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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号机 ...

  •   影山飞雄有个姐姐,影山美羽,人很美,话很多。除了眉眼像以外,姐姐与影山简直毫无共同点。本来兄弟姐妹就不应该拿来作比较,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话虽如此,但真正遇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把两个人凑在一起比一下
      美羽姐姐在我们高中时就已经工作了,远近闻名的美发师,回头客多到爆炸。
      我也有幸被姐姐剪过头发做过造型,因为和影山飞雄的战友关系。
      毕业的那个夏天我爽呆了,没有考试没有圆锥曲线没有上课铃下课铃,我在房间里大声唱《青鸟》,被我妈说像鬼哭狼嚎。我不管,我抓住青春最后的尾巴尽情放肆,换上原来不敢穿的吊带裙,在酒吧和驻场小哥一起表演,第一次化妆,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和陌生人跳华尔兹。我的十八岁霞光灿灿。
      我知道我该考虑未来,哪所大学,什么专业,是否要考研......但知道不等于就要去做,我清醒地挥霍时光,等待某个命运的转角让我回头。
      这么说我其实也是挺机车一女的。
      高一高二的后辈给我的毕业留言里说我一直都思维在线,“很有思想很有主见的姐姐”。
      都对,也都错。
      我没那么平凡,因为是学校报社的成员,一手文章被人夸说好漂亮。我长得也不差,尽管这话由自己说出口很贱,但事实是高中三年的确有许多男孩追求我。但这些又代表的了什么呢?我自己从未看清过自己,只是一遍又一遍假装看清了前方的道路,做规划,信誓旦旦地说我要考东大,学医,学法,学新闻,我说我要对社会作贡献。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有藤蔓缠住了我的双脚,我好想哭。
      那天我去超市买卫生巾,扎眼的黄色吊带穿着很舒服。夏日的阳光火辣,我后悔没有带阳伞,肩膀隐隐发烫。午后超市只有零星几个人影,蝉鸣阵阵,莫名其妙的,我感觉下一秒使徒就要来临,然后真嗣驾驶着初号机从另一个街道里闯出来,所有人都躲进地下城,只有我还站在街头。也许我会被使徒捏死,但死之前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初号机没电......想到这里我笑了,万一那个使徒是渚薰呢......能被渚薰杀死这辈子也值了......
      “喂——”

      人声打断了我的幻想。我不情不愿地抬头,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我面前。
      “看路,你刚刚快撞上电线杆了。”
      是影山飞雄。
      一个月未见,影山晒黑了不少。健康的小麦色,很蓬勃。
      “好久不见,你晒黑了。”
      “好久不见。你也黑了。”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擅自评价女孩的皮肤啊胖瘦啊什么的,会被讨厌的。”
      “我知道,”影山飞雄看了我一眼,“但现在我说话的对象是你,没必要顾忌吧。”
      的确没必要。我嘴角一歪:“你来这边干嘛,你家不是在那 ——边吗?”
      “可你家在这边,”影山飞雄伸手想要拿我拎着的塑料袋,“我是来找你的。”
      塑料袋里装的是卫生巾,我面无表情递给他,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我说:“找我干嘛?”
      “我姐找你,说要感谢你帮我复习让我期末考试及格。一会儿去我家吃饭?”影山飞雄看了看袋子,又看了看我,“你生理期啊?”
      “对啊。”
      “生理期还穿这么少,找死。”
      “?你跟月岛萤学的吗?嘴好贱。”我白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影山在我身后问我去哪儿,我便转过头来吼:“去你家啊,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哦。”他闷闷地回了一句。

