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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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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邵迢迢原本的设想里,这件事情,这个世界就该这么结束了才对。
她会在这里平安顺遂的,度过几年衣食无忧的时光,然后像上辈子一样死去。
但她显然大道至简过了头,把有些事想得过于简单。
当天晚上,邵迢迢被外头的喧闹之声吵醒。这其实是不太对劲的,她一旦睡着了,一般很难被吵醒。
难道是梦吗?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窗外一片刺目亮堂嘀咕:“这是梦了个不夜城吗……”
“你没做梦,反应怎么这么慢半拍,还不快起来!”余皎皎大叫道。
“好的。”邵迢迢揉了揉头,这才慢悠悠的坐起身,打个寒颤又想缩回被窝,“好冷啊……”
“把衣服穿上,不然等下就是又冷又没脸。”
邵迢迢又不是木头,天冷了会自己知道要加衣服,等她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时候,打开门出去。屋外一片雪,一夜间竟落雪三千白了天地。
一群府中护卫手拿火把,将她的院子团团围了起来,可谓水泄不通。
“这是做什么?”她淡淡的问。
“回夫人,确是异魂附体。”正苍左手拿着木罗盘,右手闪着蓝色光芒,映着那双眼睛越发无情。
是了,这位不好招惹的正苍道长,自从帮她驱邪之后,就住在了府中。他那双眼睛,怎么可能看不出邵迢迢有问题?
洛夫人从两侧护卫让出的道中走出来,风雪载途,两侧丫鬟举着巨大华盖,另两个手中都拿着笤帚,让夫人在大雪天外出,依旧体面贵气。她清傲的抬着下巴,望着自己的“女儿”。
她在这夜不息的风雪中,依旧站得笔挺,如云似的发髻上覆满碎雪。她双手拢于袖中,盈盈一拜,带着与她如出一辙的端庄。那双灵动的眼眸中映着雪夜火光,她宛如雪的精灵,只轻轻吐出两个字,轻灵悦耳:“夫人。”
“你唤我什么?”洛夫人嘴角似乎是笑,又似乎是悲意。
“夫人。”邵迢迢又唤了一声。
“双儿……你就是我的双儿啊!”洛夫人泪流满面,再不顾风雪和什么仪态,抱住自己带着冰寒之气的女儿。
?
“我这次没想明白,宿主你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含义?”余皎皎打了个哈欠后问。
『不知,其实世上本就有许多巧合,只是世人大多心里有鬼。』
“这样啊。”
邵迢迢这次把披风就放在枕边,看着那豆烛火出了会儿神,才闭目安睡:『别的事,明天再说吧。』
但这世上的混蛋大约都爱扰人清梦。
邵迢迢天不亮就醒了,按照往常,她会继续睡。
但是今日……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现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再睡不着了。
于是就躺在床上发呆,翻来覆去的几次之后,邵迢迢听到空旷寂静的屋内响起人声。
“你怎么这么能赖?”
是洛遥遥,邵迢迢拉了拉被子,看到自己床边不远处,她坐在胡凳上,还十分享受的把桌子也拖到身边以供靠着。
“哦,你走的时候记得把东西还原,我搬不动。”邵迢迢点了点头,继续睡了。
“邵迢迢!”
“嘘,隔墙有耳,我屋外有人,会听见的。你私自在禁足期间离开祠堂,现在还出现在我这里,实在不合规矩,会被加罚的。”
“你不知道吗?老太太提前把我放出来了。”洛遥遥心情复杂。
“哦。”邵迢迢没精打采的点头,之后自己也觉得实在是过于敷衍了,于是补了一句,“原来如此。”
“我一夜没睡,就等着你来,你却是睡得舒服……洛无双,玩弄人心这方面,我的确是不如你。”她似乎在冷笑。
“你们这些搞事情的都是怎么想的,世界上秃头人群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添人了。以后搞事情在白天好不好?”邵迢迢叹了口气,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缩进被子里继续睡,“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我靠!”邵迢迢一个激灵,下意识就伸手去拽被子,成功抢到了一半把自己裹起来。她一边缩,一边团,庆幸着还好被子够大,一边难以置信的看着洛遥遥,“你是不是有病?!”
