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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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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珩跟着额吉到王安家中时已经接近中午。
王安的养父母见来了客人,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出来迎接。
“萨日娜,今天还有雨呢,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额吉与他们算是相熟,笑着打招呼道:“在家待着也是闲着,我来也是想问问伊老家的事。”
伊老家与王安家离得虽称不上远,但也不是近都得可以打探消息的程度。
夫妇二人心知肚明她是为什么而来,说起来这事确实是他家儿子做的不对。
他们也有心,想着昨天就带他上门道歉,但…
“我说了你也别不信我,我没骗你,那混小子昨天吓到了,到现在还没好呢。”
男人一边迎她进门,一边和她说着话,进了蒙古包王安养母又拿出些果子给她,“没出息的东西,嘴还欠,我说等他好了我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萨日娜没瞧出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看他们说话的模样也不像是假的。
转身想与杜思珩说话,这才发现身边早已不见她的人影。
“人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女人道:“估计是跑后面去了吧。”
她咬了一口果子,“那混小子也不知道醒没醒呢。”
*
“喂喂喂喂!”
“进门之前能不能先问问啊!”
“杜思珩!你是不是有病啊你!”
……
眼见王安慌张地像个个猴子一样光着膀子从地上跳进被窝,杜思珩默默转回身。
背过身还不忘替他盖好门帘,防止漏风。
王安:…我该说你粗心还是细心好?
杜思珩站在帘子外,望着昏沉沉的天空,脸上丝毫没有因撞见王安半|裸的上身而感到抱歉。
“谁家好人快中午还不下炕啊?这又不怪我。”
王安脸红脖子粗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我也没见过哪个小姑娘看了小伙子没穿衣服的样子不知羞的!”
“有什么羞的,又不好看。”杜思珩嘀咕道,“比起我哥哥的差远了。”
这话倒是不假。
成年人的身躯与少年是完全不同的。
那木汗个子比同龄人都要高一些,常年运动,肌肉也得到适当的锻炼,发育得很好。
可不是十三岁的少年能比的。
“你穿好了没?”怎么这么慢。
王安昨夜发了一宿高烧,直到今早才退热隐隐冒虚汗,这会儿脸还是苍白的,浑身没力气。刚刚经过杜思珩这么一吓,穿好衣服坐在炕边缓神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说话也有气无力的,“穿好了。”
杜思珩重新掀帘进来,“你生病了?”
“呵。”王安被气得别开脸,他当然不想在死对头的好朋友面前示弱。
但是,昨天能活着从沼泽出来,说到底还和杜思珩有点关系。
“对…对不起啊。”王安声音微乎其微,别扭道。
“啊?”杜思珩被他突然这么大的转折弄得发懵。
额吉带她来确实是为了听王安一句道歉的,不过…怎么这么快啊?
“啊…哦。”杜思珩愣在原地。
“你哥去哪了?”王安问她。
“啊?”他怎么又突然问起那木汗来了?
王安:“去帮伊老找孙女去了吧,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杜思珩眼睛一转,想起昨晚二哥哥他们说顺手救了个掉进流沙里的人,再结合现在王安这么怪异的转变,很难不怀疑昨晚那个掉进流沙的倒霉蛋是不是他。
“你昨晚掉流沙坑里了。”
非常肯定的陈述句。
王安脸一燥,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额吉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的,多丢面子的事啊!
好嘛。
默认就是承认。
杜思珩嗤地笑一声,“真是你啊。”
王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杜思珩追过去,好心问道:“你不怕流沙了?”
王安一顿,差点崴到脚,头也没回就往前走,“我去找那木汗!”
晌午刚过,阴沉的冷云依旧布满上空,草原上一片幽蓝。
那木汗骑马与希吉尔在道口碰面,两人都摇了摇头。
“马上要来大雨了,又要耽误一些时间。”希吉尔懊恼道。
那木汗坐在马上神色凝重,他指着向北的方向,看了一眼希吉尔。
中蒙建交后,由于苏蒙贸易代表处的存在,两国之间公开的交易并不多。经过几十年的战争,国内经济饱受创伤,耕地大量荒废,马匹等牲畜数量急剧减少,无法满足对畜力的需求。为了恢复和发展农业经济,希望尽快恢复与蒙古的贸易关系,购买马、牛等牲畜,以满足国内的农耕需求。
有商机的地方就会有规则,有规则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违反规定的人。
比如,每年都会有乔装打扮的商人来私下买卖马匹,出售鼻烟。
“你是说可能会有假商人来拐卖小孩儿?”希吉尔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拍拍脑袋,“对了,早想起好了,咱们还没去问过商口的那帮人呢!”
“走走走!现在就去,免得一会儿下雨了去不上!”