      我采访过去年毕业的小霞姐,那个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东美院的学姐。报社准备的问题都太无聊了,我机械地问了几句后就开始自由发挥,东拉西扯,扯到“艺术生那么苦,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的啊”的时候,小霞姐突然认真了起来。
      “我跟一个人约定过,这辈子都要自由自在。”学姐托腮,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这世上没什么是永恒的,但这个约定我永远不会忘。”
      “和学姐做约定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对,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学姐说出【朋友】二字之时,我突然有些紧张。停顿几秒后,我问:“小霞姐,你说,什么样的朋友才叫朋友呢。”
      小霞姐也停顿了几秒,风吹动讲稿,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对我来说,能放纵我的一时兴起,又能把我从悬崖边拉回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和他可以在同一个空间里不说话,只是各干各的也不尴尬,这就是我对朋友的最美幻想了。”
      “学姐和你重要的朋友现在肯定也有联系吧?”
      “是的,不过鬼才知道这个疯子跑哪儿去了。”
      我笑了,学姐也笑了。
      “他说过,他要替我去环游世界。”

      我走在前,影山走在后。艳阳炙烤着大地,我胡思乱想着,就想起几个月前对小霞姐的采访。
      “朋友嘛,要的就是舒服啊。”
      我侧头看了眼跟在后面影山飞雄,这个憨憨依旧面无表情,跟我对上目光后还来了句“看我干嘛看路”。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真的毕业了,他没有穿校服,我也没有。影山这家伙......以后一定会登上世界的舞台,被抛在世人面前的吧。他会不会迷茫呢?心里只有梦的家伙,赤城也易碎,我突然很害怕这个跟在我后面的男孩走得太快,超过我,超过时光,受伤了也逞强。
      然后我回头看,可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影山拽了过去,吓得我惊声尖叫。由于惯性,我结结实实地倒在影山身上,影山又结结实实地倒在水泥地上,我听到身后一串急促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渐行渐远,影山撑起来,很凶:“叫你看路啊呆子,被车撞了晚上我和鬼吃饭吗?”
      “妈的,吼屁吼。”我也骂骂咧咧,但毕竟心虚,底气不足。影山飞雄瞪了我一眼,先起身,狠狠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接着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好痛。可恶,都怪你。”
      我啧了一声,“要不要帮你揉揉啊?”影山马上一脸嫌弃,我笑得差点岔气。

      到影山家的时候离饭点还早,机会难得,我便提出请美羽姐姐帮我剪头发。姐姐爽快地答应了,影山见状赶紧抱着排球就往院子里跑。“剪好了再叫我。”
      “妹妹想剪什么发型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把头发剪短吗?会不会不合适啊......那修一修发尾?唔......
      姐姐见我犹豫不决,便笑着说要不先剪个刘海看看。

      影山练球的院子离客厅很近,我斜着眼睛瞟影山抬头看排球的背影,姐姐突然附到我耳边,轻声说:“妹妹和我家小飞雄是朋友吧?谢谢你帮他补习。”
      “啊,对,不客气。”我被吓了一跳。“我们是同桌。”
      “同桌啊......”姐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影山,“只是同桌吗?”
      “诶?”
      “我的意思是,妹妹你喜欢我们家小飞雄吗?”
      卧槽,别吧,为什么连美羽姐姐也这么讲。我欲哭无泪:“真的不是啊,姐姐。”
      影山踩到了院子里的花,美羽姐姐便扯着嗓子喊:“小兔崽子,注意一点!别踩我的花!”
      “知道了。”影山不耐烦地回道。姐姐挂着意味不明地微笑,又对我低声说:“真的不喜欢吗?”
      “不喜欢啊。”
      “唔......”影山美羽没吭声,一会儿后摸摸我的头,“刘海剪好啦,还需要什么服务,美丽的小姐。”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在十八岁的那个年纪里,我知道自己的美丽也知道自己的年轻,那时候天真是我对抗世界唯一的武器。镜子里的女孩像是从另一个时空里穿越而来的少女,或许是另一时空的我也说不定。但不管是哪条世界线,终有一天世界线都会收束,我们的命运很早以前就被上天定好了......
      吗?
      影山飞雄说他要去国外集训,终有一天他会成为“日本第一的王牌二传手”,那我呢?

