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晓梦化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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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去见桓温一次，他一年比一年老，再没有当初青年将军的模样，未到三十，却已经有古稀之人的样子。
又过了一年，我照例问他，他摇头。我就多说了一句：“你还是不愿意把珠子给我吗？再这样下去，你可活不过知命之年！”
我这不是危言耸听，不打仗，珠子吸收不到亡魂之力和魂魄，自然只能是消耗桓温本身。等将他吸干，珠子就会离开他去找下一个宿主。
“若是我把珠子给你，我还能活多久？”这一回他倒是松动了。
“定然能活过耳顺！”他的寿数是六十二岁，我这是实话。
“好！” 说着，他自己把他的左眼挖了出来。一颗紫色的珠子，散发着一股子诱人的香味，弥散着淡紫色的烟雾，神秘而梦幻，安静而悠长，彷佛在星云中畅游……
“子离，凝神！”小兽咬了我一口，我吃疼回神，赶紧捏诀，用仙力将魅魂珠包裹了送进乾坤袋。
桓温少了一只眼睛，毕竟有碍观瞻，我凝了仙力，给他止了血，做了一只假眼。
“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你自己照镜子吧！我此间事了，告辞了！你好自为之！”
“道长可否再帮我一把！” 桓温抓住我的衣袖，他的面貌有了些微的改变，紫眸没有了，但不再苍老！
“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语气中带着警告。
“我桓家能否……” 他犹豫不决，怕说出心中最大的秘密。
“能！”我很干脆！
但是没有告诉他，他自己没戏，他儿子才有入住紫微宫的命，那一位才是星君下凡。而他不过是沾了他儿子的真龙之气。
他眉间舒展，放开了我的衣袖！
拿到魅魂珠之后，几颗珠子并没有领着离开东晋（注1），因为有人在梦中许愿了，大约是我比那远在天上的子离上神离得更近一些，所以倒是被梦愿诉求给砸到了，于是，我寻迹来到了江南的一座书院，名为万松书院。
这个万松书院与一般的书院相比没什么特别之处，要说唯一有点特别的那就是这个书院的学子中竟有一个女子，她扮作男子模样与众人一道读书。
这女子十分大胆，晚上竟与男子同榻而眠，我倒是有些佩服这个东晋的女子。
初见桓温时，桓温以为我是女扮男装，莫不是在这东晋女扮男装是寻常事。这些年在东晋生活下来，我发现这个朝代对女子的限制，应该是我曾见过的所有朝代中较宽松的一个。大约正是因为这样，才有女扮男装吧！
这女子近日十分犯愁，是因她家中父亲生病，需要回乡。如此，她就要与她那同榻而眠的男子分开了，所以，这个女子才在梦中许了愿，想与此男子生生世世在一起。
这个愿望倒是有点棘手，一对凡人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很难，不过，我算了一下，他们俩本就该有七世姻缘，我在这里帮个小忙也不是不可以。
我在梦中指点这个女子，让她在离开书院之间，将实情告诉她的师娘，并让她师娘去提亲。
这个女子不疑有他，果然照做，但她说的女子是她家中的九妹，并不是说她自己，哎……真是多此一举！听我的多好，如实相告，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儿了！女子将白玉扇坠请师娘转交男子，作为信物去向她家九妹提亲。
女子离开书院时男子去送行，女子提示了男子十八次，可男子太多木讷，竟没有想到她是一个女子，大约是这女子平时装男子装得太像了吧。
门阀世家中，男子也多有貌美肤白者，自西晋始，从皇族到百姓，无不崇尚男生女相之美，比如那卫玠，本是男儿身的他却也会女装出行，导致众多的名门贵族效仿。
如今这个男子看不出来也说得过去，不过提醒这么多次，他还转不过弯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看着男子回书院，我不由道：“真是笨！暗示了他这么多次竟不能领会！”
我强按着自己想去敲那男子脑袋的手。
“只缘身在此山中而已！”小兽神神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别人总是看得清楚，真的轮到自己，你未必能比他做得好！”
穹启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是受过什么情伤吗？他堂堂魔尊，谁有这么大能耐？
哦，对了，他肖想一位女神，思而不得！魔神相恋本来就难，大约那女神还不喜欢他，所以他只能在梦中那啥！也是可怜！
