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顾家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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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夕阳下浅淡的余晖转变成浓烈的黑暗。
孙太太一大家子招呼了孟婳和林小环吃过晚饭，因为赵佩蓉身体不适，打雀牌的人手不够，还想约她们两个通宵打雀牌。
孟婳劳累了一天，婉言谢绝了。
两个人去了孙太太安排在二楼的客房。
林小环听到玻璃上淅淅沥沥的水滴声，快步走到窗边伸出手，待看到手上滴落的水珠，这才意识到外面已经下了小雨。
“下雨了，孟小姐。”
把窗户关严实，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伸手去解暗红色鎏金流苏窗帘的金色系带。
“哎——先别拉帘子。”
孟婳从浴室换上孙家佣人准备的纯白棉布西式睡衣，看到林小环要把帘子拉上赶紧抬手制止住了她。
“好些时日没有瞧见雨水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雨滴的声音最助眠了，我瞧着外面都是灯下的树影，应该很隐私，就不用拉帘子了。”
孟婳接过林小环手里的系带，随手搁在床边的小圆雕花红漆法式桌上，软绵绵的坐在了柔软的床边。
“这样晃眼的灯光，就算隔着树影也能照进来，你夜里睡得着吗？”
林小环费解的摇了摇头，拿起床尾沙发上属于自己的那套睡衣进了浴室。
身后传来哗啦啦流水的洗漱声。
孟婳擦拭着头发，神色松散的靠在床头，想到刚才在门口孙太太奇怪的反应，总觉得孙家的关系很奇怪。
真假千金既然互换了回来，说明孙家是比较重视血缘关系的，可是为什么刚才那位琪珠小姐两个姐姐都这么明目张胆的不喜欢？
就算不喜欢从小在外长大的亲姐姐，可是周芸芳是她一块生活了几十年的姐姐，知道她的死讯后，为何她一点也不伤心呢。
仿佛家里完全没有这个人一样。
她回想起下午见到孙太太的场景，脑海里不断的回忆着两个人的谈话，直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孟小姐，夜深了，你不睡觉在想什么呢？”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林小环都从浴室洗漱好出来了，孟婳还没想清楚这里面的缘由。
“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婳现在已经把林小环当半个朋友看待了。
“什么事？”林小环疑惑的抬起脸，盘腿坐在床围擦拭头发。
“你知道周芸芳和孙家关系怎么样吗？”
孟婳还记得周芸芳和林小环是旧相识。
“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小环之前听父亲说过孙家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周芸芳作为假千金，最后被孙家赶了出来，当时她有去过南城求助顾小姐，顾小姐不耐烦的将她拒之门外，派父亲打发走周芸芳。
父亲于心不忍，拿了钱送走了周芸芳。
那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再后来就是父亲失踪，她在学校收到周芸芳的来信，说是命不久矣，请她过去料理后事。
“这个我不清楚，只是听父亲提起过，周芸芳之前在孙家很是受宠，因为孙家和顾家是姻亲的缘故，周芸芳从小一直在顾家长大，和顾小姐关系很好。”
“可是孙太太今天下午在城隍街的态度瞧着，明显更在乎孙琪珍一些。”孟婳反驳道。
“可能她更在乎血缘？”
林小环对大家族里面的弯弯绕绕并不了解，挠了挠头迟疑的说出了一种可能。
“那孙琪珍的态度就和这个原因相悖了，我瞧着她一点也不喜欢她这位亲姐姐，对周芸芳态度也一般，刚才在门口她那样说，孙太太也没有什么异样，显然孙家并不重视这两个真假女儿。”
孟婳感觉孙家人奇奇怪怪的。
刚才孙太太说到二太太，神色很是怪异，好像她的身份有什么问题一样。
难不成顾老夫人已经在南城否定了她和顾径洲的婚姻关系了？
可是这也不对呀，孙太太虽然当时神情变换，仿佛有些难言之隐，但却并没有减少对她阿谀奉承的力度。
说明她是相信自己是顾径洲的妻子的。
