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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五章
      8月份到了,天气炎热不减,城市里热得像是要随时蒸发,尤其在中午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一幢幢大楼在热浪中微微摆动着。
      江澍君和江姝妤两兄妹带着行李回到了老家。滕伯伯早就给他们腾好房间,准备好被褥和洗漱用的东西。两人这次回来打算住一周,看望滕伯伯,然后填好院子的大坑。
      天气实在是太热,回来的路上两人出了一身汗。好在村子里晚上凉快,不然,没有空调是真的熬不过去的。滕伯伯宰了一只鸡正在做晚饭,江姝妤在院子里瞎溜达。
      滕伯伯的院子简直就是一个小的生态圈,这边种菜种瓜,那边喂鸡喂鸭,再那边煮肉,院里还有1棵桃树,1棵杏树。桃树在膨果期,风头正盛,叶子油绿,果子鲜嫩,而杏树上个月已经结过了一次果,叶子枯黄发焉,一副营养流失严重的样子……
      井水刚打上来,凉的透骨,滕伯伯把昨天地里摘的西瓜放进去冰镇上。等十来分钟,切开,西瓜瓤又沙又凉,十分爽口。澍君连吃了好几牙,姝妤也不住地和滕伯伯夸西瓜好吃,拿手机拍了和西瓜的合照发在朋友圈。

      晚饭,滕伯伯炖了一锅鸡肉,煮了包面,蒸了两盘腊肠,三个人围坐在凉棚下的矮桌旁边吃边聊,滕伯伯慈爱地看着他们两个,笑地眼睛快眯起来了。

      晚上,村子里非常安静,能听清楚的只有虫鸣,灯火也不多,毕竟村里剩下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一般都早早睡了。
      姝妤自己一人一间屋子,澍君和滕伯伯一起睡一间屋子。

      晚上11点半了,澍君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起身,没有惊动滕伯伯,滕伯伯睡得很安稳。
      江澍君自己一个人出了房门,到院子里。
      院子里黑黢黢的,虫鸣声被放大不少。
      晚风习习,月光安静,星空叠在月亮之上,不闪耀,只是自顾自的亮着。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这里是不用担心未来繁重生活的地方,人们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平静地出生,老去,最后郑重地死亡,没有车房的概念,也无所谓什么退休不退休的生活的节点,一直耕作,一直有的忙。
      真是奇怪,小时候在这里生活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的宁静安稳。不过也是,那个是时候村子里还是热闹的。现在,爷爷走了,许多的老人也走了。活着好累,这里好像成了一个世外桃源,什么都好,不过晚上的时候还是太安静了……

      突然亮起一束刺眼的光打破了江澍君的思绪。这似曾相识的金色的光亮!江澍君顺着光源看过去,正是自己家的方向。

      江澍君意识到了,事情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
      他瞬间开始讨厌这里,怀念的感情立马转变成恐惧。他转身快步走回屋子,检查了姝妤的房门是否关紧,然后回到自己住的这间,紧紧关上门。他轻手轻脚躺下,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这一晚上都不敢睡实了,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其实这次回来他料到了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不太顺心意的事情,也做好了院里还有古怪的思想准备。
      因为就在回来的前一天晚上,那个福袋的线崩开了,福袋损坏了,可自己并没有再次到点睡着,也没有再次走进那个梦里。他倒出了福袋里面的东西,是一堆香灰,香灰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江澍君赶紧打电话给辰皓,没人接听,于是匆匆赶去他家敲门。
      辰皓刚好在家,只是睡着了,手机调的静音,没听见。江澍君锲而不舍地一直敲门终于把他叫醒了。把缘由说给辰皓听,辰皓安抚住他的情绪,赶快打电话替他询问那个朋友,看能不能再弄一个来。
      结果那个朋友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复——这个东西是在五台山的景区买的,20一个。朋友表示,自己现在就在五台山,他要是需要,连夜去给他买。
      这朋友,不得不说,就两个字——仗义!
      江澍君听了,当下的表情很是精彩,眼睛尴尬地瞟向辰皓家的阳台,眉毛左扭也不是右扭也不是,嘴巴裂开苦笑着,他的心情就像是哈利波特携众人好不容易打败了伏地魔,正和伙伴们庆祝着,表弟的一个拳头把他打回现实,并且态度诚恳地告诉他这一切原来是一场梦。
      江澍君摆摆手,说不用了,他已经好了,然后从辰皓家出来。
      噩梦结束地挺痛快,可是没说不会再席卷而来。
      眼下的困境是,光越来越亮,江澍君非常害怕之前吓人的情景再来个昨日重现。
      江澍君正想着,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来了,他本来就提心吊胆,这一亮给他吓得差点叫一声出来。
      拿起来一看是,妹妹,说晚上要上厕所,不敢一个人去,现在站在屋子前面等他。

