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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琉璃月 ...

  •   八月中秋这日,宫中设宴,皇帝在紫宸殿大宴群臣,宴上有西域诸国进献的美人献舞,异域风情的舞蹈与热情奔放的胡姬,同婉约的武朝女子完全不同,令席间众人兴致盎然。
      萧裳柔看着大殿之上腰肢纤细若蛇一般的舞姬,初看还觉得新鲜有趣,看了几场下来索然无味,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席间拆螃蟹,今夜的螃蟹颇肥美,但她并不喜欢蟹肉,拆了一银盘的蟹肉再抬头时,发现舞已经停了。
      大殿上出现了一个红衣的女子,她穿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如美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腰肢上戴着一圈铜铃,随着旋转跳跃发出阵阵铃声,她戴着金色的凤凰面具,虽不见其容貌,但看着她精彩绝伦的舞姿亦可知必然是个美人。
      与此同时,伴着悠扬婉转的旋律,大殿上开始飘出阵阵花香,不知何时开始,整个大殿之上开始飘满了花瓣,纷纷若下了一场花瓣雨!那红衣少女衣裙随风飘舞在花瓣漫天中,在众人如痴如醉的目光里慢慢揭开面具。
      一时间,众人都不禁瞪大了双眼,惊叹声连绵不绝。
      萧裳柔怔怔地看着那红衣少女,她生了一双蓝色的眸子,清澈如一汪碧水,额间描着金色的凤凰,五官精致犹如画师笔下描绘的天女,美的妖媚。
      这样的女子,男子只消被看一眼估计都能被勾走魂魄!
      萧裳柔几乎下意识的去看席位的最高处,皇帝尚且年幼,但也不掩眼中的惊艳。而皇帝身边的苏恒,他穿着那身赤金麒麟袍,身姿挺拔格外的俊朗,他静静的站在一旁神情清冷的看着大殿上的人,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心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苏恒忽然看向她,两人目光相碰一时竟有些茫然。
      还是萧裳柔先收回了目光,拿着螃蟹的手一时窘迫的不知该往何处放,这些时日她都在刻意避开苏恒,偶然间这样四目相接竟让她心颤,她心跳的太快,只觉得咚咚犹如擂鼓!
      苏恒自然想到了为何她忽然这般盯着自己看,尽管这些时日她掩饰的很好,但小女子的心思终究是不禁推敲的。他看着她满脸无辜又懊恼的神情,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这时楼兰国的使节已经走上大殿,跪在地上行参拜大礼后说道:“尊贵的陛下,洛娅是我们楼兰第一美女,被称为神的舞使,我们将她献给您,希望陛下能够笑纳。”
      萧珩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身边的苏恒,他才十岁,若将人纳入后宫岂不是要被冠上个重色的骂名。若是公然拒绝,那也是伤了藩邦友谊,楼兰国献给美女给他,这不是摆明了为难他。
      苏恒不动声色的鄙了一眼大殿上的使节,朝着皇帝颔首施礼道:“陛下,昨日音舞司主舞伤了腰,如今领舞一职尚缺,不如让洛娅顶缺?”
      萧珩崇立即道:“如此甚好,朕以茶代酒愿两国世代盟好。”
      一场危机化解的悄无声息,夜宴气氛依旧热闹祥和,只是众臣的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往楼兰国那一边张望。
      洛娅原本以为自己能顺利的进入后宫,哪怕皇帝如今年岁尚小,可他总是要长大的,她有自信凭她的魅力能让小皇帝对她痴迷!可刚刚看着满大殿的男子,竟只有一人对她似乎毫无感觉,站在皇帝身边的那个权势滔天的宦官,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俊美无双却也冷若冰霜,只是再冷的人她也有办法融化,就算他是个宦官!
      察觉到洛娅的目光,苏恒还是凝起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可她却红唇微翘跟着眼波流转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他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厌恶,当他苏恒是什么人?也敢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来,只这一眼,甚至叫她怎么合情合理的死,他都快想出一百个法子了。
      可两人这一波眼神较量在萧裳柔看起来,真还有点眉目传情的意思!她在心中愤愤的想着,果然男人就是男人,就算是去了势,他也终究是个见色起意的男人!也是了,否则当日为何又会情难自控的亲她?
      萧裳柔越想越觉得气愤,连手中的蜜茶都不觉得甜了,她冷冷瞪了一眼苏恒,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本来不打算喝的,如今可真是忍不住了!
      身后的浣雪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曹姑姑说了,不让您喝酒!”
      萧裳柔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赌气似的又倒了一杯,根本不听浣雪的劝说又喝了个干净!
