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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血豆腐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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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沈痴提出要搬回家去,已经过了两日了,吴执一直忧心忡忡,昨晚卜卦推衍,为他算了一夜吉凶。
  不怪吴执紧张,上次那幻境逼真到让他分不清虚实,沈痴种种惨死之状犹在眼前,当时因为三顺母亲附身伤人之事来得突然,顾不得伤心恐惧,如今恶鬼封印重回大厦,他已数不清自己在梦中惊醒过多少次了。
  还有那张写着沈痴名字的符咒,若是真的,那这符咒现在何处?若是幻境捏造,又是如何得知这符咒存在的?这幻境,又是哪只恶鬼所为,要用沈痴威胁他什么呢?
  吴执一日找不出答案,便一日不得安眠。连沈痴那傻子都看出他精神不振形容憔悴,乖巧了许多,让洗澡就洗澡,让读书就读书,偶尔偷看电视,还都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
  容易也来劝他:“你不是都检查过了吗?他房间里没东西,放心,沈痴在这大厦长大,这大厦待他,比待你要亲近许多。”
  “不是我多想,是真的不对劲。你看。”吴执拿起铜钱,当着容易的面推衍:“按常理来说,为人转运改命是有极大风险的,这一周,我连续三次为他作法改命,没成功并不稀奇,可连反噬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还有这张照片。”吴执将沈痴婴孩时那张照片拿出来,“抱着沈痴的这男人是谁?居然能想出用寿衣包裹婴孩蒙蔽天道的邪法。”
  吴执将那照片拍在桌上,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我以他命数问筊,问生,必是死,问死,必是生,连生死都这样模糊,莫不是那男人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容易安静听着,垂眸看着桌上的照片,指尖轻触着照片上面容模糊的男子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吴执注意不到眼前的容易,此刻他心中只有这理不开的谜团,和让他牵肠挂肚的沈痴:“他掷出的矿泉水瓶,莫名其妙就封住了鬼;他告诉朱莉娅,方圆圆或许能回来,被超度的灵魂竟真重新凝聚。他身上有种种神奇之处,说不清,道不明。容易,我真的怕,我怕……”
  吴执心绪难宁,低声道:“我怕来日,这些东西要他用命偿还。”
  语毕,房中一时无人言,吴执这才觉出奇怪,回头看去,却见容易站在窗前,夜色笼住他的半边脸:
  “小叔,百年来玄门凋敝,真正能称得上术士的人一只手都数的出来,无一不是地位尊崇超然物外。这些人修道不易,自然爱惜羽毛,你听说过有谁不顾风险,为人作法改命么?这种事,有能者不会做,无能者学艺不精,受反噬也正常。小叔,你是我们吴家不世出的天才,又和沈痴心意相通,自然和他们是不能比的。”
  容易转过身来,笑了笑。
  “方圆圆那事,沈痴只不过是说来安慰朱莉娅的,用不着深究;至于你遇到的幻境,我想,多半是哪只过路的鬼探明你内心的隐忧,在捉弄你。你用沈痴命格镇鬼在前,相知相爱在后,潜意识里产生愧疚恐惧,再正常不过。”
  “封印恶鬼的矿泉水瓶,就更好解释了。家族的书籍传承几百年,当年哪有塑料这东西,自然也不会有记载。我们家那些学究,恨不能把祖宗留下的书供起来,哪怕有疏漏,也是为其解释周全,极少更正,如今玄学式微,更是没了实验的机会,沈痴只是碰巧撞上了而已。”
  容易的话,没能彻底打消吴执心中的疑忧,但从情感上来说,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度思虑。
  “照片上这人……”
  吴执话没说完,容易自然而然接上:“我去查清楚。”说罢,将照片收了起来。
  “好了。”容易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别想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沈痴身上真有古怪,也是来源于这鬼厦,等我们将这事彻底平息,沈痴自然也会恢复如常。这么多天的接触,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本性不变,什么恶鬼恶童厄运,都不重要,我们齐心协力,人定胜天。”
  吴执眉头松了,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见此,容易笑道:“不说这些了。我呀,今天遇到一件趣事,有——什么声音!”
  书房外,有人破门而出,像头闯进瓷器店的公牛,发出一连串的撞击声,吴执气得别过脸去:“别理他。”
  容易目瞪口呆:“是沈痴?”
  “还能是谁?”吴执拿起倒扣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将书摔回桌上,“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气!我每次问他要不要用厕所,他都说不用,然后等我沐浴到一半,他又火烧屁股似的敲门。”
  “他好像完全没有自控能力,总是突然大喊一声‘我要上厕所’,马上就要在原地乱跳,一秒钟都等不了。”吴执指着门外,“看见了吧,就是这样。”
  吴执在老宅长大,身边只容易一个同龄人,在族中辈分大,地位也高,常年冷着一张脸,行走坐卧皆如佛像神子,不似真人。容易还从没见过他有这样鲜活的情绪,不由得笑道:
  “你俩一遇到对方,就显得格外孩子气,也不知道这恋爱是怎么谈的。”
  “他爱谈不谈。”吴执拉开门,喊道,“洗手!”
