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向阳》北风向南

1、医院偶遇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往事扑面而来。
　　我扶着父亲，小心翼翼地搀着他的手臂，那张轻飘飘的体检单却被我攥出了褶皱。“高血压，要少油少盐。”医生的话还在耳边，我正暗自庆幸并无大碍，一个声音却像猝不及防的钩子，将我从现实的堤岸猛地拉回十一年前。
　　“顾佳？”
　　我抬起头，逆着大厅熙攘的光线，看见了程诚。时光仿佛在他身上按下了慢放键，那张刻在青春里的面孔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添了几分持重的温和。
　　“是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有些陌生，“好久不见，程诚。”
　　“是啊，好久不见……有十一年了吧？”他笑着，目光落在我身边的父亲身上，“你来这是？”
　　“陪我爸爸体检。”我下意识地将父亲的手臂挽得更紧些，像一个寻求依靠的孩子，“你呢？”
　　“我陪女朋友做孕检，九个月了，快生了。”说这话时，他眼角眉梢自然流露的喜悦，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在我心口。
　　我努力弯起嘴角：“恭喜你啊，要当爸爸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我还是听到了那个盘旋已久的名字，“请问……妻子是陈叶欣吗？”
　　“你说陈叶欣啊，不是。”他答得云淡风轻，像在说一个与我俩都无关的名字，“我们后来就分开了，她现在孩子都两岁了。”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温和：“你呢，怎么样？听同学说你考研了，辞了国企的工作，自己创业做得风生水起。这么多年，同学聚会一次也请不动你，有机会真得好好聚聚。”
　　“有机会再说吧。”我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略显疲态的父亲，寻到了最得体的借口，“你快点去陪家人吧，我爸爸腿脚不好，我得先送他回去了。”
　　“好吧……”他点点头，在我转身之际，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种了然的恳切，“顾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扶着父亲，没有回头。
　　走向停车场的那段路，似乎格外漫长。身后是他奔赴新生命的脚步声，眼前是父亲蹒跚的背影。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指向模糊的过去，一个指向必须承担的未来，唯独将我困在了中间的、名为“现在”的孤岛上。
　　电梯门缓缓合上，倒映出我有些失神的脸。十一年了，原来有些人，即便早已不再联系，他依旧能轻易吹开你心中那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往事，让你发现，里面的一切，竟恍如昨日。
　　那年高三，他和陈叶欣并肩走在校园梧桐树下的画面，至今仍是我青春记忆里最后定格的、最刺眼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