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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参事官,没想到连您都被派来冲绳了。”
收到黑田的消息,降谷零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赶往料亭。
一路上他暗自思忖:以黑田兵卫的职级,其行程竟没在县警本部备案......这说明他此行要么是执行高度机密的调查任务,要么是需要避开县警的特殊行动。
但冲绳有什么案件,需要出动到参事官级别的人物?
降谷零首先想到的,是那项一直遭到民众强烈反对的、利用南海遗骨土壤来填海造陆的工程。栗花乙葵案中被捕的黑井,恰好是承包这项工程的户田建设派来的工程师。如今黑井刚被捕,黑田就低调现身冲绳......难道说那项工程背后真的......
“哈哈哈,你在冲绳接连两个案子都干得漂亮。”
料亭里,黑田抿了口酒,笑着说:“我听说清泽的继任者过两天就会正式赴任,交接事宜要尽快处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降谷零点了点头,姿态无可挑剔。
“反应倒是平淡,”黑田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调侃:“东京那边可热闹了~在美军基地周旋得漂亮,端掉了冲绳最大的暴力团体,把清泽本部长拉下马,还顺带挖出了那个秘密工作室和掌握精密技术的匠人......都说你这次回去,就能挂上警视正的肩章了呢。”
“参事官说笑了,以我的资历,怎么也不......”
“还有传闻说,你好事将近......有了一位即将要求婚的女朋友?”黑田打断了他,冷不丁地提到了雨宫,目光如炬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降谷零放在桌下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一瞬。
大意了......
他确实没把求婚的流言当回事。原以为不过是冲绳县警内部茶余饭后的八卦,过段时间自然会平息。没想到都传到东京去了......
“降谷,盯着你这个‘最年轻警视正候选’位置的人,比你想象的要更多,也更狠......”黑田收敛了刚才的轻松,眼神锐利地说:“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的弱点,把你彻底拉下来。”
确实......
黑田说得没错,站得越高,盯着他的眼睛就越毒辣。而雨宫的身份,一旦被注意到的话......
“不过嘛,”黑田忽然又笑了,气氛微妙地松动,“你这女朋友......倒也不是一般人。”
“......?”降谷零抬眼,脸上没什么波澜,心里那根弦却瞬间绷紧。
“据说她是当年与你潜入同一个组织的MI6特工?”黑田慢条斯理地说,目光牢牢锁住降谷零,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反应:“有趣的是,当我们试图对她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时......”他刻意停顿了一会,说:“结果相当有意思呢。”
难道......成实顶替雨宫成为Calvados的事被发现了?
这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又被他强行压下。
不会的。就算真被发现了,FIXER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雨宫虽没明说,但当年帮她逃离组织,安排成实顶替她的,十有八九就是FIXER。那群人绝不会允许自己插手的事被深挖,对他们而言,这等于是被抓到了把柄。
“看来你心里有数,”黑田捕捉到他平静外表下的了然:“每当有人试图深挖她的信息,FIXER就会悄无声息地出手干预。到目前为止,她明面上的身份依然是前MI6潜入搜查官。”
果然......
降谷零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黑田话锋再转:“仅凭‘能让FIXER出手干预’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身份值得深挖了,不是吗?那群向来只盯着选举票仓的政界操盘手,为何要费心阻止别人调查一个外国机构的特工?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包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清酒滑入杯底的轻响。
“降谷,”黑田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说:“我相信你的判断和能力。她的身份我暂不过问,相信你能处理好。但你要清楚,你现在身处风口浪尖,想借她的身份找你麻烦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接着,他的语气又带上几分酒局间的轻松,笑着说:“案子你也办完了,等新本部长交接完成,不妨休假几天?等东京有了新的麻烦人物去吸引他们的目光,你自然就清净了。”
“对了,姑且确认一下......”酒局结束,降谷零送黑田离开时,对方像是不经意那样回头随口问道:“那位被捕的黑井和行,他的笔记本是被收缴了吗?”
“是的,”降谷零给出了滴水不漏的回答:“已按规定从他的住处收缴。科搜研提交的报告显示,没有发现与栗花乙葵案直接相关的线索。目前已在证物保管处封存。”
“是吗......”黑田看似带着几分醉意,但降谷零还是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锋利。
他说:“我记得冲绳科搜研那位警官......”
是FIXER玉城真壁......!
原来如此。
看来黑田此行的目的确实是填海造陆工程。黑井和行的笔记本里,恐怕藏着与工程相关的可疑情报,还被玉城发现了。但那些情报很可能与栗花乙葵案无关,所以玉城没有写进调查报告里,而是直接上报给了FIXER。这才引来了参事官这种级别的人物吗......
“总之,”黑田又恢复了友善上司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这边只是收到并认可了那份无关联的报告,对吧?哈哈哈,赶紧完成交接休假去吧,不然别人该说我这个上司不近人情了......”
这话既是试探他对填海造陆工程的知情程度,更是明确的警告:不要涉足此事!
“是,我明白了。”他恭敬地微微鞠躬,目送黑田离开。
不论是过去在黑衣组织里,还是现在,藏起所有锋芒,柔顺地露出发顶都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开车返回本部的路上,降谷零反复琢磨着黑田的话。
他意识到,自己的晋升已经到了需要上司亲自提醒他要安分的地步了。这恰恰证明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而黑田的提醒也正中要害,眼下确实不宜再高调行事。东京本部的水有多深,他是知道的。仅凭现有的功劳和尚浅的根基,要与那些在权力场明争暗斗数十年的老狐狸们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至于黑田追查的事......既然上司已经这般提醒了,再掺和就是不识时务了吧。
权衡再三,降谷零决定按黑田说的那样,等交接完成便休假几天。
可是......