      滕伯伯家有三间房子,三间房子挨着建的,澍君和滕伯伯这间和堂屋用一个门,妹妹在的那间有自己的一个门,厕所在院子里,离屋子十米以外。
      江澍君怕妹妹被吓到,赶紧往外走,拖鞋的两只脚穿反了都不知道。

      等他出来,看见妹妹懵懵地抬头看星星,心里想,还好,她没有注意到。
      江澍君往自己家的方向一瞧,不见半点光亮,光仿佛已经被黑夜吞噬殆尽。
      “哥,你找什么呢”姝妤见哥哥东瞧瞧西望望,不免好奇,一片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澍君“理直气壮”答道,“没什么,活动一下眼睛,下次别自己先出来,等我来了再出门,晚上不安全。还有,晚上睡觉一定记得栓好门。”
      “嗯。”
      姝妤睡眼朦胧,胡乱应答着,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第二天,澍君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和滕伯伯去镇上找人帮忙,滕伯伯见他没有睡好,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让淑君补个觉,可澍君执意要来。
      找了帮忙的人,是父子两,100一天的工资,父亲和滕伯伯认识,有一台型拖拉机,儿子长得很壮,不喜欢说话,刚高考完,干活很是熟练。四个人从早上7点干活,到中午11点左右。躲过了太阳光最毒辣的时候,下午4点又开始填土,晚上9点收工。晚上,父子两回家,拖拉机留在院子里,滕伯伯吃过晚饭,拿了毯子过来,打算晚上留在拖拉机驾驶室里看守。澍君坚持自己留下,滕伯伯拗不过他,打算陪他。澍君不放心姝妤一个人在家,还是让滕伯伯回去陪姝妤了。