看来这件事只有顾家大少奶奶陈小姐到来才能解开疑惑了。
“你知道顾家的大太太，海城陈家的露露小姐吗？”孟婳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见陈露露这个名字，还是从顾径洲的口中得知的。
“你不知道她？她在海城很有名的，算是海城的顶流名媛，追求者无数，我之前经常在报纸上见她。”
林小环听到这话，诧异的看了孟婳好几眼，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是个老古板，连陈露露这个三天两头上报纸的常客也不晓得。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婳愣了愣神，没想到陈露露竟然这样有名。
她还以为顾家继承家业的大少爷的太太，怎么样也应该是个端庄优雅的当家主母，没曾想竟然与她想的一点也不相符。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海城那些报纸，整日里除了一些时政就是花边新闻了，就是不知道陈露露属于哪一方面。
“我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提过她一句，说这位太太很随性洒脱，在顾家并不怎么理会顾家那些长辈，凡事都喜欢按着心情来，并不是个容易伺候的人。”
林小环对顾家的一些人和事也是一知半解，并不能给孟婳多少实用的信息。
“那报纸上怎么说她呢？”
林小环既然提了陈露露经常出现在海城的报纸上，那那些记者应该很清楚陈露露的动向，通过动向也能推断出一个人的品行。
孟婳不动声色的问她。
“报纸上多是一些名媛公子哥们参加舞会的消息，还有一些花边新闻，总之怎么惹眼就怎么报道，我平时只当些八卦来看，不具备什么参考性。”
林小环说到这里有些许的尴尬和心虚。
“不过陈小姐应该很喜欢舞会，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她参加舞会的消息，听说她和顾家大少爷就是在舞会上相识的。”她陡然想起前几年顾家大少爷结婚前的事情，赶紧补了一句。
当时报纸上还报道说是首富顾家与海城陈家强强联合，沪上名媛最终嫁入门当户对的豪门。
“我父亲在顾家做事的时候，有一次我听见他在家感慨过，说是没料到顾家大少爷这样清冷的人，竟然喜欢大太太这样善于交际的千金小姐，还以为他会娶一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
林小环说到这里有些唏嘘：
“我记得当年有报纸还说过陈小姐喜欢海城于家的六少爷呢，只可惜六少爷身上有娃娃亲，于家内部关系复杂，陈小姐的父母不愿意女儿吃苦，两个人后来就被家中的长辈拆散了，后来顾家求娶陈小姐，她这才嫁进了顾家。”
“没想到……陈小姐也是一个可怜人。”
孟婳听罢抿了抿唇，半躺在靠枕上，双目出神的看着外面淅淅沥沥落在玻璃上的雨水，没想到陈小姐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再可怜也比我们……也比我强上许多。”
林小环本来想说比她们强，话说一半立马意识到孟婳和她并不是一类人。
她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林小环哽了哽脖子，心里涌上来一股浓重的来自穷人的妒忌……
“对了，还没问你顾老太太之前送的那笔钱到底有多少呢？”
孟婳感觉她们两个一直住在孙家也不是办法，不如想办法赶紧买套房子搬出去，到时候两个人也自在。
“大概有三千块，沧城这边的物价我打听过了，一套普通的两室洋房也要七八百块大洋。”
林小环知道孟婳一直想在这里安置房产。
她不理解，孟婳身为顾家二少爷明媒正娶的太太，按理说家境应该也和顾家不相上下，虽说顾老夫人不喜欢她，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回娘家呢？
何必和自己一块流落沧城。
“我知晓你不是个坏心思的人，实话告诉你吧，我和顾径洲的婚事他们家并不承认。”
孟婳顿了顿，继续道：
“顾家对我而言并不算是好去处，我准备在外面安置一些产业，等到找到顾径洲再做打算，而且我答应过你带你去顾家的事，不会食言。”
孟婳说着，坐起身子挪过去，叹了口气去信任的拍了拍林小环的双手。
“孟小姐……”
