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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女菩萨与羞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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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也许真的是韩老师把那个人本该拿着的利刃换成了纱剪。”
楚郁林这样说道:“毕竟她也不是坏得无可救药。”
叶黎说:“我昨天把那只纱剪当作证物留存了,提取指纹看看是不是韩秋。如果是的话,恐怕你之后要查的事就更复杂了。”
要是韩秋换了纱剪,说明她应该知道那个幕后之人要做什么,并且关系匪浅。
瞿清蝉不怕想蛛网一样交织缠绕的事实,越复杂意味着漏洞越多。
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就像利刃可以变成纱剪,将死之人自己却活得不耐烦了。
漏洞可能发生在任何地方。
倒是一旁的女巫小姐饶有兴致地看着楚郁林。
叶黎也是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圈子里说过一句不怎么中肯但有一点点道理的话,不知道谁说的。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能看到精神病真实的不会是正常人。
同理可得,罪犯的心理,最理解的人起码也是个潜在的罪犯。
理解韩秋的人,该不会是会成为韩秋这样的人吧?
叶黎不愿意这么怀疑楚老师,说笑道:“楚老师的经历应该也挺复杂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懂?”
楚郁林一时失神,点点头,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对,补救道:“只是有感而发,也是你们给的信息太详尽了。”
此外就是一种他所熟知的莫名的恨意,凭着本能的推断。
因为没有被善意对待,所以要将这份恶意永远传递下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利刃换纱剪呢,大概是因为,她还是不够坏。
人是个矛盾集合体啊,她想让大小姐疯,想让她死,也想让她活着。
“看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别老往医院跑,回去吧。”
叶黎跟吴伯说:“我明天就出院,大小姐是不是快要开学了?”
大小姐最近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精彩,她不无聊了,要不是隔一个月得去精神卫生中心出健康证明,恐怕自己都差点忘了。
楚郁林惊讶地看着大小姐,眼神在说:你竟然还是个学生?是学生竟然能这么闲?
不对哦,有钱也不缺知识和涵养,去上学图什么啊!
瞿大小姐得说,那是个久远到她自己都放弃的梦想了。
大小姐最近已经不做当老师教书育人的梦,但教师行业是需要学历证明的。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梦想,最初难道是想通过教育治愈世界吗?
滑稽可笑。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人来人往的,叶黎现在只想打发他们走。
瞿清蝉眉峰蹙起,叶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电话里说的别的,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反而是他们胡乱猜了一通韩秋。
眼下也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还是之后再说。
岂料三人还没离开医院呢,就被人拦下了。
住院部的门口,瞿大小姐走出去没多远,从旁的石柱旁忽地闪出一道人影,不由分说扑通跪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吴伯不着痕迹将大小姐拉到一旁,半蹲下将人扶起来,笑着帮他拍了拍膝上的灰尘,一通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不是意外。
“上了年纪走路该小心点,怎么突然就跌倒了,幸好是医院,要不去检查一下身体状况?来来来,坐到这边歇一下。”
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女巫小姐余光就看到了几个行色匆匆却满眼疑惑的路人。
虽然疑惑,但吴伯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路人八成会以为他们是认识的人。
吴伯不由分说拉着人坐到院中的长椅上,由不得他拒绝。
瞿清蝉等这人抬起头的时候惊讶了一下,术遐迩直接笑道:“这不是,昨天那位?”
昨天那位大叔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局促地用手抓紧了衣摆。
吴伯的脸色不好,凝重道:“昨天企图伤害大小姐的那位?”
女巫小姐点点头。
那位一开始胡搅蛮缠,后来抱着精神病妻子捡钱的人。
“求求这位小姐,救救我家婆娘。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好不容易有个说伤害您就会给我们钱的人,因为没敢伤害大小姐,也就没有拿到钱。求求这位小姐,救救我婆娘,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认了!”
吴伯暗暗揪心,倒不是为这人的坎坷命运,而是为大小姐。
这是什么道理,因为没有用伤害大小姐换到钱,所以借此求大小姐施舍他们?
怪命理翻覆无常,那也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地来求大小姐。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堂而皇之,吸引路人的注意力?
“我家婆娘脑子里生了个肿瘤,我们是在是筹不到钱了啊!求求您了!”
瞿清蝉当即便反问道:“求我有什么用,你们筹不到钱,我又有什么要帮你们的理由呢?”