      浣雪有些焦急却又毫无办法,公主出门前答应了曹姑姑不能饮酒,前两次喝酒都说明公主酒量不行,这下真不知喝醉了又会闹出什么事。
      就如此一杯接着一杯,待到散宴时分,萧裳柔早已喝得个酩酊大醉,她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但还是端着身子被浣雪半掺半扶着走,座上辇轿才整个人一软歪头阖眼。
      苏恒将这一切都瞧入眼中,吩咐了一队人跟在她辇轿后头,才想着回头去处理别的事情,就看见宇文凌渊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宇文凌渊对他颔首道:“苏总督,不知可否移步别处一叙?”
      苏恒回礼讪笑道:“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两人渡步穿过了人来人往的回廊,行至一处花园,周边宫灯璀璨却静谧。
      “苏总督,听闻你已经亲自去见了齐大人,为他弹劾长公主一事,被督主亲自上府拜访的官员竟还能活?”
      宇文凌渊开门见山,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会一会这位齐大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苏恒行事狠辣,这会儿齐大人的项上人头尚在,但却向陛下上了陈罪书直言自己弹劾公主是妄言,说明,他必然受了比死还更恐怖的威胁。
      苏恒自然想到他是询问何事,毕竟他北境世子想迎娶长公主的心思,整个朝堂都人尽皆知,想来他也早已经将长公主当作未来妻子在关注。
      “世子殿下,本督身为皇室内臣,只要不敬皇室的人,本督责无旁贷一定追查到底,只是,或杀或囚陛下说了算。”
      宇文凌渊露出淡淡的笑道:“苏总督恪尽职守,本世子甚为敬佩。只是,长公主之事无风不起浪,听闻长公主那日在明德殿前确实是为了寻你。”
      听到此事时,他心中就略有不悦,长公主极能审时度势,且聪慧敏行,绝不会恣意任为,明德殿乃是天子与重臣议政之处,后宫不得干政,她身为长公主是绝无可能不顾礼法的,除非,她要见的那个人是她认为比这些都重要。
      闻言,苏恒眼神清冷的看了他一眼,双手负在身后冷冷的道:“世子殿下,这是在质问本督吗?”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泠冽,苏恒语气不善,宇文凌渊亦有所不满,只是他想着如今尚在皇城,苏恒只手遮天与此人交恶也并无益处。
      “苏总督误会了,本世子也只是关心长公主殿下,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恒冷笑一下,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转身走人了。
      宇文凌渊顿时觉得怒不可遏,他堂堂北境世子,他苏恒竟敢如此对待,可想而知他平日里如何嚣张跋扈,难怪逼的长公主不惜冒险出宫,向他求援!
      看着苏恒的背影,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根,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杀气。
      只是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策风看的分明,随后他将所见都告知了苏恒。
      闻言,苏恒只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语气淡漠的道:“他北境铁骑再厉害,也管不到本督头上。长公主和亲北境一事尚无定论,他就一副郡马爷的姿态,竟敢过问本督行事,他宇文凌渊既然这么闲,就找点事儿给他忙。”
      策风颔首称“是!”,然后又抬眸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督主,江浙两广朝贡之事,属下亲自去查了,原是处理好了,不知为何,此次朝贡还是并未按时到达。”
      “为何?”苏恒的眉微微皱起来,回过身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道:“策风,你处理事情向来不会留问题,此次究竟是因为什么?你去江浙一月不到就返回了,本督以为只是小事。”
      策风立即跪地颔首道:“督主恕罪,属下去往江浙之时,确实也只是押运出了问题,属下顺着押运的镖局也查到相关的官员都处理了,可………!”
      面对他的欲言又止,苏恒不禁皱起了眉头,江浙沿海地区对朝廷至关重要,若在此事上出了问题,那多半是整个江浙地区的官员都需要好好摸查震慑,如此一来,他估计要亲自去一趟。
      他捏了捏眉心,语气淡淡的道:“将帝都的事情在这半月之内处理妥当,随后,本督亲自去一趟!”
      “是!”策风颔首领命。
      苏恒扫了一眼还跪着的他,说道:“起来吧!去吩咐策雨找个法子让宇文凌渊先回北境,记住,理由得合情合理!”
      “是,督主!”策风起身后便退了下去。
      苏恒站在大殿的廊下仰头看那一轮满月,今夜中秋宫宴,耗费他许多精神,想到萧裳柔今日在宴上喝的大醉,不由得又有些揪心,他很想去飞鸾宫瞧一眼醉酒的小兔子,可想到自己虚无缥缈的将来,便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走到今日,能让他生出惧怕的事情,就唯有她萧裳柔了!