她居然掀她被子!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天气多冷,她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清醒了?”洛遥遥冷哼一声,坐回凳子上,敲了敲桌面,“那我们继续。”
“隔墙有耳。”
“人早就被我解决了。”洛遥遥似乎咬牙切齿了一番。
“继续什么?”邵迢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别在这装傻充愣,你可比那个洛无双清醒多了,这事连她都不知道,你却还能拿来糊弄洛夫人……”洛遥遥冷冷一笑,“说吧,你把洛无双弄哪去了?”
“看来你们的关系也没我想的那么糟糕,至少你挺惦记她的。”邵迢迢笑道,笑得无比欠揍。
“我的确惦记她,她也惦记我死。”洛遥遥冷冷一笑,走近过来那张美艳的脸俯视着她,“说来,她脸上可从未露出过你这种表情。”
“是吗?”邵迢迢歪了歪头,两人对视良久,气氛剑拔弩张。
“你……”
“啊……”邵迢迢打了个哈欠,泪流满面,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她清楚的在洛遥遥的脸上看到无语,“我还要睡回笼觉。”
这意思就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滚?
洛遥遥一时间又觉得,这人委实草包不靠谱,狐疑的又看了她几眼,冷哼一声走了。
“哎……”邵迢迢叹了口气,再次打个哈欠缩回被子里,『看来洛遥遥知道不少东西,她的穿越,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这个,我可就不太清楚了。”余皎皎有些讷讷道。
『只可惜洛无双重活一世,依旧难逃糊涂。』
“世人都糊涂。”
邵迢迢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这么一句话,说话之人嗓音缥缈,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断了气。她也不管真假,轻笑一声,随意的想:『也许都只是,但愿长醉不愿醒。』
?
天明之后,邵迢迢终于起来。
彼时洛夫人坐在床头,泪眼朦胧的看她,边上那青年还在抱着猫叫夫人,场景过于熟悉,叫她觉得此前经历的种种都是梦。
『梦中梦……』邵迢迢想,会不会现在,其实也是一场梦?
“只是有些相似罢了,洛夫人做贼心虚,所以一早来你床前守着。
“夫人。”邵迢迢于是唤道,一边在心里问余皎皎,『你可查到,她为什么因为我那句话反应那么大?』
“嘀——”
一声刺耳的尖鸣,叫邵迢迢头痛欲裂,她觉得自己脑中眼前,都是一片血淋淋的红色,不详的红光以极快的频率闪动,叫她仿佛身处地狱。
“住手!”一声辨不清男女的厉喝打断这惩罚,邵迢迢这才喘过来一口气。
“宿主,你没事吧?”余皎皎十分担心。
“没,没事……”邵迢迢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可是还在怪为娘?”洛夫人仿佛有些忧伤的问。
邵迢迢昨晚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声“夫人会让洛夫人精神受到这样的冲击。但从洛遥遥的话来看,这声称呼背后的故事不简单,她现在若是随意改口,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变故,还是继续这么叫着好了。至于别的,有机会就查清楚,没机会……还是留给洛无双,让她回来自己查吧。
“那个问题涉及副本重大机密,需要自己探寻,由系统告知视同作弊。宿主,你以后有些问题……一定要小心点再问,那些危险问题尽量别在心里问我,不然警报又要响了。”
“没有。”邵迢迢大清早起来,就受到这种冲击,注定了接下来一整天精神都不会好,她对洛夫人虚弱的笑了笑,仿佛还在为昨日之事伤心得失神似的。
『知道了——你没事吧?可有,受到什么惩处?』
“宿主放心,我没事。”