      澍君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带了两个强光手电筒,还有打火机,蜡烛之类的以防意外发生。本来还遗憾没有带蚊帐过来,担心睡在驾驶室里要被蚊子纠缠到死,可是呆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意识到这里并没有蚊子之类的东西叨扰他。尽管如此,他还是睡得不咋安稳,驾驶室不大,躺不了,只能坐着睡,感觉就是赶夜车买了硬座,只不过环境比较安静而已。
      来之前澍君也犹豫过,来了万一遇上点什么。但是那也好过让滕伯伯一个老人来,或是拖拉机被偷,反正时刻警惕,科学世界观保平安。
      夜晚很平静,无事发生。江澍君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心里始终不踏实。
      接着,第二天也是照第一天的样子。白天干活,晚上守着拖拉机睡觉。澍君正心怀侥幸,结果在第二天的夜里,不一样的地方就来了。
      澍君晚上又梦到那个熟悉的梦了,这次他又见到了那个人。在这次的梦里,那个人很直接提了要求,他命令澍君给他在院子里挖一个东西出来,他指了位置,墙边的梨树下,随后用他阴鸷的眼神一直盯着江澍君。
      这次的梦很短,澍君不是像上次一样清醒着做完整个梦。是个梦该有的样子,澍君一直处于恍惚之中。
      江澍君醒了之后,大口喘着气,眼睛直直盯着驾驶室的门,不敢瞟别的地方。还是来了,是经典的恐怖故事的开头走向,倒霉的主角意外被缠上,在哄骗之下,释放出封印的魔鬼,从此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给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而魔鬼最先下毒手的往往是主角和主角身边的人……
      江澍君一直蜷在拖拉机里不动弹,直到东方泛起火红色的朝霞,澍君才慢吞吞从拖拉机驾驶室跳下。
      5点,滕伯伯和帮忙的父子来了,今天早点开始,预计下午就能把院子填好了。
      澍君心里隐隐不安,平静的只是表象。那句古诗“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非常契合现在他眼里的世界,瞧这里瞧那里都不对劲,挖土的铁铲断了,也让他诚惶诚恐好一阵,他现在是强忍着不适干活的。
      到下午6点,院子全部填好了,拖拉机被父子两开了回去,江澍君也不用来过夜了。锁上院门,暂时不用过来了。
      傍晚回去,姝妤做了一大桌菜,她的厨艺也好,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滕伯伯看到两个孩子个个都独当一面,很是开心,兄妹两以后相互帮衬着,有再难的事情都能过去。就是感觉澍君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精神也不好,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只含糊着说是累了。可能也是真的累了,平时做办公,很少干体力活吧。
      这里滕伯伯可是猜错了,澍君整天和动物们打交道,平时一个个都是温顺的小宝贝,一到打疫苗,立刻力大如牛,变身超级赛亚狗,有时候三两人按它们一个都按不住,这样的工作环境怎么可能少得了体力活呢。
      饭后,天刚泛起黑,姝妤想吃桃子,澍君去给她摘。
      澍君一到院子里,该死的金光又出现了,仿佛在提醒着江澍君一样。碰巧这时,姝妤出来了,直愣愣站在桃树周围。
      这么明显的光,姝妤绝对注意到了。澍君正愁怎么给她把这诡异的亮光诠释为某种罕见的自然现象,姝妤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走过来只关心澍君摘没摘到桃子。
      澍君觉得奇怪,问姝妤,有看到什么吗。
      姝妤认真的环视一周,上看下看,笃定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又觉得哥哥都这么问了,试探性答道“月亮?”
      澍君神情错愕,再次问姝妤,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姝妤想,哥哥可能在逗自己,眼睛左右瞟了瞟,愉快地回答道“桃子!”
      澍君不太敢相信,把桃子递给姝妤后,去堂屋找滕伯伯。
      他问滕伯伯有没有看到金色的光,因为现在从堂屋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这些光,而滕伯伯也就坐在窗边。
      滕伯伯回答他,自从那帮人走后,就再没有看见了。
      澍君又问滕伯伯有没有晚上到过院子里,滕伯伯笑着说怎么可能没有。
      澍君心里有了一个猜测。眉毛皱在一起。
      滕伯伯见澍君表情不对,问澍君,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滕伯伯以为他被上次吓得还没有缓过来。
      澍君不想他担心,不想牵连更多的人,赶紧否认了。
      滕伯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没有缘由地和澍君说了一句,神都是宽容的,有时候略微施加小的惩戒,只需要等惩戒过去,生活就能重新回到平静了。
      澍君听了这话,内心毫无波澜,他并不相信神都是宽容的,更加不相信他遇到的是神。上层的哪有可怜下层的道理,不理解也不同情,更别说有什么宽容的这种人类才有的感情了。