      月光如练,映照他一双俊美的凤眸,里头藏着的都是落寞。
      萧裳柔是真的醉的太厉害了,以至于自己是怎么越过重重障碍,平安无事的走到了观南殿都不知道。她站在院门外看着站在廊下仰头看月亮的苏恒,心中也不知道究竟是欢喜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她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好想见他。
      她晃晃悠悠的走进院子,然后就看见苏恒转过身来看见她,他那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竟然满是惊谔。
      萧裳柔心中一动,双手叉腰骄横跋扈的道:“看什么看,你以为你不让本宫来,本宫就来不了吗?”
      苏恒愕然,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周围,真的是她一个人来的!连浣雪都不曾跟来,还有他刚刚派去护送的那队人,她们竟然敢让喝醉了的长公主就这样只身在宫城里晃悠,混账,事后必然要将这些人通通抓起来严惩。
      “长公主殿下,你是怎么过来的?为何身边一个人都没跟着?”
      他脸色阴沉下来,一边朝她走过去一边冷着脸问她。
      萧裳柔见他面色不悦,立即委屈的瘪了瘪嘴,双手放在一块儿一副做错事的孩子般的模样,真是又委屈又无辜。
      见她这般,苏恒不禁心里一软,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放软了口气说道:“长公主今夜喝了酒,一人在宫中乱走实在危险,内臣送公主回去可好?”
      闻言,萧裳柔猛的抬起头,愤愤的说道:“不好!”说完她踮起脚尖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与自己齐平的位置,看着他的眼睛道:“苏恒,你凭什么替本宫决定要不要同你好?怕自己下场不好会牵连本宫,你若怕那你为何又要吻本宫?”
      两人的脸贴的很近,苏恒甚至能闻到她口中淡淡的酒香,看着她泛红的眸子在月光下璀璨的若两湾干净纯粹的湖泊,可她神情却愤怒而委屈,这让他心不由得绞起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所以那日,她站在静寓堂的门口一直等到他清创包扎完,却始终没有进去,想来,也只是知道了他的顾虑,不想让他再为此事而为难。
      这些时日,她也很配合的故意错开能与他见面的时间,不再往观南殿送东西,也不再随意的跑来找他。
      若非她今夜酒醉,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她亦是如此小心翼翼又温柔的让着他。
      “长公主殿下,你可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内臣可能会误会你很想见臣!”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萧裳柔看着他那双似蕴着无限柔情的眸子,有些目眩神迷,她慢慢松开他的衣领,声音低低的有些委屈的道:“本宫……本宫就是很想见你,又怎样!犯法吗?”
      话音刚落,苏恒就笼罩过来,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低头吻她,很轻柔又很霸道,她唇齿之间的酒香清甜回甘。他渐渐觉得有些难以自拔,心控制不住疯狂的跳起来,因为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的,悄悄地在回应他,小舌在唇内与他试探着互相追逐。
      直到萧裳柔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她,然后,他又将人打横抱起来,吓得萧裳柔低呼一声立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引得苏恒不禁轻笑。
      “内臣也很想见长公主!可是,今夜你喝了酒,时辰也很晚了,内臣必须先将你送回寝宫。”
      他的声音轻轻的又温柔,让他原本就清朗好听的声线又平添几分扣人心弦。
      萧裳柔本就晕乎乎的,被吻的更是晕头转向,她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心跳的如小鹿乱撞。
      “苏恒,你刚刚又为何吻本宫?”
      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她还是鼓起了勇气问他,酒能壮胆,也暂时将她的理智逼退到九霄云外!她此刻心中,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他怔了怔,似乎是在惊讶她会如此坦荡的问这个问题,但与她相较起来,自己实在是显得太过犹豫不决,她身为女子能有这般勇气已是不易,何况她还是金枝玉叶的贵人,小心翼翼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这样的萧裳柔令他欣赏,却也令他心疼。
      于是,他走到石桌椅前,将人轻轻的放在一个石凳之上,然后,他慢慢的俯下身单膝跪地,与她平等的高度,面对面的看着她。
      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她身上,令她周身犹如神女一般发着光晕,他虔诚而又温柔的看着她道:“长公主殿下,臣罪该万死,臣一直对殿下有着不可告人的欲念,因为心中太过贪恋和喜欢,三番两次忍不住吻你,可臣又实在太过懦弱,从不敢真正直面自己的心意,告诉殿下,臣是这般喜欢你!。”
      萧裳柔愣住了,她死死的看着苏恒那双温柔的眸子,他的眼眸蛊人,皎皎月光进入他的瞳孔之中,原来温和如春,也能如桃花般多情,那片清亮温润,也会在深邃的变化里头逐渐变得不那么清明。
      她心中像是淌着一涧溶溶春水,流得欢畅,面上也渲染得有些红。
      “本宫,其实……也喜……。”
      “长公主殿下!”苏恒温柔的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只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道:“臣是宦官,殿下对臣的感觉,就像喜欢一副字画,一个物件那般……,臣今夜对长公主殿下说的这些话,并非是要回应,而是要告诉你,长公主殿下如天上的月亮,臣会贪恋亦是因为你很好!”