      “姐姐,帮我剪个超超超超级短发吧。”
      美羽姐姐楞了一下,我一笑:
      “我也得向前看,怎么能让连数学都考不过我的人走在我前面呢。”

      小霞姐,我也知道我重要的朋友是谁了。
      你说得对,真正的朋友是包容也是警示,是恰到好处的差别对待,是就算性别不同也不在意什么男女有别,是帮我提装着卫生巾的袋子也一脸正气凌然脸不红心不跳,是永远默默站在我身后,但精神却一直引领着我。
      是影山飞雄。我重要的朋友里,有一个影山飞雄。

      故事讲到这里,就快结束了。
      我们毕业之后一直都有联系,他变成了很厉害的排球选手,我也变成了很厉害的影视编剧,或许你现在打开的电视剧就是我写的剧本。
      我的表弟,现在就是我们当时的年纪。说来也是巧,他也打排球,位置也是二传,于是我乐呵乐呵地缠着影山指导我表弟。这段时间我还发现,我表弟的同桌是一个漂亮的妹妹,那天放学,我看见她追着表弟打,夕阳斜斜的,轻柔地笼罩大地。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直长到我青葱记忆中的弯弯拐拐里去了。一瞬间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正好他发来消息,说要不要回乌野看看。
      我说,好啊。

      影山飞雄,接下来这些话是我单独说给你的,你给我竖起耳朵一字不落地记到心里去。
      前段时间我们回乌野看老师,你记得吗,曾经的那个美女班主任在面对我关于给你辅导的数学题的质问时偷笑不回复,其实等到大家都走了以后,她有发消息给我。
      我们的班主任说,其实一直想给你减少些难度和题量,但是看到我在课下辅导你的样子,又迟疑了。
      “我总感觉,如果那么做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想数学题了,”她说,“没来由的想法,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一直都严格要求他和你。好在结果也不错。”
      我看到这条消息,想了很久。是这样,如果那时的数学题没有这么难,我或许就不会抓着笔拽着你冥思苦想,不会以收脑力报酬的名义心安理得地叫你帮我跑腿,可能最后我们的关系也还是会不错,不过肯定就没有那么浓烈的惺惺相惜战友情谊了。
      你还记得吗,高中时,所有人都在传我喜欢的人是你。那时我觉得这也太可笑了,难道一定得喜欢一个人才好吗,况且是异性同桌就得喜欢的逻辑也太奇怪了。我一直觉得,认为男女之间只有爱情的人,是非常可怜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假如你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异性朋友,看待世界的角度都会改变。比如小霞姐遇见了西谷前辈(我最后终于晓得这个环游世界的男人是谁了),比如我遇见了你。而这份改变一定是相对的,你让我升起了前进的动力,而我也很好奇,你有没有被我改变什么呢?
      高中毕业,已经过去十年了呀。
      我今年二十七岁,你今年也是,我们都长成大人了。
      让我写下这些东西的,不是突如其来的夜来非,而是你告诉我你要结婚了,对象是我也认识的那个之前交往的姐姐。啊,我突然发现好像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奇怪动力,比如现在,是你带来的消息让我打了鸡血一样的码字,这还真让我有点不甘心。所以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有没有成为过你的动力。
      收到婚礼请柬的那一刻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为什么我会哭呢,一方面是感动,另一方面是有点小小的遗憾。
      影山飞雄,你一定记得我们曾无数次说起的,关于喜欢的问题。
      你很诚实地告诉我,如果我在高中时表示出哪怕一丝一毫喜欢你的迹象,如果你在高中时再敏锐一点能发现哪怕一秒自己心境的变化,也许我们真的就像班上的同学所期待的那样,走在一起了。
      但如果真的成为男女朋友,我们会快乐吗?一旦分手,只怕是会走得更远吧。
      所以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后悔。
      原来我说,如果你到三十五岁还没结婚,我就为人民献身,忍辱负重嫁给你。现在,看到朋友圈晒结婚证的是你,我惊喜得乱叫,太好了,你找到了你的幸福,我也终于不用担心最后真的就那么随便的嫁给你——我最最最重要的同桌了。
      不过啊,请你不要再这么憨了,我的同桌,日本第一的二传手。

      啊,忘记问你那天摔着的屁股还疼不疼了。不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肯定全忘了吧。

      ——EHD——
      “好吧,我喜欢影山飞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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