他早就预料到,只要继续和雨宫在一起,她的身份迟早会成为大麻烦。只是没想到这麻烦来得这么快......
两年前,得知成实顶替雨宫成为Calvados后,他曾亲自核查过成实伪造的记录。记录显示:高中二年级时,雨宫千昭与叛逃组织的姐姐雨宫千暮,代号Kirschwasser的组织成员,在混战中双双殒命。MI6特工成实则借此机会顶替了“雨宫千昭”的身份,成功潜入了组织。
出于保护各国卧底的原则,他们在组织里的代号及行动记录会被默许抹除或篡改。这是国际情报界不成文的规矩,目的是避免曾互相见过真面目的前卧底们,在未来的任务中重逢时,利用这些信息互相倾轧。因此,在黑衣组织的档案里,与波本相关的部分早已面目全非,与第二代Calvados相关的内容更是被抹得一干二净。
成实伪造的记录堪称天衣无缝,这是他两年前核查后得出的结论。
也正因如此,当雨宫这次从冲绳入境,所有注意到入境记录的人,例如风见,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MI6特工成实再次借用“雨宫千昭”的身份来执行任务。
然而,如果此时有人注意到,真正的成实其实一直活跃在别处......那么......
虽然概率极低,但为了彻底杜绝这种可能,是否......有必要将真正的成实抹杀掉?
可即使解决了成实,让雨宫继续顶着“前MI6潜入搜查官”的身份,夫人是外国特工这一点,依然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绝佳理由。涉外关系向来是影响晋升的高危项,更何况是MI6这种敏感机构......
“呵......真是位麻烦的降谷さん呢......”他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不受掌控的性格,棘手的身份,还有那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夫人义务”......
每一条路似乎都布满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可......也正因为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这处处透着不可能的局面,反而让他的心头泛起了一丝隐秘的兴奋。
“这个月底,我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当降谷零终于完成一天的工作,躺在床上像拆礼物一样查看雨宫的信息时,这行字映入了眼帘。
她只是在通知他这件事,没有具体的时间地点,更没有邀请的意思,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日程变更。
为什么呢?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绝非疏漏,更不是不在意。恰恰相反,她一定是......想到了。
想到了如果开口邀请,可能会让他为难。所以她先一步收回了邀请,既不给他说抱歉的机会,也不让自己陷入被拒绝的境地。
两天前黑田才刚说让他休息几天,那么......
他甚至没有坐起身,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维多利亚大学本月底毕业典礼的详细信息轻易就被检索出来。与此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他在脑海里快速梳理着接下来的日程,虽然极其紧凑,但......来得及!
几乎是瞬间,他就有了结论,回复了简短的几个字:
“我会去的。”
现在她说不定已经睡着了。那么,等明天看到这条回复时,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想象着她眼眸骤然亮起的模样,带着这份念想,闭眼睡着了。
他是被连绵的雨声唤醒的。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先一步感知到的,是混杂着些许皮革气味的干爽空气和恰到好处的温度。他知道空调开着,却丝毫感觉不到气流。这大概得归功于身上这条柔软的毯子。周身这份安宁松弛的感觉,让他几乎舍不得睁眼。
但眼皮还是掀开了。柔和的光线涌入视野,耳畔依旧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前是模糊一片的车窗玻璃。
啊,又在她的车里睡着了。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侧头看向驾驶座。雨宫光着脚蜷缩在驾驶座里,背对着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印象中好像每次醒来时,她都是这样背对着他。
因为贪恋她车里这份安宁,他随便编了个“这附近便利店的饭团不错”的理由,让雨宫带他过来。吃完后,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睡到了现在。他当然知道她会看穿这个借口,而他更笃定的是,她一定会纵容他,由得他在她的小小世界里安然入睡。
说起来,雨宫的车里怎么会有一本书?这辆塞满了调查工具、露营装备和应急物资的雪佛兰太浩,怎么会容得下一本毫无用处的书?
答案不言而喻。
他了然地笑了笑。
因为她也习惯了,在这个由她建造的移动堡垒里,会不定期多出一个沉睡的他。于是,她需要一本书来消磨这段时光。
一个孩子气的念头突然涌上来。他伸手精准地一抽,便将那本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的书夺了过来。书页发出“哗啦”的声响。
她的肩膀微微一滞,旋即放松下来,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哼”。她缓缓转回身,面朝方向盘,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他想要看的当然不是这本书,而是她这全然默许他胡闹的反应。
“《伟人的情书第一辑》......看着有些年头了。”他打量着封面。
“嗯,至今也没见第二辑出版。”雨宫应着,手指随意地梳理着头发。
“是吗?”他随口打趣道:“那说不定第二缉会收录我写的呢。”
她抬眼看向车窗上流动的光影,语气同样漫不经心:“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写给我。”
他随手翻开一页,是贝多芬的情书。他清了清嗓子,试着念出声:“你就这样占据了我的思念,我永恒的......”
结果他发现自己念不下去了,这些措辞热烈直白得近乎烫眼,让他不由得脸颊发烫。
“噗......”雨宫轻笑了一声,说:“这么难吗?”