那木汗冲他轻摇头,还没来得及解释,希吉尔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异样。
山坡上两处小黑点渐渐变得清晰,杜思珩气喘吁吁的从上坡跑下来,因着力度过大没能收住脚,差点滚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那木汗眼疾手快地翻身下马去接她。
希吉尔抬脚下马,不疾不徐走过去,“摔个跟头她就知道长记性了,你接她干什么。”
那木汗没理他,一脸紧张地看着怀里的人。
“没事,哥哥。”杜思珩也听见了二哥哥训诫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还不是昨天踹王安的腿太用力了,现在跑几步就腿软。
她的体力真是越长大越不行了,找个时间得好好锻炼一下。
那木汗不喜欢她火急火燎的性子,希望她做事能够稳重一点,可低头看着她的头顶,教训的话只得停在嘴边。
杜思珩偷偷瞥了一眼那木汗的侧脸,在阴闷的风中,他紧绷的嘴角显露出一丝冷冽。
完了。
杜思珩在心中微微叹气,都是王安的错。
“你跑这么快干嘛?!”她对一旁的王安怒道,不是吓得今早都没起来被窝吗,还能有力气这么跑?
王安小声怼她一句:“明明是你自己弱。”
“你是谁?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希吉尔上前一步,仔细瞧着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王安嘴角一抽,昨晚被那木汗拉上岸还踹了我一脚骂我调皮蛋子的不是你吗?
“啊…想起来了。”希吉尔道,“挠伤杜思珩脸蛋的是不是你?”
王安惊了一刻,不是…他什么时候挠伤杜思珩脸了?她脸上的刮痕是在地上蹭的,相比之下很明显是自己受的伤更重啊。他现在腰上的淤青还没褪呢。
“我…”他刚张开嘴想要辩解,就见昨晚的救命恩人那木汗也一脸凝重地看向自己。
不怒自威,大概就是这样了。
那双眼睛的审视度太强了,连冷风都显得微弱许多。
王安此刻庆幸自己刚刚还好向杜思珩道过歉了。
“他跟我道过歉了。”杜思珩拉拉那木汗的袖子,继而又问道,“你们俩怎么知道和我打架的人是王安?”
她和额吉还没从王安家回去呢。
[李。]
那木汗在她手心里写出一个字。
希吉尔:“早上遇见李德夫老师了,顺便聊了两句。”
杜思珩皮笑肉不笑,聊两句能知道这么多?
那木汗:[跑来做什么?]
杜思珩答:“王安吵着说要见你,我就跟他一道寻过来了。”
“我什么吵着要见了?我就是说了一遍而已。”王安脸红道,他确实是相见那木汗,经过昨晚,他越来越羡慕那木汗和希吉尔一身的好功夫,想跟着救命恩人混,学点东西。
但被杜思珩这么说,总感觉怪怪的,什么叫吵着想见啊。
那木汗:[不安全。回去。]
“我不。”杜思珩可不想回去,“来都来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找伊娜。四个人总比你们两个人好吧。”
“你们两个的战斗力加起来都不如半个我,真遇到坏人保不准还得拖累我和你哥哥。赶紧回去待着。”
希吉尔说话的语气虽然难听,但也在理。
那木汗赞同的点了下头,他是赞同他们两个回去,虽然就算待在这里也不妨碍他什么,以他和希吉尔的能力,就是再来几个像杜思珩似的人都无所谓,他都有能力保护好他们。
但待在家里总比外面要安全的多。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杜思珩真诚地看向那木汗,“王安和我都熟悉伊娜,说不定我们眼尖就发现了。”
希吉尔有所犹豫,觉得她也不是起了玩的心思,倒像是只想要跟着那木汗,“跟屁虫。”
杜思珩努努嘴,没反驳。
她到底还是藏了心思的。她想跟着哥哥是没错,但却是为了熟悉进商口的路线。
过了商口就是铁路,绿皮火车可以载着人穿梭到各地。
马正元给她的地图里,火车站是能回到上海最重要的一环。
马蹄声远不及前方愈靠愈近的火车呜鸣。
杜思珩与那木汗共乘一匹马,她坐在前方,心情难以喻明。
她好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有足够的力气奔跑,能跑回母亲的身边。
那木汗察觉到这一路上她都安静得过分,没有拉着他问东问西,甚至没有一点刚刚跑下山坡的精神气。
他越过杜思珩的头顶远眺,另一头是隐匿在幽暗天色中长不见尾的火车。
当年那些孩子,都是坐着这辆车从遥远的城市离开家乡来到这里。
杜思珩也在其中。
他低头就能瞧见她轻垂的眉眼,长软的睫毛扫出一片阴翳,眼尾处微微卷起几根,俏皮得很。
杜思珩感受到那木汗拉过她的右手,问她:[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