      他说着,又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波动,抬手轻轻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好,连声音都变得格外的轻柔道:“臣,可以守护月亮,但并不能将月亮占为己有。长公主殿下你这般聪慧,应该明白!”
      萧裳柔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苏恒,他的眼神温柔而慈悲,好看的嘴角上扬明明含着笑意却叫人看着格外心酸。
      她聪慧,自然该明白,她们之间身份有别!哪怕他苏恒如今权势滔天,终究逃不出宦官这个身份,而他此刻的隐忍与无奈,也不过是不愿看她飞蛾扑火,他料定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便舍不得让她与自己牵绊太深。
      其实他大可随心所欲,将她拉入深渊,反正她也不会反抗,可他宁愿选择一人承担也要护着她,这是他的慈悲。
      师傅曾说: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唯有真心爱一人,方能克制自我,成全对方。
      萧裳柔的眼眸里黯然,两根手指紧紧绞着着,张了几次口,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心酸的厉害一时间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看着他好半天,才似哭似笑的道:“苏恒,若本宫非要你不可呢?”
      他愣了愣,喉咙里沙哑的滚出两个字。
      “殿下…… !”
      萧裳柔却丝毫不肯退缩,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因为情绪太过复杂使得喉间干涩,她伸手按在他胸口,透过夏日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的心跳。
      “苏恒,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同本宫在一起吗?”
      她的眼眸里已经绪着闪烁的泪光,因为憋着眼泪连精致小巧的鼻尖都泛着红,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
      苏恒几乎心疼的要忍不住,想拥她入怀,想吻她,想紧紧抓着她,告诉她自己其实有多痛苦,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如今尚且还能回头,若再引她陷入沉迷其中,那最后更痛的只能是她!
      缄默良久,他才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道:“臣不能!”
      她的心沉了下去,今夜皎洁圆满的月亮,犹如卑石一样沉重的压在她心上。她歪过头,想扯起嘴角对他笑一笑,但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苏恒瞬间只觉得心如刀割,他眼眸微颤着,想伸手却擦她脸上的泪珠,却被她用手狠狠拂开。
      萧裳柔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嗓子沙哑带着,带着哭腔道:“苏恒,你别后悔!”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苏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薄唇微抿,连眼尾都忍的通红,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他才扯开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萧裳柔的酒意因为吹风又更重了几分,她一步一步泪眼婆娑但却走的坚定。师傅告诉她,女子在这世上本就艰难,所以更要敢爱敢恨,不要太过为难自己!
      她为自己的真心试过了,可苏恒他没有勇气能与她携手将来,那就不该再纠缠不清!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流的泪也可以流,她萧裳柔既然拿的起,就也能放得下。
      可她还是失望难过的厉害,每走一步都觉得很累,直到浣雪和苏同尘匆匆忙忙的上前扶住她,她才哇的一下大声哭了起来。
      浣雪瞬间就心疼的抱住了她,一边哄小孩那样轻轻拍她的背,一边温声细语的安慰她道:“公主,您别太难过了,世上美男子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站在一旁的苏同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说不上是尴尬还是尴尬,毕竟来的时候,浣雪跟他说了,送长公主到观南殿之后就在远远的等着,可谁知道见了督主之后,长公主似乎更伤心了。
      萧裳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到她这句话,才稍稍缓了缓,抬起头瘪着嘴委屈的道:“本宫好累,走不动了!”
      浣雪立即看了一眼苏同尘,扬了扬眉道:“你过来,把长公主背回去!”
      苏同尘有些尴尬的凝了凝眉,长公主岂是说背就能背的,若被督主知道了,他大概会被关禁闭!
      见他迟迟未动,萧裳柔立即又委屈巴巴的道:“连你也欺负本宫!是不是苏恒指示你这般忤逆本宫的。”
      苏同尘立即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督主都是让奴才好好保护公主!”