他“啪”的一声尴尬地合上了书本,直觉告诉他,她又要开始恶作剧了。
“那这本书就送你了。”她点了点他手里的书,说:“不过呢,下次......再想吃我做的便当,或者,想来车里‘研究饭团’顺便补觉,”她特意加重了“研究饭团”几个字,“你都得先读两段给我听。”
话音未落,她甚至俯身凑近了些,双臂在中央扶手箱上交叠,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困窘的模样,追加了一句:“而且......不能重复哦~”
降谷零沉默了。
密集的雨点敲打着车窗,车内暖光流淌。他转头对上得意地扬起下巴、露出一副“吃定你了”的表情的雨宫,终究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像知道他最喜欢看她这副模样。这密闭的空间一时被笑声填满。
他忽然想到:她特意在他面前看这本书,甚至由得他夺走,是不是就为了看他此刻困窘的模样,为了提出这样的交易?
就像他笃定她会纵容自己胡闹一样,她也同样笃定,他会心甘情愿地走进她设下的陷阱。
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倾身向前,缩短了副驾与驾驶座之间那本就不宽的距离,抵着她的额头,轻轻摩挲着她的双肩,说:“这些伟人之所以要写得这么......直白,是因为他们与喜欢的人由于战争等种种原因天各一方,那个时代又没有更方便联系的方式......所以才要用最热烈的言辞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吻了她上扬的唇角,接着说:“可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说完就吻上了她的唇。
而她也是一如既往地允许他所有的亲密接触,笑着接受了他的吻。
气息交缠的间隙,他贴在她耳边,终于背出了刚才让他喉间发紧的滚烫词句:“你就这样占据了我的思念,我永恒的爱人......”
他感到雨宫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满足的震颤。她像一只被顺毛后餍足的猫,眷恋地用脸颊蹭着他的脸颊,双手环上他的后背。
他就这么顺着她的耳垂一路吻下去,贴着她温热的肌肤,一字一句地背完了贝多芬那封炽热的情书。
这天,他再一次在这辆雪佛兰太浩里醒来。
眼前依然是模糊一片的车窗玻璃,那条毯子不知何时已滑落到地上。车里一片漆黑,只剩仪表盘散发着微弱的光。空调吹在皮肤上让他感到有点不适,雨声也令他心生烦躁。
他猛地侧过头看向驾驶座。
空的。
对了,雨宫两天前已经离开了冲绳。
他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想找回一点睡意,却徒劳无功。周围的每一丝声响都清晰得刺耳:雨砸在车顶的声音、空调的轻响,无一不在扰乱他的心神。
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入睡,他只好放弃,再次睁开眼。视线在昏暗的车厢里漫无目的地扫过,最终落在手边不远处那本《伟人的情书第一辑》的封面上。
记忆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自从回复雨宫会出席毕业典礼后,降谷零就像进入了高速运转的状态,将工作节奏推到了极限。为了兑现那句“我会去的”承诺,堆积如山的文件、亟待处理的交接,都成了他必须跨越的障碍。但即便忙得脚不沾地,他还是会找借口钻进她的车里睡觉,会为了得到她亲手做的便当,在县警本部后面绿化带的长椅上,硬着头皮念出书里那些烫人的段落。他没有察觉到,这些与她相处的时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列入了如同工作清单般必须完成的事项里。
一切都如常运转,在他看来,她的离开就像一次寻常的出差,几天后就能重逢。即便隐约察觉到她在刻意回避毕业典礼的话题,他也只是反复告诉自己:惊喜要留到最后,心里带着点工作完成后验收成果般的期待。
他甚至,从没真正意识到,那已是离别前的珍贵时光。
而此刻,车内只剩他一人。他翻开那本《伟人的情书第一辑》,那些曾经让他窘迫得念不下去的滚烫词句,如今却失去了所有温度,甚至带着几分讽刺。
那天在机场,雨宫把车钥匙塞到他的手里,然后用力抱紧了他。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这并非几天后就能在毕业典礼上再见的短暂分别。
典礼之后,她将在那片遥远的土地上继续寻找她人生的意义。而他却必须回到日本,回到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可即便早一点意识到,又能如何呢?他依然得像现在这样,拼命地完成堆积如山的工作,才能勉强赶上那趟飞往她身边的航班,去兑现那个承诺。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紧。
几乎是本能地,他用力回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重复着:“我会去看你的,我会的。”仿佛重复着这句承诺,就能将这即将到来的漫长分离,粉饰成一次普通的“几天后见”。
“再见了,降谷先生。”
看着雨宫走向安检口的背影,他毫无预兆地想起了两年前,那个在天桥上冷冷地与他告别的Calvados。
那时的他,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看着她决绝地绕过自己,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
而此刻,即便身份早已从敌对变成了恋人,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离开。
而这,甚至不会是最后一次。
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样:“说不定我哪天就找到了想要做的事了,就不会再呆在新西兰了,会动身去往别的地方。”
他轻叹了一声,抬眼看向车窗外被雨打得乱晃的枝叶。雨声还是让他非常烦躁。这辆他曾经安然入睡的雪佛兰太浩,第一次让他觉得冰冷又黑暗,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我会去的......我会的......”
他对着寂静的车厢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谁,又像是在给自己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得给你,也给我们,补一个像样的告别。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接下来的几天,降谷零依然处在高速运转状态。
虽然没有刻意去想,但他还是察觉到,一切都......太顺利了。
文件流转异常迅速,需要多方协调的环节总能提前打通,就连平日里最繁琐的流程都一路绿灯。整个县警本部都以一种高得奇异,不对,是诡异的效率在运作着。
而且......曾经被作为茶余饭后谈资的,关于他和雨宫的八卦,不知道从何时起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人们依然会拍着桌子谈笑,工作间隙也会拉着他去天台透气,或在自动贩卖机旁喝咖啡闲聊。然而,没有谁刻意提醒,也没有任何约定,“雨宫千昭”这个名字,以及所有可能指向她的话语,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从大家的日常对话中被彻底抹去了。
这天,降谷零提前结束了与东京的视频会议。穿过走廊时,他听到了楼下同僚们的谈话声。
是平良的声音,带着十万分的疲惫:“他这工作节奏......真是拼了老命都跟不上啊......”