林小环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这个约定，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承认她最初坐上那趟火车，是托家属在交通局就职的同学打听，知道不日顾家的少爷要上那趟火车，这才匆匆忙忙逃票跑了上去。
因为准备的匆忙，误打误撞进入了那个老头车厢，撞破了他和顾先生的谈话，这才导致被抓。
后来又去了孟婳的车厢，没找到顾先生就住在这里。
当时她已经被顾径洲认出来了，没办法再求的他的帮助，只好丢弃匕首选择逃跑。
只是她没想到，顾径洲为了不让孟小姐牵扯进来，并没有把她交给那个身份贵重的老头。
投桃报李，顾先生既然放了她一马，那她就帮他保护这位小姐。
她本想下了火车，在沧城和孟小姐分道扬镳，谁知道后来被顾老夫人盯上了，她无计可施只能跟着孟婳，后来就一路跟到了这里。
如今两个人被背上了人名官司，她本以为孟小姐会忘了她的事，没想到她一直都记得。
林小环愧疚的垂了垂眼眸，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弥补她。
孙家楼下的大厅灯火通明。
孙太太刚打完一场雀牌，听到佣人说老爷快回来了，赶忙去口水叫赵佩蓉下来，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细抿着佣人新磨的咖啡。
打牌的高涨情绪慢慢褪去，孙太太喝了一口提神的咖啡，皱着眉头优雅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想起刚才孟婳的异样，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给孙太太捶腿的郑素芝低眉垂眼的蹲坐在地毯上，默默的垂眸那些软缎锤敲打着孙太太的小腿肚。
“太太，老爷和大少爷他们怎么这个时间还没回来？用不用我安排人过去巡捕房瞧瞧？”
一旁的老妈子悄声走过来，抬头看了看墙角红漆雕花欧式大落地钟，听见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的实在撑不住了。
“不用，跃言在巡捕房做事，他住的又距离巡捕房不远，若是老爷和盛扬回不来肯定会去跃言那里凑合一晚，再说了……琪珍不明不白死了，也该查清楚才是。”
孙太太被她传染的拿起帕子优雅的盖着嘴跟着打了个哈欠，哪怕喝了咖啡也抵抗不住浓浓的困意。
“妈，你今天带回来的那个……真是顾家二奶奶啊？”
一旁的赵佩蓉端着咖啡杯，侧过头看向孙太太，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她回想起刚才见面的两个人，感觉孟婳和林小环的衣着打扮并不太符合顾家人的气质。
尤其是那个林小环，身上的裙子都起毛边了。
这样的衣裳就连她们家的佣人都不会穿。
倒是那个“顾二太太”身上穿的衣裳布料和款式还可以，可是她的头发看样子很久没有专人打理了，很是随意的搭在肩头，身上也没有什么名贵的首饰。
和顾家大少奶奶陈露露浑身精致到发丝儿的做派天差地别，实在是令人怀疑。
“是不是我也不确定，不过她倒是知道顾老夫人前几日来沧城的事，这件事没得几个人知道。”
孙太太正想着这事，被赵佩蓉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这事可能有问题，可是那个孟小姐瞧着也不像是假的。
“您不是今天去了周玲的住处了吗？跃言说在城隍庙哪里来着？我记得那里的环境破败极了，周玲住那里我信，若是你说顾家二奶奶住那里，便是给我一百个理由我也是不相信的。”
赵佩蓉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狐疑，拿着小花匙的手来回搅动着手里的咖啡。
“这……”
孙太太捏紧了手里的杯子，眼神不自觉的飘向楼上的客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明日露露就要到了，等她来了是真的是假自然会分晓了，到时候我们只需要看热闹就行了。”
孙太太只是想提前巴结这位二太太罢了，哪怕孟婳是假的她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来。
“对了，你刚才瞧见她那做派没有？她竟然说她是顾径洲明媒正娶的妻子，顾家二少爷兼挑两房的事，难道她不知道？”
孙太太想起这个就忍不住为自家外甥女感觉憋屈。