魔神相恋，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要有一方愿意牺牲。我轻拍了一下小兽的脑袋：“你若在梦中许愿，我没准能帮你圆梦！”
“等你想明白再跟我说这样的话！”小兽丢下这样一句，闭口不言了。
我甚是无趣，只好隐着身形，继续去看那男子。
这个男子回到书院，师娘便将女子留下的信物给了他，并再三叮嘱他尽早去提亲。然他却想着如今无所成，就这样去，怕是被人家看轻，是以待到他学业有成，他才去提亲。
有些事，宜早不宜晚，等什么都准备好，黄花菜都凉了！
男子到女子家中时为时已晚，女子已经与他人订亲，真正是命运多舛。
男子提亲不成欲离开时，被女子的丫鬟叫住，带到后院，见到了女子。男子将白玉扇坠还给女子，女子不收。女子还给了男子一样东西！一颗圆圆的绿珠子，说是原本就跟白玉扇坠一起的，如今一起给了他。男子推脱不过，便收下了，两人挥泪告别，
我乾坤袋里的几颗珠子有了动静，想来那颗圆圆的绿珠子就是绿晶珠。
这绿晶珠变成了男女定情之物，我要用什么去交换，这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我总要想办法让他们把事儿成了才行，成事儿之后，他们子孙满堂，我再去问他们要这颗珠子，应该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一些了。
我就隐着身形一直跟着这个男子。
男子回乡之后，被谢安以孝廉举荐为官。这在东晋门阀世家中属于少见，毕竟男子家境清寒，能得谢安赏识，可见男子确实有才。
男子为官两载，官声不错，然终是放不下那女子，思念成疾，竟就这样死了。
我一下子懵了，我是要给人成就好事的，结果人都死了，本该有的一世情缘，也没有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我懊悔不已，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于是就任由绿晶珠跟他一起下葬，至少，绿晶珠可以保他尸身不腐。
男子下葬没多久，女子就要出嫁了，送嫁队伍路经男子坟墓。男子家仆将女子带到男子墓前，女子痛哭失声，跪拜时磕破了头皮，顿时电闪雷鸣，乌云蔽日。
我见此情形，十分不对，看来这是天界介入了。
我赶紧躲得远远的。
只见一道闪电劈开了坟头，女子见坟墓开了，毫不犹豫地扑了进去。
生不能同寝，死要同穴。
自此，风开云散，又是晴天！我这才敢靠近坟墓。
“竟是如此烈女子！”我十分欣赏这个女子，为了爱而奋不顾身需要莫大的勇气。古往今来，这样的女子其实不多。
“山川可移，此情不变！”小兽也颇有感慨！
穹启的文采怎么竟比我好，莫不是魔界这些年真的无事，他读得书多了？
我正思索间，坟头上冒青烟了，烟里飞出两只蝴蝶，很是好看，是一对玉带凤蝶。
一只通体黑色，后翅中部有一条如玉带般横贯全翅的白色斑纹，如“玉带围腰”，就如当初男子为官时的样子，想来是那男子的化身。
另一只前翅虽也是黑色，但后翅半月形深红色小斑点，后翅外缘内侧有横列的深红黄色半月形斑，中部有大型黄白斑，如“彩裙艳丽”，想来是那女子的化身。
随着青烟一起出来的，还有一颗绿色的珠子，是绿晶珠！
它从裂开的坟墓缝隙中，随着青烟飘出，我手一伸，神力一牵引，它便落到了我的手上，珠内可见如发之物，宛若女子的头发。
化蝶，晓梦致幻，这是绿晶珠的土木之力！
我此前还有些疑惑的一个事儿，现在也解开了。
东周后期战国时有一个叫庄周的人，梦见自己变为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一觉醒来并不见蝴蝶，还是自己。他很奇怪，分不清究竟是蝴蝶变成了自己，还是自己变成了蝴蝶。
这定然也是这绿晶珠作的妖！想来那时候，庄周定然得到了这一颗绿晶珠。
如此看来，玲珑塔在东周时就已经失落了珠子。那塔上的珠子便是在李靖殒灭之后才失落的。
我收起珠子，看着两只翩翩起舞的凤蝶，自言自语：“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又不是仙蝶，不过多活了半个月！聊胜于无吧！”小兽的语气，对他们倒是颇有一些同情和惋惜。
我觉得事情没有办好，却又有些不服气，道：“相爱的两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在一起一天也可以当作一生来过！”
不过半个月毕竟少了点，我给它们俩裹了点神力，如此，它们便时时刻刻能在一起，至少能活到这个初冬吧！
小兽什么也没说，又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晓梦化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