紧接着是比嘉的附和:“别提了,昨晚实在撑不住眯了一会,今天都后悔死了!”
话音刚落,就引来一阵感同身受又带点无奈的哄笑。
一个年轻警察好奇地说:“哈哈~不过我还真想看看,等管理官发现我们这么多人都在拼命配合他工作时,会是什么表情?”
风见轻咳一声,立刻模仿起降谷零那不紧不慢却极具压迫感的腔调:“很感谢各位的配合,但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高效、顺畅地完成工作,本就是各位的本分吧?”
“哈哈哈哈!”众人被这惟妙惟肖的模仿逗得大笑起来。
“不愧是跟着管理官最久的风见警官!”
“不行不行!笑容还得再渗人一点!”
比嘉语气夸张地说:“那可是东京来的!八面玲珑的!滴水不漏的精英管理官啊!他后面肯定还会加一句......”他清了清嗓子,也学起那腔调:“希望大家在配合新本部长的工作时,也能继续保持这份理所当然的效率和态度。”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拍手大笑。
“对对对!情商懂不懂!情商啊!”
“比嘉,你现在也是东京的精英管理官了!”
笑声逐渐平复,风见带着些许感慨开口:“不过说真的,这次的管理官,感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嗯?”众人安静了下来。
“以前的他,就是那种......完美得不像话的零失误机器,当然现在也是零失误。但就是让人觉得,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可以靠近他,体谅他,为他做点什么的机会了。多了一些......工作之外的,我们愿意,也可以为他做的事......”
“什么工作之外,不还是在处理工作嘛!”有人笑着调侃。
风见卡壳了,努力想表达清楚:“呃?就是除了执行他的命令之外,我们发自内心想要支持他的部分吧。总的来说,感觉就是更像一个......真实的人类了?”
“咳咳!”平良刚吸了口烟,差点呛着,调侃道:“风见啊,这话你敢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吗?”
风见那边大概是沉默了。
人群再次爆发出哄笑。
平良吐出一口烟,语气认真了一点:“不过,这次要不是有他,基地那边恐怕真就把这案子糊弄过去了,哪能处理得这么漂亮,连羽村恭平都被摆平了......现在他要走了,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让他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能顺顺利利的了......”
比嘉也接话:“是啊,他和雨宫小姐......未来的路恐怕不容易。看看那些爬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盯着财阀高官的千金的?谁不想靠结婚平步青云啊?他呢?一句‘她对我没有任何义务’......啧啧,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还真的坚持下去,真够爷们的!而且,”他的语气里多了点感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是他们俩的话,说不定真能无视那些条条框框,按自己的心意走下去呢。唉,不管怎样,就是忍不住想帮他们一把。”
原来如此。
降谷零背靠着冰凉的墙壁,走廊的声控灯因他的静止而熄灭,周围暗了下来。
他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他们的那份被小心包裹、默契地传递过来的支撑,真挚得过分,又沉重得让他无所适从。
楼下的笑声还在继续,降谷零没有打扰他们,只是悄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最后一次全体会议上,降谷零站在会议室前方,环视着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平静地宣布:“今天,是我在冲绳县警本部工作的最后一天。”
话音刚落,平良第一个站了起来,紧接着是比嘉。转眼间,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默默地站起身,没有一句言语,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他们面向他,深深地弯下了腰鞠躬。
眼前这群人,曾在他初到冲绳时百般刁难,曾七嘴八舌地教他如何跟雨宫坦白,曾在误以为他要去求婚时,把他架起来扔出会议室。而在这最后的时刻,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即便私下里曾好奇地揣测“等他发现了会是什么表情”,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个人提起那份他们拼尽全力送出的礼物:扫清工作上的障碍,平息八卦流言,支持他和雨宫那“未来恐怕不容易”的路。
竟然连让他说声谢谢的机会都不给。
或许他们都明白,要是把话说开了,反而会让他无所适从吧......
他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送别。从前也有人激动地集体鞠躬,也有人为他办过热闹的欢送会。那时的他总能完美地扮演好礼貌克制的管理官,说着得体的感谢,生怕扫了大家的兴。
可此刻的沉默,却像一颗子弹那样,击穿了他心里的什么东西。
“你一定要多看看啊,要仔细地,好好地看看,这个被你保护着的国家!”
