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烈青云》菠萝冰熊

13、灯花葳蕤

　　两位少侠登高望海、心潮汹涌澎湃的同时，云舒的心也如同小鹿乱撞，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经历了女子宴的失策，云舒痛定思痛：既然吴姐姐不喜欢和姐妹们一起热热闹闹，那我就一对一，亲自带她去逛街！

　　然而，云舒的计划却因更重要的事而一再推迟。

　　近一个月来，吴叶一直忙着和三大家臣一起筹备战事，包括传授火铳锻造技艺、训练火铳军等等。她每日天未亮便出门，白天奔波在议事厅和军营之间，很晚才到家。

　　而云舒想见她，就只能等到晚上亲自带着精美的食盒，前往吴叶和赵汐的豪宅“回枫阁”，抓紧时间和吴叶聊上几句、小酌几杯后，便要动身回去陪夫君。

　　直到五月的一天，云舒听夫君说他要陪赵汐策马出游，又听堂哥说当天吴叶刚好不用去军营。云舒心里美滋滋的，她期盼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日，云舒上午处理完府中的杂事，美美地睡了个午觉，待到申时，她换上了精致的浅橙色云纹百褶裙，在铜镜前格外用心地打扮了一番，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乘马车来到回枫阁，轻轻敲开了她的房门。

　　……

　　晚霞绮丽，华灯初上，长街上人潮如织。

　　两个粉雕玉琢的年轻女孩手挽着手并肩而行，穿过繁华的集市。她们一个明艳娇俏、一个清秀淡雅，一橙一绿相得益彰，宛如一对仙女漫步红尘，吸引了无数行人的目光。

　　云舒领着吴叶来到她最常光顾的首饰店，为吴叶精心挑选了一副精致的凤头银钗，亲自帮她插在发髻上。

　　老板娘笑着说：“哎哟，还是咱们沈夫人有眼光，这银钗和这位小娘子的绿衣裳可真是配极了呢。”

　　云舒一听，连忙退后三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吴叶，不错，果真明雅昳丽，清婉动人。

　　云舒绕着吴叶转了一圈，笑盈盈道：“吴姐姐，上次我就觉得你这身绿衣衫真好看！可为何后来没见你穿过了？”

　　吴叶脸上微微一红，笑容有些腼腆：“这件衣服是我师父送我的，我甚是喜爱，所以很少会穿…夫人您是知道的，我平时总跟他们一起训练作战，女儿家的打扮总是不方便。”

　　“哦，原来如此！吴姐姐，你我之间就别见外了，以后你便唤我舒儿吧。”

　　云舒粲然一笑，明艳的眸子转了转，“姐姐，你刚才说你的师父，她是谁？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吴叶环顾四周，低声道：“沈夫人…舒儿妹妹，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另寻一僻静之处再细说吧。”

　　云舒笑着答应：“好呢，吴姐姐不愧是江湖女侠，行事就是谨慎。”

　　说罢，她快速挑了几只钗子，吩咐老板娘包了起来，而后牵起吴叶的手，往城中最名贵的茶楼走去。

　　云舒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茶楼掌柜，领着吴叶来到位于顶楼的茶室。待侍者送上茶水甜点后，她便走过去插上门。

　　四下里只剩一盏轩窗，窗外可见楼下车水马龙、华灯琳琅的街市。

　　吴叶朝云舒抱拳，道：“有劳舒儿妹妹费心了。”

　　二人入座后，云舒用玉箸夹起一块桂花糕，探着身子凑到吴叶身边，又凑近了些，径直往她口中送去。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云舒给她喂吃的了，吴叶心中暖暖的。

　　她回想起自入江都以来，云舒一直待自己极好，她虽是养尊处优家财万贯的大小姐，可她心性纯良，娇憨开朗，毫不骄纵跋扈，言行举止不经意间总能暖人心扉。
　　于是，吴叶朱唇轻启，接过了云舒的满满善意。

　　桂花糕蓬松软糯，入口即化，甜腻的味道让吴叶恍然间回想起一些往日的时光，心绪渐渐飘远。

　　云舒看着吴叶一副很沉醉的样子，也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吴姐姐，快接着跟我说说你师父的事儿吧。”

　　吴叶轻声道：“让妹妹久等了。我本家境殷实，十八岁那年父母为山贼所害，危难时刻是师父救了我。之后的几年里，她便予我住所，将剑法传授于我，助我防身。”

　　一听吴叶父母遇害，云舒震惊得睁大眼睛捂住嘴，片刻后才道： “呜呜…令尊令堂的事情，望吴姐姐节哀……”

　　恍然间，云舒终于明白，吴叶和赵汐二人的经历是如此地相似，难怪他们会这般相近相惜。

　　“没事的…舒儿妹妹，都已经过去了。” 吴叶眼底浮过一抹淡然的忧伤，又如水雾般转瞬消散。

　　云舒又夹起一块桂花糕喂给吴叶来安慰她，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么说来，姐姐的师父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姐姐的武艺如此高强，师父想必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姐姐快告诉我，他是何方高人，来自何门何派？”

