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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招魂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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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瑶屏退宫娥,强忍着钻心的痛褪下中衣一看,左肩处皮肉翻卷,散发着黑气,血止不住的流下来。
她胡乱地往嘴里塞着解毒丹,又拿出匕首剔除腐肉,可奈何手笨,疼的青筋暴起也没处理完。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出声,更不敢找人帮忙,因为苍九溟从不许她受伤。
哪怕是蹭破点油皮,他也会瞬间变得满目疯狂。
苍九溟是妖界的妖君,他嗜血好战桀骜轻狂,凭一己之力为妖族打出郎朗乾坤。
但他阴晴不定喜好无常,身边连个亲近之人都没有,自从云瑶到来,他就把她当成了掌中宝,爱护有加。
还记得云瑶儿时贪玩,偷偷逗弄他的坐骑,却不慎跌了脚,还磕破了额头。
本来将养几天就能好的伤,他看到后却像疯魔了一样。
每天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直到她脸庞光洁如初,他才恢复正常。
伤好的那天,他当着她的面杀了陪伴他千年的坐骑,任凭云瑶怎么哭喊,他都无动于衷。
从那时起,原本活泼好动、似林间幼鹿般的云瑶做任何事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受伤。
后来她知道了,苍九溟这么做是因为太在乎她,或许他的手段激进、残忍了一点,但他是发自内心的在意她。
她体质特殊,身体里的灵气一直在流失,不计其数的天材地宝吃下去却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为此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炼气上,想减缓灵气消散的速度。
可近两年的情况斗转直下,她现在都快与凡人无异了。
若灵力耗尽,她怕是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所以在这仅剩的光阴里,她一直想为他做点什么,可没想到却因此受了伤。
还好苍九溟在外寻宝未归,她要趁这几天赶紧医治。
迎面扑来一阵凉气,云瑶额头的冷汗消下去些许,抬头望去,不远处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苍九溟一身金色滚边黑衣,面色白皙,薄唇剑眉,极其俊美,但一双眼睛早已通红,满是血丝。
他居然提前回来了!
云瑶的心脏重重的停顿了一下,立即掩上肩膀,惊慌过后双颊似火烧一样。
她现在曲线玲珑,已是花季少女,不再是懵懂的光杆女童了。
内心的羞涩感如蚕茧般包裹着她,却挡不住那两道冰针似的目光。
他瞬移到她跟前,身上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修长的手指粗暴地拽下她肩头的布料,眼里瞬间漫上怒火和冰霜。
他抬手覆上伤口,略带凉意的指头让云瑶颤了颤,她脸上的坨红却像受了刺激,一直蔓延到脖颈。
拔毒的过程极其痛苦,但云瑶强行舒展开眉头,做出一副清冷若仙的模样。
以前不管苍九溟有多生气,只要她露出这副神情,他的火气总能消去一二。
久而久之她便如得了护身符般,只要情况不对就立马换上这副神情,就像闯了祸的孩童会躲到奶奶家一样。
果然,他察觉到她的变化,周身寒气都收敛了许多,只是盯着她的脸有点恍神。
云瑶本不是个清冷的性子,她生性灵动开朗爱热闹,喜欢林间的风五彩的云,活的像色彩斑斓的小太阳。
许是她此时的样子太让人疼惜,他满腔的怒火逐渐被压了下去。
足足过了一刻钟,云瑶体内的毒素才被清理干净,苍九溟取出药膏绷带要给她包扎。
“我自己来吧!”她的声音有些慌乱,他却像没听见般径自动手。
柔软的鲛纱划过皮肤,偶尔还夹杂着一丝冰凉,两人呼吸相闻发尾交缠。
云瑶的心尖像被柳絮拂过般痒痒的,她虽是他的未婚妻,但这么亲密的举动还是第一次。
她心头小鹿乱撞,只想躲开那微凉的触感,钻到被窝里撒个欢。
可她又贪恋男人身上的冷香,闻上一口似乎整个人都能飘到天上去。
别看苍九溟是高高在上的妖君,手工活却是出奇的好,他不光包扎的伤口十分漂亮,还会捏针绣花做衣裳。
云瑶常觉得这双灵巧的手和残酷无情的妖君十分不匹配,就像强装上的一样。
不过如此一来,她这半个月都别想下床了,每次她受伤他都要守着她到痊愈为止。
“你看这是什么?”见他脸色稍霁,她便乐呵呵地贴上去,取出招魂草献宝似的呈给他。
这种仙草难寻更难取,先前他跑遍六界也只找到一株未成熟的。
于是他用大法力将那株招魂草同它生长的山脉封印到世界珠里,想等它成熟再摘取。
但草熟无定时,且只有先天灵体能够摘下这仙草,否则它便会立即枯萎。
今早她发现招魂草居然成熟了,可苍九溟外出未归,偌大一个妖王宫里只有她一个先天灵体,于是便进去摘了仙草。
却不想被守护仙草的毒兽咬伤了肩膀。
他轻抚仙草舒了口气,对上她明亮期待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道:“自己好好养伤。”
云瑶惊奇不已,他居然不守着她了,短暂的欣喜过后,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
许是受伤之后容易疲累,没过多久她便睡了过去,还梦见了她初见苍九溟时的情景。
那天她从沉睡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苍九溟,他满脸兴奋的望着她,漆黑的眼瞳里映出她小小的模样。
她不记得自己在沉睡前发生的事了,只觉得眼前人十分亲切,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眨着圆溜溜的鹿儿眼问他:“你是谁?”没等到他回答,她便带着好奇去拉他衣服。
“我是你的夫君。”
她十分懵懂,不知夫君是何意,直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个不停。
那时她初入世间,只是个七八岁的娃娃,他把她带回妖王宫,教给她世间种种。
转眼至今,两人已经相伴十个春秋。
夜里开始落起了雨,不知是凉气重了还是伤口太痛,云瑶睡得很不安稳。
连带窗外的雷雨也进了梦里去,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哭喊。
“是谁?”云瑶猛地醒了过来,把守夜的宫娥吓了一跳。
“娘娘,求求您救救暗卫吧!”
