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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古怪 ...

  •   是怎样丧心病狂的歹徒敢弃尸于闹市?

      柳槿和蹲在女尸旁边,狭眸沉思。

      背着硕大木箱的周仵作哼哧哼哧跑来,呼出的气儿腾成白雾,“见过大人。”

      柳槿和招招手让他靠近:“你且来看——似乎死了挺长时间了。”

      周仵作卸下工具箱,脱去厚重夹袄,跪于尸体右侧,仔细检查其耳鼻喉表征,而后竟贴近尸体,闻了闻气味:“腐臭味道并不刺鼻,若有若无的,兴许被妥善保存过。至于死亡时辰,还需详细检验才有眉目。”

      柳槿和站起身,还拉了周仵作一把:“且带去城外义庄,你细细勘验。”

      围观的百姓早在周仵作验尸时便散开了——目睹一个大活人翻死尸的眼皮、舌头,还凑近去闻味儿,实在瘆得慌。

      衙役意欲征用商户的门板,来把尸体运走,然而哪户愿意染上这晦气?唯有韦氏盐庄的韦六殷勤地叫小二拆了门板,亲自给柳槿和送来:“大人为着商会之事尽心尽力,韦家自是将恩情记在心里。”

      柳槿和凝着他谄媚的表情,勾起嘴角笑道:“韦六公子客气了。”

      “哎呀,哪里当得起大人的一句‘公子’!”韦六挠了挠后脑勺,朝周仵作离去的方向努努嘴:“大人心慈,不忌讳仵作。可这周仵作,身上背着事儿咧!您可知为何县里都不大待见他么?”

      “还请韦六公子解惑。”

      “他呀,判错过一桩案子!把人老秀才的姑娘硬说成了浪□□子,还称凶手便是那姑娘的某一位情郎,这不是造谣抹黑么?后来有人自了首,承认是将那可怜姑娘女干杀了。要不是县衙里无旁的仵作,姓周的岂能留任哪?”

      柳槿和以手抵唇,若有所思:“竟有这般往事。”

      韦六嘿嘿笑道:“小民也是怕大人偏听偏信了那厮,才嚼这舌根。”

      “本官必然仔细辨别,有劳韦六公子挂怀了。”柳槿和诚恳道。

      在芙蓉巷现场探查的捕快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线索。莲县并无严格宵禁制度,入了夜居民自是窝进温暖的被里会周公,根本注意不到外头的情况。

      显而易见,芙蓉巷是抛尸之地。

      柳槿和略一沉吟,撩起下摆,跨上驴背,嘚嘚往城外义庄驶去。

      义庄并不大,两进院落,只一盲老头看守。局促的庭院摆满了黑沉沉的棺木,五大间的正房打通墙壁,置上木板,裹着白布无人认领的尸体在这儿存放上半年,若仍辨不明身份,就由盲老头草草安葬。

      还未推开义庄的门,一股子极为霸道的檀香味直冲鼻腔,随行的王捕头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门栓传出木料摩擦的声响,一个枯瘦得像秃树的老人慢吞吞地打开两扇门,哑声询问:“可是县令大人?”

      柳槿和道:“正是。本官来看看周仵作验尸情况。”

      盲老头点了两下头,颤巍巍地指向正房:“小周就在那里头。”

      王捕头跟着柳槿和走义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头,发怵道:“无怪乎盲老头可止小儿夜啼,也太鬼气了些。”

      柳槿和问:“他有何来历么?”

      “倒不曾有人打听过。”

      屋内的周仵作正专心致志给女尸穿上衣物。

      王捕头道:“老周,这人是何时没的?”

      周仵作将僵直的毛笔放进嘴中,而后蘸墨唰唰写尸格,头也不抬地回复:“天气过于寒冷,只能估计是三到五天前;脖颈处有道约四寸①的掐痕,无絮状物残留,初步推测是手掐住脖子使其窒息而亡。有被侵犯的痕迹。”

      周仵作顿了顿,一双肿泡眼格外锐利:“尸体瘢痕几乎集中在枕部、背部、腰部、四肢后侧。这有些古怪,似乎这女子死后就一直静静地平躺着,就如眼下这般。”他点了点仰面平放在木板上的尸体。

      王捕头质疑:“究竟是被强迫还是自愿,老周你可得分清楚。”

      周仵作身子一僵,脸迅速涨红,咬牙切齿道:“我岂会犯此等错误!”

      柳槿和打断了二人:“周仵作的意思是,该女子遇害后,凶手没有将她塞进什么物体中隐藏,反而是——由着她躺着?”

      “没错。”周仵作坚定点头。

      王捕头悚然:“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有意思,”柳槿和挑眉,“既不毁尸藏尸,还将之丢在人流量最大的芙蓉巷。这个凶手,他凭什么有恃无恐?”

      几人等周仵作收拾好验尸箱,一同返回县衙。王捕头率先拉开门,却迸发出一声惨叫:“啊——盲伯,您吓死人了!”

