这几个小朋友海拔低，小声说话他们听不见，朝沈鲸略略凑近了一点，低声道，“没事，你不要为难，不想抱就不抱，她见了没见过的人就好奇。”

　　“没事，这没什么为难的。”沈鲸谢过周向的好意，弯腰把羊角辫拎起来，一只胳膊垫在她屁股下，另一只胳膊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姐姐，姐姐。”这下蘑菇头也眼馋了，很乖地仰头看着，声音轻轻的，“我也想要抱一下。”

　　“周向，能麻烦你帮我一下吗？”沈鲸朝他努努下巴，抬了下自己的胳膊示意，“把她放到我这儿吧。”

　　“可以吗？”
　　“没事。”

　　周向卡住蘑菇头的胳肢窝，把人举起来，蘑菇头的屁股和沈鲸的胳膊可以说是一触即分，很熟练地哄道，“哇都抱了，太好了。”

　　然后他把蘑菇头放在地上，又从沈鲸手里接过羊角辫，也放在地上。

　　“姐姐，我……”小胖墩排队似的往前挪了两步。

　　“谁想来和我一起推行李箱？”周向怕他们再缠着沈鲸，三个人一攀比起来，那真是很难停止，找了个事情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谁付出的贡献最大，等会儿奖励谁吃一个蛋挞。谁想吃？”

　　“我！我！我！”
　　三个人风一样轰隆隆地去追行李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