那中年男人说着话就又要双膝跪地,瞿清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绕过这人直接走了。
吴伯确信人没有追上来后说:“回去我就查他的底细。”
“嗯……看他媳妇做手术最晚能拖到什么时候。”
吴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女巫小姐单刀直入问:“没有人资助他们的话,你是打算自己做咯?”
“不是。”大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我是有钱,差不多能算是大风刮来的钱。但是,随便一个人跪在地上求一求我就要给他们,显得我有病,以后全天下的人还不都得找我来要钱看病了。”
“那你的意思是?”
瞿清蝉回眸看向女巫小姐,神情晦暗不明。
术遐迩懂她的意思,哦,不方便告诉她。
女巫小姐笑着挑眉,没有说什么“她不想知道”之类的善解人意的话。
凝视之间暗流涌动,无声对峙,大小姐先败下阵来。
“他今天求到我这里绝对有人指点过,指点他的人八成是截胡了我那群远方亲戚做的局的更幕后之人,可能是想要我死的那个人。”
“如果那对夫妻只是在北明山上那样微不足道的作用,他今天就不会来找我。我想知道,这对夫妻到底是什么角色。”
女巫小姐想,这不就是以身犯险么。
既知对方不怀好意,却还要和藏在阴诡里的刀锋撞个正着。
亏得吴伯去开车了没有听到这番话。
女巫小姐深深叹了口气,说:“那我呢?”
大小姐静立着,犹如一朵雨中山茶花,沉默片刻才道:“你怎么了?”
“我能做什么?”
瞿清蝉:“离我远远的。”
“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
瞿大小姐被动了太多次,对那真正的幕后之人实在有些厌烦。
对方藏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露出了韩秋,可韩秋已经死了。
她已经快要丧失耐心了,想必想杀她的人,耐心也消耗无几了。
如果那真的是十多年前伤害她母亲的人,他的耐心更是早该告罄了。
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招式也不在少数了,最危险的一次大概还是去年被刺激到喜欢自虐,最近的就是昨天的刀子和火灾,哦,还有万能药。
三重死亡巧合,这么着急了,瞿清蝉隔空领教过这条毒蛇的阴诡。
城堡里被守卫保护的公主殿下啊,与其被迫等候魔法失效的十二点到来,不如主动迈出去,以身为饵,起码她要看看毒蛇长什么模样。
瞿清蝉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走下一步,只是觉得,她现在活得这么好,对方一定看不惯她。
但她等了很久,等到八月中旬,中年人的患病妻子等不了更久了。
见死不救不是大小姐的风格,吴伯用匿名的账户给对方汇了一笔款项,剩下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瞿清蝉没有收获半点她想知道的讯息,优哉游哉地每日看看书,听听女巫小姐的吉他。
她不着急,总要等女巫小姐离开后才能放心大展身手。
过了几天安逸日子,某天清晨,女巫小姐突然在院中弹了首之前没有弹过的曲子。
隔音的窗户实在安静,大小姐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曲子已经接近尾声。
仅仅靠着几个音符,她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曲子。
苹果树下穿着黑色衣裙的女巫,白皙干净,长发及腰,浅碧色的瞳孔仰头望向窗台,眼中有星辰。
大小姐下意识松开攥紧的窗帘,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说:“刚刚弹的什么曲子?”
女巫小姐一怔,没想到她没听到,于是微笑着摇头。
话锋一转,术遐迩说:“菜地的苦瓜结了好多了,不吃掉好浪费!”
“我不吃喜欢苦的东西。”
“我要是能让它变得不苦呢,要不要尝尝?”
瞿大小姐没有见过女巫小姐做饭,想来一个流浪的女巫应该不会做菜吧,毕竟她连锅都不会有。
“试毒这种事,容我拒绝。”
女巫小姐瞳孔一缩,旋即笑了笑,抱着伊尔不知羞耻地柔肠百转道:“大小姐、知了、知了小姐……”
每一个称呼都拖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长音。
瞿清蝉狠狠甩开了窗帘,底下的人还在喊:
“尊敬的公主殿下,亲爱的辛德瑞拉……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好吃呢?”
白色窗帘倒影的人影并未走开,想听听看她还能喊出来什么羞耻的称谓。
“临走前,有一件礼物需要代人送你。”
大小姐站在窗前愣着站立了一会儿,听到了这句完整的话。
女巫小姐要走了……
至于她有件礼物要代别人送给她,下意识,大小姐忽视了后半句。
窗前的晨风微凉,她再向下看的时候,女巫小姐已经无影踪了。
大小姐快速换好衣服忙不迭下楼。
幸好,女巫小姐还没有收拾她的东西。
“你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