“我知道了。”洛夫人有些落寞的点头,一边用巾帕掩饰自己的眼泪,一边起身往外走,“我去厨房瞧瞧,早膳是金,不能随意了。”
邵迢迢没说什么,实际上,她此刻也没有力气去说什么了,和具尸体似的任由侍女为她梳妆打扮,随后还招人弄了个轮椅来,推着自己往大堂而去。
这在某些知情人眼里,就成了邵迢迢伤心过度,甚至可能命不久矣的证明。
“双儿,你的腿怎么了?”洛夫人看到她坐轮椅而来,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她疾步走过来,头上金步摇乱晃,却也来不及顾及,“可是,可是昨夜冻着了?你这孩子,昨晚为何不说?那些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夫人。”邵迢迢适时出声,“双儿只是有些乏了。”
“这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太太每日天不亮就起,不和他们在一处用膳。
说来这还是邵迢迢第一次在这个家族正式的用早膳,前几日都是在自己房里解决的。
一张圆桌上人不少,除了大房的侯爷和洛无双弟弟不在外,其他人都挺齐活。
邵迢迢和洛遥遥隔着圆桌遥遥相对,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脸,她今天画的妆很浓,格外美艳而风情万种,大约是为了掩饰自己昨晚偷了煤球之后的熊猫眼。不过自己……邵迢迢能想象出来,一定很憔悴。负责洛无双胭脂水粉的婢女是个聪明人,颇得她青睐。虽然还不清楚大致原委,却很会来事。邵迢迢觉得她知道的也许都比自己多。
洛遥遥对她比了个口型,便低头细嚼慢咽,不说话了。
邵迢迢一头雾水,完全没看懂那人说了什么。
一顿饭吃完,洛夫人这个千年狐狸积威甚重,愣是没人拿昨晚的事说事,都在说些别的什么八卦。
比如哪家的姑娘许给了哪家公子,京城中又流行了新的妆容和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哪又新开了一家店铺,哪位殿下又得了皇帝的夸赞,近日都有些什么宴会活动。
家庭地位什么的,可见一斑。
邵迢迢吃饭很快,放了碗筷就告罪离开。
她说要走的那一刻,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邵迢迢感觉得到,自己走了之后,堂内的气氛都变了几变。
邵迢迢虽然是个旱鸭子,却挺喜欢水边。
昨夜一场大雪很厉害,湖面都结了冰,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即便太阳没出来,都那么亮。
她屏退了下人,一个人操纵轮椅在湖边前行,绕着湖面转圈圈,一边没精打采的想事情,还一边心烦今日天气不好,弄得她心情不是很美妙,今天太冷了,害得她要穿得像一个球,行动不便,方才吃完饭还觉得热,现在又觉得冷了。
“鬼天气。”邵迢迢嘟囔了一句,继续乱七八糟的开始揣测这侯府里的阴私。
一句夫人,让洛夫人又是伤心又是愧疚自己怀疑她是假货。
难道世界上其实真的不止一个洛无双?还是洛夫人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或者是洛无双其实不是亲生的,是捡的,买的,收养的,或者侯爷的白月光的?抑或她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她还有什么阴谋,但是害怕被撞破,于是假装愧疚,一边诱导洛无双往另一个方向查?如果洛无双突然冷冰冰的叫她夫人,是因为真的查到了什么的话。
“我不是让你去花园等我?怎的在这里闲逛?”邵迢迢身上突然笼罩上阴影,她抬头,洛遥遥就站在她身前,有些恼的瞪着她。
“我没看懂你那唇语,以后暗示,还是用别的方式吧。”邵迢迢于是说。
“以后?”洛遥遥似乎是有些讥讽的嗤笑。
她走到邵迢迢身后去,邵迢迢当然是来不及转身的,她也懒得站起来。因为她并不害怕洛遥遥会对她做些什么。倒不是因为自信,而是就算洛遥遥做了什么,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