　　吴叶咽下桂花糕，微笑着道：“我师父是个道姑，道号松焰居士。她是散修之人，并无门派。”

　　云舒惊讶：“松焰居士？这个名字倒是头一次听说，松…焰…听起来不像是道姑，倒像是个很厉害的道长。”

　　吴叶缓缓说道：“其实说来惭愧，我虽与师父相处了四年之久，但我对她也不甚了解。她总是早出晚归，行踪神秘得很。通常她会一大早传授我武功招式，让我自行去练，傍晚回来后便会考验我，帮我巩固练习。虽然每次教学的时间都不算长，但她甚是用心，待我极好。”

　　云舒喝了口花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这么优秀的师父，难怪能教出吴姐姐这么出色的弟子。”

　　她又好奇道：“那姐姐的火铳呢，也是姐姐的师父教的吗？”

　　“至于火铳，倒和我师父关联不大。”吴叶轻轻把玩着桌上的茶器，“我最早接触火铳是从一个海外商贩那里，那时我才十五岁，只是把它当作收藏品。后来我父母遇害，我便带着它四处闯荡。再到后来，跟着师父练武之余，我便自行琢磨出了一套战术。”

　　“哇！吴姐姐你简直是个天才！”云舒眼中有星星闪烁，她双手支颐，一脸崇拜的样子。

　　“妹妹别这么说…”吴叶明眸低垂，露出一抹羞赧之色，“只是无心插柳吧…但只要能为平息战乱尽一份力，那我便会全力以赴。”

　　“吴姐姐你简直太厉害了！”云舒满脸敬佩，赞叹不已，“姐姐不愿国家陷入战乱，不但身先士卒，还钻研新式火器，如此智勇兼备，真乃全天下女子的榜样。”说着，她给吴叶满上一杯花茶。

　　“不敢当，不敢当，妹妹过誉了。”

　　好了，现在除了赵汐这个天天阿姐聪明阿姐厉害的家伙，又多了个小迷妹。吴叶被夸得小脸通红，将花茶倾杯饮下。

　　云舒粲然一笑：“姐姐你知道吗，自从你们同意在江都久居后，我夫君可高兴坏了呢。他说只要有了风烈团助力，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江都了。”

　　吴叶将花茶饮尽后，脸色恢复了正常。她微微一笑道：“沈大人为了治理江都倾尽心血，我们都看在眼里。”

　　她望向华灯璀璨的窗外：“你看当今世道战火纷飞，多少乡镇沦为焦土，晴川城却能保有如此繁华的夜市，江都府绝大多数城镇都能免于饥荒，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沈大人这些年来的日夜辛劳。沈大人平日里待我们风烈团极好，我们都能体会得到，这样的主公值得我们为之效力。”

　　“谢谢姐姐对我夫君的认可！”

　　听到吴叶对沈清如此评价，云舒甚是激动：“其实身为妻子，我最能体会到他的不容易。” 她娥眉微蹙，“身为一府总兵，就要肩负起治理百姓的重任，你做得好，人们说你是理所应当，而做得不好，人们就会声讨你，说你尸位素餐、荒淫废政。所以夫君他日日夜夜勤恳，只因他不愿做一个仰仗世袭爵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想让江都百姓们寒心。”

　　吴叶闻言，心中甚是触动。云舒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实际心里却很在乎夫君的事业，很在乎江都的大局。

　　吴叶当然明白，云舒总是主动跟自己亲近，除了她对自己的爱慕之外，这么做更是为了夫君，为了江都的万千百姓。她想通过巩固姐妹情谊，帮夫君把风烈团留在江都。只要风烈团一直为江都效力，江都的军事实力就能稳步提升。云舒她在为江都尽自己一份力，她亦是个明事理、懂大义的杰出女子，这令吴叶对她肃然起敬。

　　江都需要风烈团，风烈团也需要江都。吴叶急需在江都站稳根基，作为她一切的起点。

　　想到这里，吴叶主动拉过云舒的手：“妹妹你放心，江都的壮美河山，我与风烈团的诸位定会竭尽全力去守护，绝不辜负沈大人的一片知遇之恩。”

　　云舒激动地双手握住吴叶的手：“太好了！姐姐你真好！我真心替夫君、替江都府的百姓谢谢吴姐姐了！”

　　茶室内茗香沁人，云舒和吴叶相依而座，看着窗边日暮渐渐沉入西山。最后的晚霞洒在女孩们的脸上，明艳动人，娇美如画。

　　晴朗的日子弥足珍贵，过一天便少了一天。

　　战争的阴云即将降临在每个人的头上，到那时，众人该如何自处，江都府该如何抵御外患，晴川这种乱世中的繁华之城又当如何免于战火，这是一道考验所有人的难题。

　　云舒把头靠在吴叶的肩上，吴叶轻轻搂着云舒的肩膀，女孩们的涓涓心事，终究汇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