她清醒过来门外的哭喊声也听得真切了,还夹杂着驱赶和责骂声。
“让她进来。”
“娘娘这可使不得,妖君交代要您好好养伤呢。”
云瑶摆摆手表示无碍,苍九溟给她用的药膏珍贵,此时伤口都有愈合的迹象了。
“娘娘求您救救暗卫吧!妖君要处死他们呢!”
小宫娥狼狈不堪地膝行到中厅,她衣衫尽湿,露出的皮肤上还纵横着狰狞的新伤。
云瑶心里一咯噔,暗卫是苍九溟派来保护她的,她这次受伤他便把怒火牵连到了他们身上。
可这着实与他们无关,世界珠是个独立的空间,除了拿着令牌的云瑶,其他人都进不去。
当初她仗着身上有各种护身法宝,所以才敢只身进去摘招魂草,没想到低估了里面的危险。
云瑶想通缘由立马赶去苍九溟居住的玉明宫,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能让无辜的人代她受过。
原本她以为苍九溟只是对贴身保护她的几名暗卫出手了,一出宫门才发现她身边所有的侍卫都换了一遍。
她心里沉的发闷,似乎有张饕餮巨口随时要把她吞噬一般,她又想起了那只惨死的坐骑,心里更加恐慌。
*
玉明宫外的防护大阵璀璨明亮,这还是云瑶到妖王宫之后第一次见苍九溟开启这座大阵。
不过她来不及细想,拿出令牌就要往里闯。
整个妖王宫她哪里都能去,就算是禁地,只消拿出令牌也能自由出入。
可这次不然,她重重撞在了防护大阵的光幕上,看来苍九溟是特意不让她进去。
但她哪能死心?只一遍遍的尝试,最后两名魁梧的像小山一样的妖将走出来:“妖君请您回去。”
“让我进去!我要见妖君!”两妖将无奈,挡在她身前双手结阵想将她带走。
她看出他们所想,就在阵势将成之时,脚尖轻点像灵巧的鹿儿般跃上他们肩膀。
“叮铃!”她回头留下个略带顽皮的笑,摇了摇从妖将那摸来的令牌,脚尖用力跳向光幕。
“砰!”云瑶眼前一黑,撞上了道黑色身影,她踉跄两步,看清来人时立马收了表情,装作乖巧清冷的模样。
“刚才孤不曾罚你,你倒来这找事儿了!”
苍九溟的声音像淬了冰,他是一界之主御下森严,出口的话从不许违逆。
就连说话时都不自觉的带着威压,云瑶是个鬼机灵,向来会察言观色,她知道苍九溟这是真怒了。
以前若遇到他这样,她早打巧卖乖有多远躲多远了,可今天不行。
“那些侍卫是无辜的,是我一意孤行非要进世界珠的!”
她梗着脖子,眼里闪烁着坚定的火花,明亮的能点燃这片天空。
苍九溟不语,周身的威压更甚,天上的落雨掉到地面都结了冰晶。
“云瑶今天行事莽撞甘愿受罚,请妖君不要牵连暗卫。”
她言语郑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跪拜在他脚下,双手叠于额前,身子伏的低低的。
在这暴雨的天气里,似乎再来阵风就能把她吹碎。
她向来是胆大妄为的那个,还从未这般乖巧诚恐过。
苍九溟的眼睛颤了一下:“罚你去寂灭镜里呆七日,你可还要领罚?”
“愿意领罚。”她眸子动了动,将发自心底的恐惧压下。
寂灭镜中万物不存,到里面的人五感被封,只有意识无比清醒。
每当云瑶犯了大错都会被丢进去,里面只有漆黑冰冷和无尽的孤独。
每次从里面出来她都要有好多天不敢闭眼睛,生怕那无尽的孤独又缠绕上她。
以前她最多在里面待过三日,再出来时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但这次她别无选择。
苍九溟冷笑一声,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瞬间死死闭上眼,好像这样就能把那可怕的感觉隔绝了一样。
然而良久之后,预想中的冰冷并没有袭来,她颤动的睫毛缓缓分开,苍九溟那张昳丽的脸庞映入眼中。
这是她的寝室,她正躺在床榻上手里不知何时拽住了他的衣裳。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身上无形的压迫感已经散去,她知道他这是变相的妥协了。
她不会受罚,那些侍卫也能安然无恙了。
迟来的喜悦把她心脏塞的满满的:“妖君这次寻宝顺利吗?”
良久之后,他才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挤出一个“嗯”字。
从没见过这么打蛇顺杆爬的人,此时不老老实实思过,居然还问东问西。
云瑶自知道分寸,见气氛缓和立马拿出给他准备的九龙吞天佩,他是妖君自然什么都不缺。
可他身上佩的那块冰莲游鱼佩都缺了一个角,着实有碍瞻观。
她寻遍国库坊间才找到这么一块,既能衬他身份又符合他喜好的灵玉,三次登门拜访大师才造出这块玉佩。
可他依旧什么都没说,离去时甚至忘了带走她赠他的玉佩。
不过他常来,下次提醒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