他想起了雨宫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他只觉得自己没她那般自由,没法像她那样随心所欲地到处跑、到处看风景。
但现在,他清晰地感到自己正在“看”。他看到了这片土地上鲜活的人们。这些曾经刁难他、后来帮助他、此刻沉默鞠躬的人们。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这群人、被这片他守护着的土地,实实在在地接纳着。
于是,他也郑重地深深弯下了腰,回以一个幅度更大、时间更久的鞠躬。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了自己与冲绳、与这群人之间建立的真实羁绊。那是比任何勋章都要贵重千万倍的东西。
行李打包托运回东京后,降谷零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登上了飞往新西兰的航班。
风见来送行时,甚至没问他目的地,只是笑着说了句简短的:“管理官,一路顺风。”
尽管黑田建议他休整一段时间,但降谷零比谁都清楚,这片战场容不得他长久缺席。
因此,他给自己定了个期限:四天。
这四天里,包含了飞行和转机等待的漫长往返旅程,他真正能在惠灵顿停留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足48小时。
四天后,他必须准时回到阔别近三个月的东京,回到属于他自己的位置。
飞机轰鸣着穿越夜空。降谷零透过舷窗,看着那座海岛逐渐缩小,最终隐没在云层之下,不禁回想起初到冲绳时的心情。
那时他觉得,这不过是一桩棘手的案件,一个需要暂时融入的环境,一个终将被克服的困难。处理完一切,他便会利落返回东京,继续向着更高的位置攀登。
然而,那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APP,屏幕上代表雨宫千昭的红点,瞬间扰乱了他精密运转的思绪。
他就这样再次遇见了她,遇见了那个在过去的两年里,明知终将从视野中消失,却始终无法割舍、贪恋着与她那点微弱联系的雨宫千昭。
从那时起,事情就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案件进展虽有波折,但总体还算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因为有雨宫的帮忙,让事情顺利了数倍。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自身的变化。
他开始想要相信自己以外的人,想要对谁展现自己那差点找不回来的、真实的一面,尤其珍视那些可以卸下所有身份的时光。
他变得贪得无厌,贪恋着从前不曾在意,或者说是,不曾拥有过的安宁与放松。
他不再掩饰疲惫,甚至开始心安理得地依赖别人,坦然接受工作以外的支持。
曾经那个没有软肋的降谷零消失了。他成了黑田口中那个“有了会被攻击的弱点”的人,却也正因这份弱点,成了同僚眼中“可以体谅,可以接近”的真实人类,真正被这片土地所接纳。
最不可思议的是,当他意识到,和雨宫一起会让他本就艰难的路更加崎岖后,他竟然没有一秒去权衡利弊,没有考虑过是否该为自保或仕途远离她。反而认定了她会是将来的降谷さん,自然而然地把与她相关的一切都纳入到他必须克服的困难里。
可当周围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是一个整体,甚至拼尽全力支持他们的时候,他却要去跟她告别。
经历了漫长的飞行后,降谷零马不停蹄地开车直奔维多利亚大学。越是靠近校园,车窗外捧着大束鲜花、气球和写着祝贺标语的牌子的人就越多。他们大概都是毕业生的亲友。
这景象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参与雨宫千昭人生的重要时刻。这种感觉既陌生又遥远,上一次有类似体验,或许要追溯到警校时代。在那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他从没想过还能有机会参与他人的重要时刻。
而现在,他即将走进她生命的关键节点,成为这段难忘回忆里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这种参与感让他觉得两人之间本就复杂的联结似乎又加深了一点。
“真是的......”
看着雨宫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地大哭,最后甚至直接丢掉学士帽向他狂奔而来,降谷零不由得低声失笑,也加快了脚步,拨开人群迎向她。
即便隔着喧闹的人潮,他还是被她的兴奋所感染。一路积攒的、缠绕心头数日的离别阴霾,全都被满足感所取代。那些在她的车里独自翻看《伟人的情书第一辑》的寂静时光,仿佛都只是眨眼一瞬。
视线里,她身后那件奔跑时扬起的、撕裂的学士袍,恍惚间竟奇异地与某种圣洁的白色裙裾重叠了几秒。那个关于“巢穴”的构想就这样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曾经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实现。
而此时,雨宫穿越人海奔向自己身影,让他忽然觉得,这不就是一次成功的尝试吗?
虽然过程艰难,需要上司额外首肯,需要整个县警本部全力配合,需要他将时间和精力压缩到极限,但他终究做到了不是吗?
今天的毕业典礼,是告别,却也指向了下一次的重逢。
他甚至都能预见到,未来无论要经历多少次的告别,都必将迎来更多次像这样不顾一切只为彼此奔赴的时刻。
下一秒,带着奔跑的冲力,她整个人撞进他的怀抱,双臂紧紧缠上他的脖颈。
降谷零稳稳接住了这满怀的喜悦,顺势将她抱离地面,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送上了祝福:“毕业快乐,小昭!”
她在纷飞的彩带和盛大的欢呼声中仰头大笑,满脸泪痕,发丝凌乱,像一只在风雨里撒欢的小兽,狼狈却鲜活。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梦里问过她的那个问题:是我让你感到幸福的吗?