      盲老头佝偻着背,双目无神,手里挎着竹篮:“对不住,大人,草民只是来添添檀香。”

      周仵作忽然激灵了一下。

      柳槿和问:“仵作这是想起了什么?”

      周仵作摇摇头:“下官也没确定。”

      莲县少有命案,柳槿和不得不加快侦察速度。他叫来褚时安,命他带县兵诸家询问芙蓉巷住户,尽可能挖掘线索。

      忙里偷闲,柳槿和唤来青松:“可有安陵的信件寄来?”

      青松恨铁不成钢道:“没有。大人您看见小人就问,一天念叨了五六回了!”

      柳槿和往后靠在椅背上,只感觉身心愈加疲惫了。

      安陵城中,觉清也忙得脚不沾地。

      铺子的地段极好,毗邻城中最繁盛的酒楼和客栈,只是周边卖胭脂水粉以及绸缎料子的店家亦是不少。

      这几日孟令君得去郡府办文书,由觉清看着装潢事宜。

      铺子的名儿取为“云来”,规格与安城的鹤鸣商行有些相仿,一楼是大堂,也是口脂膏霜陈列的区域;二楼划出一片露台,介时会将缝制了通草花②的成衣展示出来,不论一楼二楼的顾客皆可观赏。

      “姑娘,”一位衣着整洁,面目和蔼的老妇从门口走来,好奇地张望楼内做工的匠人:“这是新开的什么铺子?”

      觉清笑道:“阿妪午好。准备开家卖衣裳的铺子呢。”

      老妇惊道:“看你面容,以为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竟没留意已是妇人发髻了。我是住在边上菖蒲巷的,夫家姓林,平日就爱凑凑热闹,你别见怪。”她说着,把手里的棉布包袱打开:“这是家里做的花糕,你且尝尝。”

      觉清连连道谢,接来花糕咬了一小口:“清甜清甜的,好吃。”

      林妪见觉清喜欢,便都递给她:“你呀,同我那远嫁的姑娘差不多大。收下罢,闲时愿意陪老婆子我说说话就好。”

      觉清就这样认识了林妪。

      林妪称觉清像她的女儿,觉清也暗自对比阿娘和林妪之间的相似点。

      阿娘喜洁,衣裳日日都要更换,熏上怡人的橙子香;林妪的衣着简单,却熨烫得极为平整,带着安陵城常用的皂角香气;阿娘醉心花草,院中不光种花,还植了一藤葡萄;林妪家中有一暖房,特特用以栽培植物,多以能做染料的花草为主。

      觉清看着林妪温柔的双眼、总是带笑的嘴唇,不由陷入对阿娘的回忆中。

      阿娘若还活着,也该这般柔和可亲才是。

      每日午间,觉清都带着文墨去林妪家休憩。

      “晏晏啊,你夫君待你可好?”林妪正揉面打算做汤圆子吃,觉清坐在灶旁的小马扎上,手托腮瞧着她。

      “我觉得挺好的。”觉清笑弯了眼:“他教会了我很多事情,有时候我也很佩服他。”

      “能放你来阳州开铺子,想必是一位颇为宽容温和的男子了。”

      觉清想到柳槿和欠儿巴拉的样子,哼笑两声,没揭他短。

      “这附近做女人生意的铺子可多哩,你这样信心满满,看来是有不一般的地方吧?”林妪开始搓出剂子,揉成可爱的球形。

      觉清颔首:“我们的铺子兼顾布料、花样、版型,直至成衣,客人需要什么,都可以提供。不仅如此,一同售卖的胭脂香粉等,可以同购买的衣物搭配,更加便利。”

      林妪赞道:“好精妙的点子!来来,阿妪多给你下些圆子,补一补这灵光的脑瓜。”

      饭毕,觉清依依不舍地离开林家,文墨欲言又止,纠结了许久才小声劝道:“小姐不应该同林妪这么快熟络的。”

      觉清点点文墨的鼻头:“阿妪不过是一独居的妇人,她能有什么坏主意?而且我也没有和盘托出呀,只是聊聊天罢了。”

      “您说了铺子的新奇点子。”

      “明日便要开业,阿妪迟早都能知道的。早一日晚一日,有什么区别?”

      然而云来坊正式开业那天,独具一格的购买方式没有吸引来大量顾客。

      孟令君脸色铁青,遣了人去打探居民的口风。

      跑腿的回禀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瞥一眼觉清,“听一位婶子说,对面那卖胭脂、布匹、成衣的店家合伙办了个集会,三家商品随意挑选,若同时买了三样,还有大幅降价呢。”

      觉清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好似听不见谈论她“罪状”的二人的声音了,脚下的木地板扭曲成无底的深渊,她惶然地下坠,面前浮现出周氏的脸,她嘲笑觉清:“晏晏,你还是没变呢。”

      “柳夫人!”孟令君的斥责声拉回觉清的神智。

      “是我的错,”觉清嗓音发涩,不知不觉流了满脸泪:“我识人不清,我......”

      “您说得没错,”孟令君嗤道:“您真是愚不可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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