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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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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及至天色向晚我才发现,我已经一天没有看到轩凤哥了。他闷在房间里没有吃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着厢房的门,又看向心莲阁。
三天之后,这里会走出了一个和原来一样的重莲。
可是三天之后,除了重莲,什么都不一样了。
比如重翼,比如我,比如轩凤哥。
我至今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迎接那个原来的重莲。我更不知道,要如何跟轩凤哥开口。
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三步两步走过去,砰的推开房门。
即便还有几天就要分离,我知道我就算不说他也会走,我还是想,一直对他笑跟他闹,开心一点走的时候也不至于搞得几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可是我愣住了。
厢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书案上,静静躺着一支玉笛和一根莲花簪。
他果然还是想要离开了,还是想要放下一切了。
墙上有淡淡的灰色,想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字迹。行到最后,带了淡淡的血色。
《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一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我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印迹,就像抚过轩凤哥这么多年坎坷的踽踽独行,孑孑孤立。
他终究还是走了,人还是有心的,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伤害。是我给他希望,然后退到一边,让他亲手打碎那些梦想。他一定想过要与我采薇山阿不问世事,我却从来不给他机会。
我慢慢坐到地上。
他决意走,我留不住。
想起曾经宇文长老的话,他说,若是得到了《芙蓉心经》和《莲神九式》,那就不会再想回原来的世界了,因为我拥有了花容天下。
我怎么一直不知道呢,其实我早就拥有了花容天下。
他的花容,他给我的天下。
我在那面墙前面坐了很久,想了很久,想我们的小时候,想乱葬村,想凤凰竹林,想小青蛙和小小青蛙的故事。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我知道,这一次,我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再也没有人会一言不发,默默站在我身边。
再也没有人会牵起我的手,说你要我滚,我便滚,但是你要让我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完。
再也没有人会说,我不是他,给不了你整个天下,但是我可以倾尽一切,为你赌一场。
再也没有了。
翠竹泣磨痕,锦书画不成。
此生笑傲风月瘦如刀,催人老。
来世与君暮暮又朝朝,多逍遥。
我屈起腿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埋下去,在墙角无声坐了一夜。
林轩凤。
只要念着这三个字,我的心就会微微的疼起来。不是重莲伤我时的那种疼痛,而是隐隐约约,带着遗憾,带着残存的执念。
…
翌日清晨,我咬着牙扶墙站起来,腿酸的厉害。
上官透推门而入:“岳父,你最近小心点。”
我翻翻眼睛:“怎么,你惹到雪芝了?”
他大摇大摆在书案前坐下:“那倒没有。重翼这几天精神不正常,有事没事就拿刀想要砍人,不过还好,我每天给他送的药都是掺水的,他恢复的慢,一时半会我还制得住他。”
我道:“重莲过几天就清醒了,你还敢把他留在这里?重莲醒了第一个劈的人就是他。”
小昭君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看:“我也想。可是人家爱的山无棱天地合,死活不肯走。”
我跳起来彻底怒了:“大爷的,给脸不要脸了还。昭君姐姐,带我过去!”
下一刻上官透镇定看着我面容抽搐瘫在地上。一时间忘了我坐了一夜,腿都酸的没感觉了。我瞪着眼睛看昭君,这次是被他抓到把柄了,我这么没形象栽在他手里还是头一遭啊头一遭,以前我都是跟他渲染林二少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后来碰到重莲被他缠的实在没办法才勉强答应跟了他。
这次完了。
上官透笑眯眯看着我,伸手扶我起来:“岳父,走了。”
我郁闷跟在他身后。
走到隔壁心莲阁,顺手推开房门:“小白,我媳妇呢?”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血液沸腾的一幕。
房间中央放了一个大木桶,重莲两只手搭在边缘上,又白又嫩的,啧啧啧,看了就气血上涌。
不过让我气血上涌的不是这个,而是白琼隐。
重莲应该是什么都没穿,泡在冒着腾腾热气的木桶里。白琼隐居然弯腰伏在边缘朝里看。
而且他的目光…怎么觉得看的是某些关键部位呢。
我气沉丹田大吼一声:“白!琼!隐!我要去挖了你祖坟!吃我媳妇豆腐你不要命了!”
白琼隐一脸迷惑抬头看我:“莲宫主身材很好啊。”
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一把抽出凰羽刀砍了他大卸八块啊,可惜不行,媳妇还要靠他救。
白琼隐朝我招招手:“你以为谁都是你么,都搞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思看他。”
我踮起脚尖才发现,重莲的下半身还是象征性的裹了一条布的。刚松口气我又揪住他领子:“什么叫你以为谁都是你?还有既然他穿了衣服你刚才在看什么?”
上官透望天:“林叔叔,正事要紧。”
我最后看了一眼木桶里的重莲,恨不得想把他直接压到床上去直接捅坏他才甘心。恋恋不舍转过头问白琼隐:“重翼呢?”
白琼隐瞥我一眼:“我怎么知道,他最近一直被我赶出去。老是来凑热闹,跟个怨妇一样。”
又是怨妇…我脊背发凉。
却听瑶雪池的对面,一声惊叫。
我拉着上官透就往门外冲。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暴躁莲,而是发疯的怨妇。
我心里默默叫嚣,重翼你丫的,你今天要是敢给我在重火宫造反,我把你打得你亲爹都不认识你。
亲爹…我忽然有些难受,这孩子也不容易。
在奉天的那夜,重莲出去的时候,他站在房间里,低声讲述着他的身世,面无表情。
月光从窗外打上他文弱清秀的侧脸,让他看上去像个单薄寂寞的少年。
他的声音平静,却讲述着这个世上,最为波澜壮阔而又惊心动魄的故事。他穿着简单的布衫,却有着整个天下最让人侧目的气息。
他的生死,只能由他的父母决定。
所以即便他做下这么多错事,我也不能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