眼前这张带着泪痕却光芒四射的笑脸,就是最毋庸置疑的答案。他再一次做到了,再一次亲手将这纯粹的幸福,捧到了她的面前。
回应他的,是她俯身落下的吻,热烈得近乎莽撞。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如此毫无保留地亲吻他。
将来,他们还要创造更多这样的时刻,要给她更巨大的幸福,要成为她倾尽全力也要回归的锚点。
毕业典礼后,他们驱车去往雨宫说过的牧场。
她指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给他介绍着:这家咖啡店有只总是打盹的伯恩山犬;那家超市一到特卖日就挤满了人;还有那家小摊的樱桃超级无敌甜。他想象着她吃到超甜樱桃时心满意足的样子,忽然意识到,这周围的一切不再是APP里的那个红点,而是她真实生活过的地方。这让他又感到了那种正在被邀请走进她的世界的感觉。
直到......她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手刚碰到门把手准备拧开,却突然红了脸,转而说要先带他去牧场。
这趟参观她小小世界的旅途就这么戛然而止,那扇近在咫尺的门仿佛被无形地拉远了。一种被打断的烦躁感爬上心头,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而半个小时后,他还是成功走进了这个门后的世界。
趁着雨宫出去打热水的间隙,他快速扫视了一遍这个房间。
陈设果然与当年东京那间处处设防的公寓截然不同,至少没发现监控。窗台上是她种的花,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枝条了,但能想象到春天时一定开得很热闹。墙上贴了不少合影。在米花大学时,她虽有朋友,却从不会把合影贴在墙上。书架上的书看上去都有点年头的了,看名字多是奇幻故事。那个总是能精准洞悉人心的Calvados,竟然会喜欢跟现实世界相去甚远的奇幻故事吗?是因为见过太多的真实,才更需要虚幻美好的东西吗......床上、椅子上、书架的空隙里,散落着各种毛绒玩偶。有熊、猫、长颈鹿,还有一些认不出的动漫角色,材质风格各异,她大概就只是喜欢那种毛茸茸软乎乎的感觉吧。
他想起她说过的话:“其实我只是还没想好毕业后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个生命要如何度过......而我在新西兰那边又过得很开心,所以才想着要先回去。”
这一路走来,他几乎都能想象出她在这边的生活:每天大概睡到自然醒,就像在MOAI时那样。醒来先去查看窗台上的花,再去牧场跟Popo一起跑一段路。下午开车进城,沿途看着四季变换的风景。到了城里,或是约上朋友去咖啡店,点杯喝的,看看那只打盹的大狗,或是挤进超市买点什么;再漫无目的地闲逛,随手买下合眼缘的毛绒玩偶。在夜幕降临前,带一盒樱桃回到民宿。洗完澡,靠在舒服的床上翻看那些有点年头的奇幻故事书。
也难怪她会贪恋这种生活......对他们这样神经长期紧绷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这懒洋洋的没有目的的生活更令人沉迷了。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床头。那只他为她赢来的小山羊玩偶,被放在了她的枕边。
来自他的东西,占据了这片空间里最私密、最贴近她的位置。
这种被她珍视的感觉,让他心底那片危险的暗潮,又无声地翻涌起来。
很快,雨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温水和干净的毛巾,准备帮他处理伤口。
当他的后背彻底袒露在她眼前时,降谷零感受到了她屏住了呼吸。
由她看吧。他想。
她不是没见过他狼狈脆弱的一面......他从来都不介意,甚至隐隐期待她能看清他的一切,无论是光鲜还是不堪,并一如既往地接纳他的所有。
而这样彻底而直接的暴露,就像一把利刃,划破了两人之间某种无形的屏障。
散落在周围的毛绒玩偶仿佛都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提醒着他,此刻他正处在她最私密的空间里。
这种认知带着一种禁忌般的刺激,让他胸腔里翻涌的暗潮几乎要冲破堤坝。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指尖的力道虽轻,却带着一种压抑的、不易察觉的微颤。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他的感知。
他忍不住回头,想要看看她此刻的神情。
只见她满脸绯红却眼神专注,带着探究、好奇和......那种正在被诱惑的失神。
当他叫出她的名字时,她的慌乱与羞赧就这么暴露在他的面前。
于是,事情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其实是他故意促成了这样的局面,他心知肚明。
刚才救Popo时,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受伤的瞬间,脑海里曾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伤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是不是就能以此为借口,以“不能让Kaur先生看到这些”为由,名正言顺地踏入那个他被隔绝在外的、她最私密的空间里?
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但他清楚地知道,每次他流露出一点脆弱,袒露出一点不堪时,她就会露出这种无法抗拒、十分动摇的神情。
所以当她答应帮他处理伤口时,他就在想:是不是可以......
于是,他展露伤口,在她受到触动时主动凑近,放低姿态,像猛兽在锁定猎物那样等着她接近。看似是他等到了她主动走出那最后的一步,而实际上,他无比笃定,她一定不会拒绝。
卑劣吗?
是的。
原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狡猾又幼稚的小鬼,会为了接近想要亲近的人,不择手段地制造伤口,用脆弱的姿态换取对方的心软。
他开始一遍遍地对她表白,好像只要这么做了,他所有的手段都会因这份初衷而变得合理,变得不那么卑劣。
而她也只是一遍遍地告诉他:“我知道。”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努力承受这份热烈。
可她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与她相关的一切,总能轻易搅动他内心的暗潮。
不知道那个被拆除了GPS的耳骨夹里承载着他怎样的心情。
不知道听到黑井的供述时,他内心那可怕的共鸣。
不知道几个小时前,他还想着要给她更巨大的幸福,而现在却又忍不住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引诱她靠近。
这一切皆因她而起,无法宣之于口却又......渴望能被她看见。渴望即便是怀抱着巨大黑暗的自己,也能被她全然接纳。
窗外的细雪还在无声飞扬。在这个不算温暖的房间里,呼吸、心跳、思绪全都乱作一团,两人像是在彼此厮杀一样,承受着对方带来的痛,以及比痛还要沉重数倍的情感。
可即便如此,即便是做着恋人间最亲密的事,他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而他心里这因她而起的,无法填满的贪念,她依然是......一无所知。
雪不知不觉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泛出奇异的光,房间里因此笼上一层暧昧的光晕,既像凌晨将晓,又似入夜初临。
雨宫睡着了,眉头没有完全舒展开,眼角还挂着泪痕,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脖颈上满是他留下的痕迹,呼吸轻浅而不安稳,像一只厮杀后疲惫休憩的小兽。
降谷零趴在她身旁,后背被她抓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隐约透出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没有动,只是和她枕边那只小山羊玩偶一起,静静地看着她。
她很快就醒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他还没看够。
她想舒展一下身体,刚动了动就皱起眉放弃了,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片刻,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一道旧伤疤上,指尖轻轻点了点,问:“这是?”声音轻轻的,要不是房间里足够寂静,他恐怕都听不见。
“在爆炸现场,从还没完工的高楼跳下来时,被碎石刮的。”
她的指尖滑到他肩头另一处:“这里呢?”
