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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怜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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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吉尔接过话,“听说了,下午在策克口时遇见个老头,说的也是这事。”
真丢了?
杜思珩心里突突猛跳几下,前几天在学校她吃过伊娅送的糖呢。
那木汗看她心不在焉,牵着她的右手稍稍用力收紧。
杜思珩抬头,“哥哥?”
那木汗带她坐下,巴图还在地上急得左右乱转,“你们不知道,这个伊老头家里情况很特殊,他有恩于我,这么些年他家里虽然过得苦,但也不轻易来求我。我往他家里送的东西那是一件一件原装的返回来的。你说草原这么大,丢了的小孩得去哪找,我心里也没个底啊。”
希吉尔也略微皱眉,这事确实有些棘手,丢小孩的事不常见,一旦发生就非常难寻。
草原面积广,马匹跑的速度比人不知快了多少倍,别说一个小时,就是一刻钟都不知能跑出多远。
怎么找?从哪找?都是个问题。
看着他们苦恼的神色,杜思珩才明白刚刚哥哥所说的“不安全”是怎么回事。
那木汗沉思片刻,在杜思珩掌心划出几个字。
她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巴图哥哥,我哥哥问什么时候走丢的?”
希吉尔转头也看向巴图,“听下午那老头说是昨晚。准吗?”
“差不多,那时候天刚黑,伊老头平日都在那个时辰后放牛回来,恰巧昨天提前了点,发现伊娜还没到家,就去四处找了。”巴图依旧站着,心里担心得要命。
杜思珩感受到哥哥的手指又动了几下,继续替他传话,“常去的地点都找过了?”
巴图:“找过了,都没找到。”
那木汗没有回答,他放下杜思珩的手,多看了一眼希吉尔。
希吉尔会意,起身和巴图交谈,“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你今晚好好睡个觉,别太紧绷,明早我们再来找你,一起去伊老家。”
巴图点头,此次和希吉尔交流的多了,倒觉得他并不像别人口里说的那么无赖,和那木汗一样都是个热心肠的,“那好,明早我等你们。”
杜思珩跟着两人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得漆深,额吉从后面的蒙古包出来,门帘掀起时还微微透着些光。
天黑得根本看不清路,那木汗没让杜思珩骑马。
额吉说坐累了,就和那木汗一前一后的走着,只有杜思珩一人坐在马背上。
今夜星光少得可怜,杜思珩废了好大力才浅浅看清地上的土路,而哥哥牵着缰绳走在最前头转弯、绕过树丛没有一丝犹豫过。
真难不怀疑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引路神器,还是长了一双夜视眼啊。
二人谈着伊娜的事,她听了一路愈发觉得像催眠曲,眼皮不自觉沉下来,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到额吉在叫自己。
“思珩。”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即使看不清额吉的脸,杜思珩也能明显感觉到那份注视着自己的强烈目光。
她立刻精神起来,瞧出那木汗没有要开口的意味,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呃…可能是我和马正元赶狼时候弄得吧,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那木汗指肚摩擦着缰绳,并没有反驳。
额吉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自然能听出杜思珩的谎话来,意外的是那木汗竟然也没说实话。
额吉:“上药了没?”
杜思珩马上回答:“上了上了,是哥哥为我伤的,现在不疼了。”
额吉笑了一声,“我是没见过谁家的小姑娘像你这么皮的,李老师还说你是他班上最淘的那个,以前我还不信。”
她笑完话一转,多叮嘱她几句,“你和马正元玩点别的,没事别去追什么狼,太危险了。”
“知道了知道了。”杜思珩道,“额吉说得对,我下次换别的玩。”
在额吉面前,她一向乖巧得很。
回家的路不算近,那木汗和额吉商量着明天的事,杜思珩早已经弯下腰趴在马背上闭上了眼睛。
耳边有马蹄穿过草丛的窸窣声,混杂着额吉轻柔的话语,一齐飘到她的耳边又散开,已经听不太清了。
杜思珩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哥哥正抱着她往亮灯的地方走。
草原春日的风到了晚上就会发狂,一离开热乎的马背,她忍不住打了个颤,向身下温暖传来的方向靠了过去。
那木汗脚步没停,察觉到她索暖的动作,将臂膀向怀里扣紧半分。
杜思珩环着他的脖子,靠在那木汗宽厚的肩膀上,想要睁开眼和他说话意识却又很难清醒过来。
她在半睡半醒的间隙去看他,“额吉呢?”
她声音小的像是在说梦话,那木汗并没有听清,她也似乎并不需要他作回答,很快又跳过这个问题,“今天诺敏姐姐说我长高了。”
那木汗低头扫了一眼,不太确定长高了多少,怎么长高了,身体还是这么轻?
