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知》顾清溪

4、第 4 章

　　明芷有些认床，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加上又赶了许久的路，已经很是疲乏，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外间有些躁动。

　　明芷努力的睁了睁眼皮，没睡醒，半眯着眼，睡袍半退，喜儿知道她是没睡够，小心的绞了帕子，沾了温水，替她在眼睛敷了一会，明芷了清醒了一点，问道：“发生了何事？”

　　喜儿也有些犯愁，才来第一天，“娘子，芳华宫的戈氏姐妹被赶出宫了，伺候她们的宫人被杖责二十。”

　　静了好一会，明芷拿下盖在眼睛上的帕子，眼圈虽还有些肿，但总算清醒了，她皱了皱眉，“为何？”

　　喜儿扶了她起来，替她更衣：“奴婢听说，戈氏姐妹是一对姐妹花，能歌善舞，只是不知为何陛下听了一曲，便斥之为淫词艳曲，不堪入宫，还说服侍的宫人未尽劝诫之责，如今正打着板子。”

　　“舞了何曲？”

　　喜儿张了张嘴，似是想不通，“凉州曲。”

　　明芷有些懵，“凉州曲，西凉崔浩所著凉州曲？”

　　喜儿沉重的点了点头，她虽是个丫鬟，但是顾氏的丫鬟这些东西耳濡目染下也是懂得，西凉临近大漠，崔浩路经此地，感叹大漠雄壮，英雄孤寂，当下赋诗一首，还为之谱了曲，这无论如何怎么也跟淫词艳曲搭不上边啊。

　　喜儿咽了咽口水，有消息说是戈氏姐妹搔首弄姿，被陛下批为侮辱了此曲。

　　明芷揉了揉眉心，让外面的人进来。

　　打头的是平嬷嬷，后面跟着两个大宫女和内侍，其他人都在屋外等待，都有些惴惴不安，虽说是为了富贵想拼一把，但是这舞一曲就挨二十仗，今年的陛下似乎更缺乏耐心了，往年还不至于此。

　　明芷抿了一口热茶：“说说吧。”

　　几人互相看了看，推了平嬷嬷出来：“往年也有因弹曲舞曲被赶出宫的，但陛下不会像今年一样下这般重的惩罚。”

　　“往年？”

　　“是。”平嬷嬷说道，“有说技艺不精的，有说曲子呆板的，但是往往也都是送出宫，也不会责罚宫人，奴婢也着人打听了，此番的凉州曲与往年比，也没甚特别的。”

　　明芷放下手中的茶盏，思索了片刻：“今年发生了何事，与往年相比。”

　　平嬷嬷想了一会；“倒也没什么。”

　　旁边的一个宫女扳着手指，努力想着，她们如今也怕，一条小命都系在明芷身上，突然，眼睛一亮，‘啊’了一声。

　　“奴婢记起来了，今年选秀前，鹞国夫人似是进宫了一趟，只是没去太极宫，反而是去了承庆宫啊。”

　　突然她意识到，鹞国夫人是宫中禁忌，她不该说的，紧紧咬紧了嘴唇，有些无措。

　　鹞国夫人？晋安帝的真爱？就为了真爱一个进宫，就要打太后的脸，下如此重的手？荣康太后可是他的生母。

　　明芷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这几人是如何搞成这拧巴的关系，晋安帝心系鹞国夫人，鹞国夫人呢，又偏偏嫁给了宣平侯，然后晋安帝竟然守了节，一守还守了七年，太后作为晋安帝的生母自然不肯自家的皇帝儿子如此的，就强制的要求选秀，作为儿子，如何能违背母亲的意愿，于是，一个选，一个逐，好不热闹，难怪都说选秀是一场大戏。

　　明芷又想叹气了，但是忍住了，父亲常说，叹气是会把福气叹走的，这不，好歹撑过一天了。

　　明芷吩咐道：“关闭宫门，明玉宫的人除了日常事务，一概不准出宫。”

　　虽不知明芷的原因是为何，但是她们着实有些怕了，关就关了。

　　果不其然，到了晚间，又有两个秀女被赶了出去，原因是窥伺帝踪，说起来，这两小姑娘不过是有些慌神，派人出来打探打探消息。

　　喜儿有些唉声叹气，嘟囔道：“难怪黄公公说往年的秀女要选一百多号人进宫，还是人少的，按照陛下这一天能扔四五个的速度，可不是小两月，人就没了。”

　　明芷看了看她，继续翻书，再看看吧。

　　第二天，御花园，损害帝躯，秀女减二。
　　实际上不过是两名秀女想假装撞上晋安帝，碰到了他的袍子，人都没碰到就被人扔出去了。宫人杖责二十。

　　第三天，桃园，有碍观瞻，秀女减三。
　　人秀女不过是不敢再碰晋安帝，恰逢桃花盛开，就约着桃园扑蝶，青春靓丽的景象，愣是让晋安帝发现她们衣领歪了，给了个有碍观瞻的批语。然后宫人，杖责二十。

　　第四天，芳华宫，还是芳华宫，下药，赐死，秀女减一。
　　优秀的民间艺人传承者，带了禁药入宫，想生米煮成熟饭，只可惜七年来晋安帝见过太多，这下芳华宫上回还没擦干的血怕是又浸上了。宫人，死了一批。

　　第五天，暂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她明玉宫的宫人都已经吓成了鹌鹑，恨不得把宫门关的紧紧的，让晋安帝一辈子不来，便是来了，也恨不得一把推出去，这是什么活阎王。

　　明芷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到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秀女不是被安排在储秀宫了，怕是要是在储秀宫，晋安帝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吧，如今这样分散，好歹需要想好些个理由吧？

　　承庆宫。

　　太后沉着脸，看着坐在她下首的晋安帝，一拍桌子：“皇帝！”

　　晋安帝坐姿毫无变化，转折大拇指上的扳指，声音平淡：“母后。”

　　太后攥紧拳头：“你就这样怪哀家？”

　　晋安帝起身，“从未，母后勿要多想，只不过这些秀女儿臣不喜罢了，若是母后选好了人，让秦九忠告诉儿臣便是，儿臣还有公务，就先告退了。”

　　承庆宫的人都屏住呼吸，这个场景数年来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晋安帝也从来都是一个答案，不喜秀女，可七年来，少说也有千人了，难道他喜欢的人千人难遇一人吗？

　　太后沉默着，她偏不信，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比不过盛如意的！

　　荣康太后看了黄太保一眼，“顾氏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