“在涩谷Sky,追着嫌犯的直升机落地时,被爆炸碎片砸的。”
最后,她的手指拂过他后背那几道新鲜的抓痕,问:“那......这里呢?”虽然虚弱,却是熟悉的恶作剧时尾音上扬的语调。
“......”他心虚地沉默了,不确定她是不是看穿了自己这幼稚的手段。
“这是我胜利的证明哦~”雨宫替他答了,唇角努力弯起一个弧度,泪水却无声地滑落到枕头上,“是我,把警视大人从堆积如山的工作里,撬出来一点点的证明~你说......日本会因此而毁灭吗?”
他笑了起来,替她擦掉眼角的泪,说:“要是真的变成那样,这责任你负得起?”
她握住他的手,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说:“嗯,我会负的。就算被指着鼻子质问,也会嚣张地仰头承认‘对~是我’的程度......”
也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他笑得更厉害了,牵扯得背后的伤口一阵锐痛。
“可是......再这样下去,我会变得更贪心的,会想要得到百分之一百的零......所以......”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湿漉漉的眼眸里浸着月光,就这么看着他,说:“快回去吧......”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点距离,伸手把她拥进怀里。
直到现在,她依然是......清醒到近乎残忍。
她温顺地把脸埋在他颈窝回抱着他,轻叹了一声,又心满意足地说:“啊啊,感觉像是偷到了星星......”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降谷零一睁眼看到墙上的钟,先是觉得不可思议。上一次睡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不知哪年的事了。果然只要在雨宫身边就会这样......
目光转向床边,雨宫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似乎正在数着床头柜上散落的铝箔包装。
“......昨天就想问了,为什么......零会随身带着......”察觉到他醒了,她没有回头,只是小声地问。
“当然是因为小昭你从来都不会拒绝啊。”看着她瞬间绷紧的脊背,他毫不避讳地说:“而我对自己的自控能力也没什么信心,所以......”
“怎么......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雨宫半晌才憋出了这么几个字。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分明瞥见她的耳尖红透了。
“哈哈哈哈。”他从背后将她整个圈进怀里,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说:“嗯,都是小昭的错,说什么想要得到百分之一百的零......”
“不......那个......虽然......但......痛......”她在他的怀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像是在试图争辩什么。
他自行理解成了“虽然确实很想要,但是很痛”,笑着亲吻了她滚烫的耳尖,说:“早上好。”
雨宫重新打了热水回来帮他处理伤口。可这次他刚想回头看她,背后就传来一声喝止:“不许回头!”
听这气势,似乎是如果他不听话,下一秒那把Glock 42就会抵上他的后脑勺。
他只好乖乖坐着,由得她帮他缠上绷带。
之后两人去餐厅吃了个说是下午茶都不过分的午餐。看Kaur夫妇的反应,显然早已习惯雨宫这个点才起床。
吃饱喝足后,雨宫带他去牧场,正式地给他介绍了Popo。
小山羊远远看到雨宫,立刻欢快地蹦跳着跑来,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她的裤脚,发出撒娇般的“咩咩”声。可当雨宫笑着指向站在一旁的降谷零时,它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半步都不肯靠近。
“怎么了?昨天可是这个人救了你哦。”雨宫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
Popo又立马变得雀跃起来,将脑袋埋进雨宫的怀里,热烈地蹭着她的脸和下巴。
眼前这一幕让降谷零想起了雨宫的头像。
更扎眼的是,Popo窝在雨宫的怀里斜睨着他,眼神里竟带着点......得意?
他也蹲下身,试着去摸它的脑袋。Popo还是避开了,继续窝在雨宫怀里,发出了一声在他听起来带着点炫耀意味的“咩~”,只留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它好像在挑衅我。”他半月眼地盯着Popo说。
想起她枕边的小山羊玩偶,他忽然很想知道,当她看到那只玩偶时,想到的是他,还是这只羊?
“哈哈哈哈~”雨宫看着这对峙着的一人一羊大笑了起来,说:“看来你们两个很合不来~”
雨宫带着他在牧场慢慢逛了一圈后,两人驱车进城。
开了将近一个钟才到城里,那个卖樱桃的小摊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收摊了。幸好雨宫提前打了电话,摊主特意为她留了最后一盒。
两人在附近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分享了那盒樱桃。
“现在还不是樱桃季,还不是很甜......但我很想让零也尝尝!”她是这么说的。
“那......等樱桃季到了,我再过来?”这句话没经思索便说了出来。
雨宫愣了愣,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伤感,又迅速被她掩饰过去,说:“我们再去超市买点东西吧。”
她岔开了话题,仿佛没听见那个关于未来的缥缈约定。她大概是觉得,那又是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又或者,觉得他不该为了一盒樱桃,再像这样费尽力气跑一趟。
“......好。”而他只能假装没看见,假装没读懂她的伤感,跟着她起身离开。
今天还不是特卖日,超市里人不算多。降谷零推着购物车,看雨宫拿起一包薯片说“这个口味最棒”,又指着一盒饼干说“这个有芹菜味!”购物车渐渐被各种零食填满。昨天他说想看看她生活的地方,是因为很想知道她在这里过得如何。而她也明白他的心思,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一股脑地向他展示她在这里生活的种种。
“叮——”
降谷零的手机屏幕亮起,清晰地显示航班将在三小时后起飞,催促他尽快值机。
还在挑零食的雨宫,在他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来时,把两包橡皮糖丢到购物车里,笑着对他说:“结账吧。”
接着,他就开着租来的车,载着她和一大袋的零食去往惠灵顿机场。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短。雨宫还是不时指着车窗外的街景,说着她在这里遇到的事情。只是说着说着,声音里渐渐带上了一点压抑的哭腔。
降谷零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倾身过去吻了她,堵住了那即将破碎的声音。雨宫没有抗拒,只是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这个吻没持续太久,她很快平静下来,用手背抹去泪痕,低声说:“......走吧。”
车外,细雪又开始无声飘落。降谷零重新启动车子,汇入驶向机场的车流。他和她都无比清楚,没有在这里停下来的理由。
一个多星期前才在那霸机场告别的两人,此刻又站在了另一个异国机场的安检口前,只是这次要走进安检口的是降谷零。
雨宫扫了一眼他手里那一大袋零食,大概觉得画风严重不符,憋不住笑出声来。
想起刚才吃樱桃时,她眼底那抹飞快掠过的伤感,他还是觉得必须要回应她的期待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他倾身抵着她的额头,认真地说:“我会再来看你的,虽然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樱桃季,但我会来的。”
雨宫低头笑了笑,指尖摩挲着他的脸颊,说:“也说不定,是我回去看你呢~因为......”她踮起脚尖,神秘兮兮地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下一次......想在零的房间......”