“我很快就能长的和哥哥一样高了。”
和他一样高?
为什么她这么执着和他一样高?
走到蒙古包前,那木汗侧身多留意了一眼那根扎进土里的木桩,老旧的木头上刻着深浅不一、高低不齐的横纹,是杜思珩每隔几个月的杰作。
那木汗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想长高?只是为了想骑马吗?
他抱着杜思珩进去时,额吉已经铺好被褥。
“我去取点柴火,天是暖了,但是早晚还是冷的,她又吹了一路风,别再冻着了。”额吉跪在炕上仔细铺好边边角角,又赶快抬腿下地,“你先把她抱上炕吧,马上就热乎起来了。”
额吉对待她,总是要比自己上心,那木汗已经习惯了。
而他好像也对照顾杜思珩这件事慢慢适应,仿佛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日常。
额吉与阿爸不在家事情,他总会又当爹又当妈,总之不是哥哥。
那木汗轻扯了下嘴角,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半蹲在炕前,替杜思珩脱鞋子。
她的脚很小,而且很白,指甲圆润整齐,和她的外表一样乖巧。
他用手掌托住她的脚掌心,比划了几下,确实是长高了,脚尖够到的地方要比上次长不少。
“长高了,以后在人多的地方见到母亲,她也能一眼看到我,认出我。”杜思珩依旧闭着眼自言自语着,“哥哥也能找到我,要是走丢了,哥哥也能…”
也能找到她。
那木汗知道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原来她想长高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母亲。
那木汗直起身,站在她面前,看着倒在棉被褥子上睡得小脸红润的小人,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是怜爱吗?还是怪她胡思乱想。
她怎么可能会走丢。
不会有那一天。
额吉和阿爸,他们一家子都拿她当个宝贝一样护着,怎么可能会走丢?
“怎么这么半天还没脱好衣服?”额吉抱着一堆柴火轻放在地上,随后拍干净身上的碎渣,和那木汗换了位置,“还是我来吧,你去生火。”
木柴在火堆中燃烧发出细微砰砰的响声,那木汗烧好火炉,准备起身要走。
“这么晚了去哪?”额吉问道。
那木汗抬手指向栓住白马的地方,意思是要骑马出去,去熟悉一下周边地形,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地方。
额吉叹了口气,“注意点安全,把那盏油灯带上吧,晚上回来的时候轻点,思珩睡着了。”
那木汗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没大亮,蒙古包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
“是我,李德夫。”
额吉一听是学校的老师,立马掀开被子穿衣服,“老师这么早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杜思珩被声音吵醒,打了个哈欠翻身看向对面,没能像往常一样找到哥哥的身影。
出去了?这么早?
晨起雾气正浓,天混在淡黑与浅蓝之间,或明或暗。李德夫搓了搓发冷的胳膊,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老师?出什么事了?”
李德夫扶好眼镜,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没什么大事,不是伊老头家的小孩出了事吗,我想着学校这几天就别让孩子们去了,来回形单影只,怪不安全的,这不特意来告诉你们一声。”
额吉也觉得这事危险,最近这几天得好好看着杜思珩,别让她落了单,转念又想起她脸上伤口的事,“老师,思珩脸上的伤口,是…?”
“这个啊。”李德夫清咳一声,“也怪我,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和同学打架,俩毛头脸上都挂彩了。”
额吉:“我就知道。”
李德夫:“还不是王安,没事抢她什么东西,一生气,两人就吵起来了。他阿爸说找个时间来找你们,还没来吗?”
“没呢,昨个我们没在家。”额吉道,“那木汗昨天半夜就出去了,这不起早又走了,去找巴图他们了。”
“是为了伊娜的事吧。”李德夫也因为这事一宿没睡好觉,“先不和你说了,还得去下一家,马上天亮了,别弄得有人没即时通知到,坏了事。”
“好。”额吉回,“老师快去吧。”
他来得急,走得也急。
额吉追在身后又喊了几句,“谢谢李老师啊!”
李德夫摆了摆手,小跑着隐匿在远方。
额吉撩开帘子,看到杜思珩正顶着蒙古包顶发呆,知道她这是醒了。
“醒了就起来吧,一会儿收拾收拾和我去你同学家道歉。”
“啊?”杜思珩疑惑,似乎没太明白额吉什么意思。
“你打了人家,总要说句道歉的吧。”额吉点着柴火,“我带你去王安家。”
“为什么是我道歉啊?”杜思珩气鼓鼓道,“我不想去。”
额吉哄着她,“去一趟,又不用你说话,你在旁边站着就行。”
“啊?”杜思珩又不懂了,不是让她去道歉吗?怎么又不用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