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月可彬

4、四

　　看到手机上面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陈诊愣了很久，像是要把手机盯出热烟一般。

　　看着陈一发来的话，他心止不住的委屈与难受，但他不敢回复，一旦回复就破坏了所有，他知道这是虚假的，这是陈一不得已的‘妥协’。

　　他了解陈一，只要牵扯，以及威胁到他，他都可以放下高挂于眉梢的傲戾，屈尊似的给你发这些信息。

　　他都可以想象到陈一的表情，一定是满脸的能将他自己淹没的嘲弄。

　　委屈之下是令人窒息的痛苦，仰头无声喘息之间疲惫不已，心累的无法言语，指尖都在微颤。

　　陈一不爱他，是真的不爱他。

　　但他真的，真的很想陈一像之前那样，之前那样宠他。

　　陈一是意识饱满爆发出了满满的对抗与独立感，但他以前只是一个会保护陈诊的哥哥。

　　那时陈诊想要什么陈一都能带给他，是满心的偏爱，担心，保护。

　　陈一之前是完全属于他的。

　　陈诊红着眼睛，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与卑微，抖着指尖打下几个字。

　　［哥哥，我想回去了。］

　　可以吗，你可以带我回到过去吗？

　　像之前那样我受伤，你会带着满眼的心疼去帮我处理伤口，喊着我小诊，问我疼不疼吗？

　　你指着星星，笑的很开心。

　　你说：“小诊，星星很漂亮，我很喜欢星星。”

　　但你为什么现在又不喜欢它了呢…他一直都没变，你却不肯回头看看他了。

　　他真的…真的…

　　好想你，好想哥哥。

　　但答案注定是不可以。

　　没有了奢望，伴随着无边的黑暗，他不要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给哥哥吧。

　　让陈一代替他，活下去。

　　轻触删除键，聊天框归零。

　　……

　　“多久了？”曾意一脸严肃，“陈诊没有出现多久了？”

　　陈一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指尖，闻言也只是淡淡道：“两个月。”

　　曾意皱眉：“你怎么确认他没出现过。”

　　陈一没有抬头：“我三天保持自己的意识，没有睡觉，他没有出现。”

　　说话一板一眼，完全不符合陈一的吐字风格。

　　但曾意来不及关心这些，继续维持冷静，问询道：“他两个月做过什么，你做过什么？”

　　“他告诉我他胃疼，他告诉我哪家卤肉饭好吃，他告诉我…”陈一毫不含糊的吐露陈诊干过什么事，完全不犹豫，好似全部牢记于心。

　　说到自己，陈一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声音迟疑了一些：“我喝冷饮，去认识别的人，我…”

　　他声音一滞停，他发现一件事。

　　他好像一直在伤害陈诊。

　　因为这些事他生气了吗？我道歉就可以了，道歉就可以了…

　　陈一下意识拿出手机对置顶发信息，却发现满屏都是他发的对不起，却没有得到陈诊的回复。

　　指尖停住，陈一呼吸加快。

　　他都说对不起了啊？

　　陈诊跑哪里去了？

　　曾意眉间紧皱，不得不出声打断明显不对劲的陈一：“陈一。”

　　陈一没有理他。

　　曾意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对陈一会有很大影响，但观察下来，应该跟他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陈诊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自我消失意识。

　　“陈一。”曾意声音沉重，“你跟陈诊的之间的关系，是副人格和主人格的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陈一手死死攥住手机，指尖都在泛白。

　　“当年陈诊被家暴，校园欺凌，都是你在保护他，他很感谢你，也很喜欢你，你是他衍生出来，来救赎他的一个人。”

　　“在后来的路上，他爱上了你，你们确认了恋爱关系。”曾意继续道，“但在一年前，陈诊就跟我吐露过，你不喜欢他了。”

　　陈一迷茫抬头看向曾意。

　　在医生面前，无论是谁都是孩子一般的存在，所以曾意毫无负担，也不觉得有任何异样的透露着陈一应该知道的信息。

　　“我跟他解释，你们现在是两个个体，你也是独立的存在，所以我相信，陈诊很尊重你。但同时，他觉得愧对于你。”

　　“他在前几个月，告诉我，该还给你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我劝了他，但他那个时候已经坚定了想法。”

　　“他认为你有新的喜欢的人，也有想要的新的生活，而他是个累赘。”

　　陈一呼吸急促起来，几乎是困难的程度，他以往俊傲的眉眼此刻充满茫然和无措。

　　“曾医生，他有喜欢的人了，我是不是该退出了？”

　　曾意的声音很温和，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你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生活，他喜欢上别人，你为什么要退出呢？”

　　陈诊双眸迷茫：“不是该退出，是我想退出了。”

　　“我好累，我觉得哥哥也很累。”

　　曾意也不好受，声音也低了一些：“陈一，主人格也有消失的…”可能。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桌子倒塌，伴随着陈一沙哑的声音：“胡说八道什么，他只是生气了，我哄哄就好，就会出来的。”

　　曾意摇摇头：“自我消退，程度过于彻底的话…”

　　“曾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一上前抓住曾意的衣领，“他是陈诊！是我的主人格！他不可能消失！”

　　陈一睁大的双眸里充满红血丝，映在曾意的里面的情绪在大吼下不断泄露，慌乱，无措，难过…

　　曾意在这样强烈的情绪下，说不出话。

　　但他知道，陈一不像陈诊说的那样，没有喜欢过他。

　　反而爱的不比陈诊浅。

　　从头到尾被压制的感情，此刻全然爆发，陈一之前万般不承认它，可它一直存在，从见到小诊开始。

　　陈一得不到回应，红着眼眶松开手喘着气，忍着哽咽道：“不可能的，曾医生你帮我让他出来，他只是躲着生气不出来，你没有我了解他。”

　　曾意说道：“我没有办法。”

　　人格刻意让自己削弱，隐藏起来，就如同一个人执意去死，没有人能救他。

　　陈一恍惚不已，长期没有休息的大脑好似发出耳鸣声，在警告他，该休息休息了。

　　可陈诊还没回来啊。

　　陈一呼吸都在颤抖，他想跟陈诊说话，交流一下，他只是想要自己的生活，没有想要陈诊消失，他存在就是因为小诊，怎么会觉得小诊是累赘呢，这几个月是他糊了脑，对他不好，哥哥可以改，哪里生气一定要跟哥哥说，千万不要躲着。

　　躲着他会找不到，连道歉都说不了。

　　哥哥犯了错，小诊应该给他改正的机会。

　　明明在那个幽暗的屋子里，他答应了小诊，他们会在一起，他会保护陈诊一辈子。

　　他不该，不该的。

　　不该这么任性，不该的。

　　陈一浑身发冷。

　　小诊……

　　他再也不敢干错事了。

　　你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