“......!”
该死的......!一句话就让他......!
“啊哈哈哈哈~”雨宫猛地退开一步,捂着脸颊爆发出一阵大笑。明明她自己的脸也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却还是得意洋洋地欣赏着他瞬间僵住的困窘模样。
这让他忽然觉得,她或许......其实是知道的?
知道他怀抱着巨大的黑暗,知道她能轻易搅动他内心的暗潮,却还是跟这份黑暗......玩得不亦乐乎?
可就像他无法确认,昨晚她是否真的看穿了他卑劣的手段那样,他也无法问她是否知晓这一切。那都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
不过......他注意到她说了“回去”。之前她说的是“回新西兰”,而现在提到日本,她也用了“回去”。
而这,就是他的小小胜利。
雨宫挥了挥手,这一次终于跟他告别:“再见啦!希望你能赶得上......呃,不对,是希望日本能撑到你回去拯救它!”
降谷零笑了笑,上前一步,最后一次将她深深拥入怀中,也认真地说:“嗯,再见。”
当机舱广播提示即将起飞,降谷零正准备切换飞行模式时,手机屏幕蓦地亮起,雨宫的信息跳了出来:“对了!还是要说一次,我最喜欢零了!最最最喜欢你了!”
又来了......
降谷零下意识看向舷窗外,明知道她不可能站在那里,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
他心里这么想着,按亮了屏幕,回了一句:“嗯,我也最喜欢你了。”
抵达羽田机场后,降谷零径直前往寄养处接哈罗。短短一周多,他从暴雨倾盆的冲绳,去到漫天飞雪的惠灵顿,现在又回到了闷热的东京。
“哈罗,我们回来了哦。”
玄关堆着从冲绳托运回来的行李,门外,盛夏的蝉鸣声嘶力竭,像在燃烧最后的生命。
他把怀里的哈罗放到地上,看着它在阔别数月的熟悉空间里撒欢奔跑,然后直起身环顾四周,有一种终于从异常回归到日常的尘埃落地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他的生活似乎本就一直处在异常之中。
快速洗了个澡后,降谷零推开卧室的门,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雨宫说的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里。
“下一次......想在零的房间......”
“......咳!”明知道没人看见,一股莫名的燥热还是瞬间爬上了耳根。
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微湿的头发,试图驱散那点不自在,心里却忍不住想:是不是......该做点准备......?或许......按着她喜欢的风格,稍微收拾一下......?
他摇了摇头想甩掉这荒唐的念头。可更让他感到难为情的是,自己竟然会冒出这种想法......这比那念头本身更让他尴尬。
“叮——”
手机屏幕亮起,是紧急会议通知,40分钟后在警视厅的大会议室。
“呵......果然。”真是一刻都不能等呢。
降谷零打开衣柜,迅速换上熨帖的鼠灰色西装,简短地对哈罗说了声“我走了”,随即揭开RX-7上的防尘罩,驱车赶往警视厅,提前出现在大会议室。
室内弥漫的低气压中,几张脸上来不及掩饰的错愕与难以置信清晰可见。
降谷零几乎能推演出他们在此刻之前内心的剧本:大概等会议开始后,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他的缺席,然后语重心长地感慨:“虽说休假是上司特批的,可我们这工作,谁不是休假也随时待命的?跑那么远、离开这么久......那位管理官实在是......”
说不定还会有人附和:“谁让人家功劳在身呢~”
而这,正是他出发前就精准计算过的节点。他将行程压缩在四天之内,为的就是在他们按捺不住、即将发难之前,准时出现在这里。
他对那些错愕、难以置信、因计划落空而隐隐浮现的愤懑视若无睹,跟擦肩的几位同僚礼貌点头,甚至随便聊了两句闷热的天气,姿态从容得仿佛只是从隔壁办公室过来的,从来没有离开过东京。最终,他在自己的位置落座,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抬眼看向会议主持人,以最无可挑剔的姿态,无声地宣告了自己的回归。
依然是尺度受限,还是多谈谈哲学吧[狗头]
《伟人的情书第一辑》是《欲望都市》电影版里面的梗~
恋爱谈得差不多了,又要开始查案啦[撒花]接下来大概也是最后一个案子,解决后可能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能吧?大概吧?
不过为了避免写得像冲绳这么放飞,我可能得先列个章纲[笑哭]尽量10-15W字写完。
希望没有bug吧[笑哭]当然就算有我也不管了[爆哭]我一定要写到HE[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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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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