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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少女时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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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级的某一天,周日一起去学校的路上,玲玲悄悄掀开衣服给我看。
  我看到了一个粉色的短短的印着草莓的小上衣,穿在她胸口处,两条带子延伸到脖子后面打个结。
  “这是什么?”我问她。
  “这叫少女内衣,怎么样,可爱吧?我妈给买的。她说我现在开始发育了,要保护好。”玲玲一脸神秘又羞涩的跟我低声讲“班上好多女生来那个了,你知道吗?”
  “那个是哪个?”
  “就是女孩子长大了会来的那个啊!小桦,你是不是傻哦!”
  “什么?”
  “哎呀,就是例假呀!丢死人了。”玲玲讲完,脸红彤彤一片。
  她又跟我讲了一些她娘告诉她的青春期注意事项。这些课本上没有写,老师没有讲,奶奶也没有教。
  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最近自己确实感觉胸口的地方鼓鼓的有点硬块般的疼,原来这是开始发育了呀,我害怕自己来例假的那一天,又期待着自己跟别的女生一样。
  周末回家,我踌躇着跟奶奶开口,想要钱买几条内裤和少女内衣。
  自从娘走后,我再也没有穿过新衣服了,亲戚会把不要了的旧衣服给我,但是这里面都没有内衣。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内衣是属于多么私密的东西。上学时,一周都不洗澡,谁也不会关心你裤子里面穿没穿内裤。
  奶奶不太高兴,说“我们那个时候,谁穿内衣了?不都过来了,浪费钱,咱们家没钱。净作妖!”
  奶奶的话让我感到羞耻和愤怒,我的泪水一下子掉了下来,脸上发烧般热了起来。
  这是娘走后,我第一次掉眼泪。因为我发现没有钱,连基本的生理尊严都买不起。
  六年级毕业那年暑假,我在山坡上摘桑叶,家里的蚕现在起四眠了,这是结茧前最后一次吃桑叶,每天要用到好几背篓的桑叶。我几乎是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在和奶奶摘桑叶。
  玲玲不用干农活,她来山坡上一边摘桑葚吃,一边跟我玩,她告诉我,昨天她也来例假了,她妈给煮了红糖鸡蛋水,可好吃了。
  我看着胸前隔着衣服,轻微的弧度,又想到那天奶奶的话,不太愿意和玲玲交流了。
  红糖鸡蛋水有什么好吃的呢?一听就不好吃。
  “过几天村里有放电影的,咱们一起去看呀!听说要放《地道战》打鬼子可好玩了。”玲玲嘴巴吃得乌黑,又用桑叶包了一些紫红色的桑葚,才蹦蹦跳跳回家。
  “快点摘,想啥呢,家里蚕要挨饿了。”
  奶奶挎着大挎篮,从另一个土坎上的缺口处挪下来。腰边上,是压的紧紧的绿色桑叶。
  “没啥,摘着呢。”
  我低着头,左手掰过来一枝桑枝,右手麻利的一撸到底,桑叶齐齐落在掌心,被我压进小挎篮里面,变得空荡荡的桑枝,桑叶断口处冒出点点白浆,桑枝在空中晃荡。
  蚕进入第五次睡眠,减少了进食,开始排便。从发现第一个全身透亮的蚕开始,接二连三的可以捡蚕“上山”了。
  我和奶奶又时时靠着眼睛,在蚕床里挑亮了的蚕,放到麦秆扎成的山上,蚕在枝桠横生的麦秆山上,开始拉屎撒尿,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我们家也不大,以前大和娘还有我一起睡一个房间,现在是我一个人睡了。房间外面就是厨房,厨房过来就是一个大客厅,客厅的一角摆着奶奶的木床。真算起来,就这样简单的三间屋子。
  麦秆山就挂在我睡觉的房间还有客厅。除了厨房,能挂的地方挂满了,以至于要从客厅出去都得弯腰钻过去。运气不好,还能碰到蚕刚好拉尿,或者掉到你脖子上,冰凉凉,柔软的□□,让人头皮一麻。
  晚上睡觉,耳边也全是蚕吐丝的声音,细细密密的声音,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说远了,有时候蚕不小心掉在地上了,还要把它们捡起来,放回麦秆山上。
  等它们排完尿了,就开始吐丝,把自己包裹在雪白的茧子里面。
  又隔四五天,奶奶取一两个蚕摇晃一下,听着里面的蚕蛹“咚咚”响了,拿剪刀剪开查看,确保蚕成蛹了,蚕茧很硬了,就开始下茧子。
  我们把雪白的蚕茧一个个摘下来,放在大簸箕里,又装进口袋,托大伯,大伯母帮忙带到镇上卖掉。
  我不知道每年夏天这一张蚕的收获能卖多少钱,奶奶从不跟我讲家里的财务情况,但是那天卖完蚕,大伯母回来给我带回了跟玲玲一样款式的少女内衣,还有两条粉色的内裤。
  奶奶看我拿着盆子洗内衣,干瘪的脸颊上又习惯性的挂着一丝不耐烦。
  “这下满意了?叫你大伯母帮忙买的。天天低着头,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你在这哭丧呢。”
  “奶奶,我没有”我一边晾着衣服,一边回她。
  其实我知道,奶奶还是在乎我的,只是生活的清苦,让她变得对一切愤懑。
  可是没关系,因为你是我奶奶呀,是我在这个家里,最后的亲人了。所以你所有的冷言冷语,包含着尖锐外刺的关怀,我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