      他说着才走到她面前,勉为其难的蹲下来,背上一阵香风长公主果然就趴在了他背上,想着一会儿估计会被自己的师傅给关小黑屋,他心如死灰。
      可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沙哑低沉又熟悉的声音道:“本督来吧!”
      苏同尘抬眸就看到自家督主那张俊美的脸,立即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苏恒不由分说的将萧裳柔一把背起来,她显然是还没意识到背自己人是谁,许是酒醉后又情绪激动,哭的累了整个人像只可怜的小动物,想找个舒服的姿势脑袋只往他脖项里钻。
      他的心又酸又涩,又温软的一塌糊涂。
      浣雪和苏同尘小心的跟在后头,两人各怀心思,却也不敢开口询问。
      月光皎洁明亮,将苏恒背着长公主的身影拉的老长,浣雪最是清楚知道这些时日里,长公主的心事都是因为这位苏总督,所以,她今夜才敢瞒着曹姑姑陪着长公主来观南殿,她读书识字不认真所以学的并不精妙,可看着长公主每夜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她还是能想到书上写的那句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清露立中宵。
      长公主喜欢苏督主这事儿,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似曹姑姑一般如临大敌,将苏督主视为洪水猛兽,她倒是觉得,殿中省的那些宦官,虽名声不太好,但都挺讲道理,就如时春,他不仅细心温和还特别讲义气!
      而苏同尘看着自家督主背着长公主那呵护备至,如同背着什么稀世之宝的感觉,却感觉有些愕然,他跟在苏恒身边多年,可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萧裳柔疲倦不堪,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他背脊宽阔如海,而她就如一叶扁舟被温柔的呵护着前行,那种久违的安全感让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浮屠阁。
      山上每月例行登山的锻炼,她总是最后一个,且总是行至一半就死活走不动了,于是,师兄们就轮流背着她上山。那种即便睡死过去,也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安全感,自回宫之后就没有了。
      萧裳柔手臂紧了紧,梦呓似的轻轻道:“师兄,还没到吗?”
      苏恒愣了愣,心中掠过一丝酸涩,只是轻轻的应道:“就到了!”
      可她却似乎已经睡过去了,温热均匀的气息轻轻洒在他脖项上,令他心绪波动,连耳朵都热的发红。
      飞鸾宫的香雪殿里烛火温暖,苏恒小心翼翼的将人安置在榻上,他回过身静静地看了一眼萧裳柔,她的眉心微皱似乎睡的并不安稳,他忍不住跪在她床榻,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紧皱的眉。
      站在一旁的浣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已然十分后悔自己为何要跟进来了!
      然后,苏恒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便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冷淡的对她道:“明日长公主问起,知道该如何回应吗?”
      浣雪恭敬的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背公主回来的是苏同尘。”
      苏恒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准备抬脚走人,不过才走了两步,忽然就听到萧裳柔梦呓般唤道:“苏恒!”
      他错愕的回过头去望她,却见她依然闭着眼睛,显然是在呓语!可她的眉头似乎皱的更深了,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他的心揪起来,忍不住朝她走近了两步,然后,他就看到萧裳柔闭着双眼又低低的唤了一声:“苏恒!”。
      苏恒几乎要忍不住自己上前拥抱她的冲动,她说让他别后悔,其实他早就后悔了从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后悔的连心都紧绷着。
      他年少成名,而后入宫为奴,此生做过无数恶事违心事,唯有拒绝萧裳柔这一件事,令他懊悔痛苦又无计可施!
      “好好照顾她,她有任何难事,你都可来找本督!”
      苏恒轻声吩咐完这些话后,便决绝的转身离去。
      浣雪却忽然追了出去,她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朝他道:“督主明明在意公主,为何却总要让她哭呢?难不成这普天之下还有督主摆平不了的事吗?可若非如此,长公主一片丹心向您,您为何却要退缩?”
      苏恒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宫女敢对他说这些话,可想到萧裳柔平日里对自己身边伺候的宫人总是很纵容,她身边的有些无知无畏却也忠心耿耿的人,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的话也不禁让他反问自己,他到底是在害怕什么?这普天之下,真的还有自己无法跨越的障碍吗?为什么一定要让萧裳柔这么伤心失望?
      “这些问题本督尚未想明白………。”
      他如是说道。
      浣雪咽了咽喉,语气傲娇的道:“那您可要赶紧想明白,我们公主向来是人见人爱的,您若一直这样对她,她是绝不会再给您机会的!”
      她说完逃也似的跑回寝殿里,感觉苏恒若是一个不高兴,她就要死了。
      苏恒愣了愣,然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覆着手慢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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