想当初露露和于家六少爷是何等的登对，于家三姐如今成了赤手可热的总统太太，于家否极泰来霎时门庭若市，认识的人都说陈家当初瞎了眼，选了顾家大少爷这样一个满手沾血的刽子手。
好好的陈家大小姐，在沪上海城十里洋场那是何等的风光，若不是顾家亲自登门求娶，她们家露露又何必受这样大的屈辱，还要和别人分摊丈夫。
这件事至今都是她心头最大的憋屈事。
要不然她早就和总统府扯上关系了，何必退而求其次如今连顾家的二太太都得巴结。
“妈，这事你小声些，万一被顾二太太听见了……”
一旁捶腿的郑素芝听到孙太太的高声阔论，赶紧心虚的看了看周围，扯了扯她的衣摆提醒她。
隔墙有耳，要是被孟小姐听到岂不是得罪了人。
“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你若是不想伺候我就回去睡觉！到时候省的说我磋磨你。”
孙太太被郑素芝打断了话，满脸不悦的收起来自己的腿一下子甩开了郑素芝。
郑素芝被她扯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大太太若是不想伺候妈就直说，何必管妈说些什么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你做主呢。”
一旁的赵佩蓉看到郑素芝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毯，捂嘴隐晦的笑了一下，见缝插针的就开始给孙太太上了眼药。
果不其然，孙太太本来在家就经常因为乱说话尝被孙先生和大儿子管教，好不容易两个人出了门她能和自家远房侄女儿一块畅所欲言，哪里能容得了别人说她。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要是有时间不如想想自己怎么给孙家生个孙子，在这里指手画脚的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有什么用？！回你的房间去！”
孙太太冷脸瞪了一眼郑素芝，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在了她身上，当着这么多佣人的面，说出口的话一点情面也不留。
“是……”郑素芝瑟缩着肩膀点点头，低眉垂眼的小声顺从，慢慢起身回了楼上。
楼下的谈话还买继续，隐约能听见孙太太被赵佩蓉哄笑的声音。
郑素芝的指甲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心，眼底的柔顺渐渐被恨意取代。
良久，她倏尔一笑，神色恢复了平静。
路过孟婳房门的时候，她想起楼下婆婆的话，心里不免升起一阵悲凉和酸涩。
顾家大少爷身体不好，算命的说是短命鬼，可是当初顾家如日中天，顾大少爷不愿意娶妻，陈家联络了顾老夫人非要结亲，陈小姐无奈和于六少断了联系嫁进了顾家。
顾家族人担心顾大少的身子撑不住，万一去世了陈小姐就白娶了，便连夜把寄养在乡下顾大少爷的双胞胎弟弟接了回来，对外说是大少爷，可是老宅的顾三叔不愿意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在顾家连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没有，就逼迫南城顾家族中那些长老一定给顾径洲一个身份，这才有了顾径洲兼挑两房的责任。
这件事因为不好听，也因为没法对外解释，一直不为外人所知，只有顾家亲近的亲戚才知道顾径洲的事情。
顾径洲也因为这件事外出游学了许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回来，没想到却又被顾家的死对头绑走了。
郑素芝说不清是谁更可怜一些。
她和孟婳的人生好像都是身不由己的悲惨。
郑素芝定定的站在孟婳门前良久，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红痕，眼底一片麻木的寂然。
她一个做大太太的，在孙家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下人一样。
孟婳这样年轻靓丽的姑娘，也许也是被顾家人骗了，不然现在有文化有学识的女学生，又何苦给人做小……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46章 顾家秘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