  黑暗中,一道人影刚走到客卧门边,又蹿回浴室,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吴执一脚踢上了门。
  日升月落,吴执送走容易,又气了半宿,噩梦迭起,连着几日没能好好休息,他今日一早起来,脸色比平常难看许多。
  沈痴闹着要回家住,吴执本来还想晾他几天,只是精神实在不好,头痛得很,耐不住沈痴吵闹,松口同意跟他搬回九楼。沈痴自然是高兴了,收拾了一堆吴执的东西,先一步搬到楼上去。
  而吴执神情恍惚,按错了楼层,意外在十楼墙角发现了一张手写的告示,上面字歪歪扭扭的,正是沈痴的字迹。
  “李春梅我***!到处流血,我那屋还住不住人了!你这跟随地大小便有什么区别!一米五的个儿哪来这么多血,把我天花板都沤烂了,赶紧赔钱!我可警告你,三天之内要是不给我转账,以后我就去你屋里拉屎了,你给我添堵,我也不能让你痛快!”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别说我欺负人,要真赔不起,以后阳台那个水管定时定点给我放血水也行。正好我有个朋友开火锅店,我不管你那是什么血,别糟践东西,保证货源我给你多多烧纸,咱们互利互惠。”
  吴执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流氓,这是什么流氓强盗!用女鬼的血做血豆腐,举头三尺有神明,天理何存!
  他冲到927,沈痴正将吴执的东西一件件添置进自己屋里。
  “这是什么!”
  沈痴定睛一看,如戳破了的皮球蔫了下去,只剩下嘴硬:“你干嘛大吼大叫的,不能好好说话吗?”
  “不要给我顾左右而言他,今天不把这事解释清楚,你别想吃饭!”
  “这是虐待,是违法的!”
  “哦?你了不起啊沈痴,你现在都懂法了?”吴执气笑了,“我剑呢!”
  沈痴心虚又着急,见吴执真要动手,拎起吴执的行李就丢了出去,张牙舞爪地吓唬他:“去捡,快去捡,啰啰啰啰——”
  吴执不知道这是撵猪的声音,不然他恐怕会活活气死。他早就看出来,每次沈痴犯错误,都会以发疯的方式逃避,他捂着脑袋,努力稳定着情绪:“你在哪儿做的血豆腐,是不是在主卧厕所里?”
  沈痴更是焦急:“啰啰啰啰——”
  “我就知道没人会在厕所里放高压锅!你还敢骗我说这是当地习俗!”
  “啰啰啰啰——哎,哎!”
  吴执大力推开门,冲进厕所,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拧开水龙头,想看看这水管里到底淌的什么东西。沈痴扑上去,往另一个方向跟他对着拧,两股力量相互对抗,只听砰的一声,两人摔在地上,双手交握,中间是一个被扯下来的水龙头。
  强劲的水流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从天而降,将两人浇得落汤鸡一般。
  沈痴趁机把吴执手里的告示夺过来,三两下塞进嘴里,一骨碌爬起来,脱掉T恤裹住水管,然后光着脊梁插着兜,没事人儿一样走远了。
  吴执一周都没休息好,本就精神不济,如今被淋得湿透,浑身发冷,有气无力:“你、你给我回来!”
  “沈痴!沈……”吴执气急攻心,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太阳落下,月儿高悬,再到旭日东升,吴执这一觉足足睡了17个小时,再醒来时,发现正躺在自己房间的舒适床铺上,窗帘遮蔽着阳光,屋里昏昏暗暗,周围一片安静。
  自己拿去沈痴那里的日用品,被一个皱巴巴的红塑料袋装着,放在桌子上;其他衣物与书籍被团成一团,全塞进衣柜;只那一把桃木剑还留有半分体面,被一根红绳拴着,像吊死鬼似的挂在墙上。
  吴执看着那把剑,一会儿觉得吊死的是沈痴,一会儿觉得是自己。
  他摔进被褥里,决心和自己人生唯一的污点一刀两断,再不相见。时光荏苒,岁月穿梭,日子就这么过去,一天,两天……第三天,吴执穿戴整齐推开家门,决定大发善心,去看望一下那不堪入目的某人。
  吴执在927门口转了两圈,想象中的偶遇并未发生,他叩着指节在门前欲敲又止,趴在房门上听了听,里面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无。
  浴室有扇窗挨着走廊,窗户小且很高,翻不进去,吴执踩着墙面而上,见浴室镜子干干净净,地上没有水痕,几条毛巾一字排开,连盥洗池都锃光瓦亮,一如他教导的一般。
  “总算是有些长进。”吴执喃喃自语,低头一笑,转眼看见门口放着两大袋东西,鼓鼓囊囊,露出一点烂菜叶出来,似乎是垃圾。
  “想来这懒虫还在睡着,既如此,我便帮他丢了吧。”
  吴执心情大好,顺手便带下楼丢了,然后拐进任勇的杂货店,拿起一瓶水,状似无意地询问:“我闭关这两天,楼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闭什么?”任勇挠挠头,“没有,都挺好的。”
  “一切都好?”
  任勇摸不着头脑:“是、是啊。”
  吴执脸色冷下来:“我怎么觉得沈痴心情有些不佳,你没看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