      夜晚,尽管窗帘捂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光渗进来,澍君依然睡不着。他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怪物该不会随时都能监控到自己的行动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澍君打算做一个实验。
      澍君又悄悄起了身,他故意藏在屋子里,不露面,屋外静悄悄的,他假装成要上厕所的样子,嘴里还掩耳盗铃说着“哎呀,厕所怎么那么那么远”。
      果然,那个光就像感应灯一样,及时亮起来。
      没错,专门亮给他看的!而且是只能他看到的!
      到现在,把之前发生的事情梳理一遍,江澍君终于“大彻大悟”,理智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惩戒”是吗?就因为你纵容信徒挖别人院子的时候偷看了一眼吗!
      没完没了来纠缠,还让我放你出来,做你的美梦吧!
      呵!耍我,我管你大爷的是什么,你是什么也不能这么过分,逮着我折磨。
      江澍君打算好了,今天来个彻底了结。他蹑手蹑脚跑去厨房喝了2小盅白酒,30度的。心想,人类科技都发展到今天了,况且自己也不弱,信徒都跑了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么是发现这是个恶鬼,要么发现这是个草包。从挖东西还需要我帮忙这一点来说,这一定是个草包。
      顾不上害怕,心里只想到要结束,让可能危害到妹妹,滕伯伯的不科学事物就此打住。而且家也不能舍弃,那是我们的,我们什么时候想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还要看你的脸色,凭什么让你个妖怪给霸占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澍君觉得自己热血上涌,又想起滕伯伯说的话,越想越气。
      戏弄我,虽然不致命,但是真的气人。关于神神鬼鬼的,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又不主持公道,又不匡扶正义,浪费精力来戏耍人类玩儿吗,那也算不上什么了神了,照样归类为是心术不正的那一派。算个屁!几棍子下去,不信你还能和没事人一样!
      今晚的月光很亮,不需要照明也能识路。江澍君背着一个包,手里抡着一根铁棍,大步朝自己家走去。
      有个十来分钟,江澍君到了自家院门前。那光引他前来之后,就罢工了,院子从外面看是黑色的。
      门上的锁是新换的,江澍君从牛仔裤的口袋里翻出崭新的钥匙,钥匙插入锁孔,锁很利索地打开了。
      两扇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江澍君的心脏如皮鼓被击打般,密集而有力地上下跳动。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能退了,而且要是能作妖,依这玩意儿的性格早就作妖了,到现在还只是发发光,骚扰骚扰我,说明要不是他能力水平不强,要不就是受制于什么东西,要早点搞清楚,早点想解决对策,以免日后他变强了不好对付。
      江澍君打定了主意,推开门,细细查看院子里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发现表面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澍君拿了两大块石头,支在两扇门的门框上,让两扇门大敞开,避免发生他进去了门自己关上这样的恐怖情节。
      殊不知,屋顶上,有人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江澍君忙里忙外,江澍君的谨慎和磨叽被他看在眼里。
      屋顶上站着的人,见江澍君手脚不太灵活费了老半天才支好了门,然后又小心翼翼探头进来,在院子里一点一点挪动。太慢了,他实在等的不耐烦了。
      江澍君手握铁棍,三步一个回头,走进院子,环望着四周,是一片又一片的黑。澍君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紊乱的呼吸,等着那个怪物现身,他把自己引过来,就肯定会出现。
      “喂,在找我吗。”声音从大门的方向传来,是没有温度的声音。
      江澍君不是个懦弱的人,可是未知的危险对心脏的杀伤力是无比大的,尤其还是在黑暗的晚上,自己并不熟悉的家里。他转身朝向大门口的位置,手微微颤抖着,打心里希望是幻听。
      院门上方飘着的人,眼熟的西装,披风,不穿鞋的脚,是那天在梦里遇到的人!
      两人不发一言地对峙着。
      “你来帮我了。”对方率先发问。
      澍君只握着铁棍的手越来越紧,此外没有其他的动作和言语。
      “说话!”对方本就不耐烦,见澍君不答,此刻的语气更是急躁。
      澍君的嘴巴紧紧闭着,脑海里快速检索相关知识。找到一条!鲁迅的一篇课文里写的“美女蛇”。要谨记古人的教诲,晚上趴墙头上的,飘墙头上的,统统不能随便搭话。
      对方待不住了,落了地,径直朝澍君走过来,这种拒绝交流的家伙,真的是难搞,本来不想吓到他的。
      此举正中澍君下怀,把他引下来,出其不意给他来几棍,不信他能毫发无损。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铁棍在手,不得不打。
      澍君的身体早已做好准备,等对方离自己三步远的时候,他就像见到针筒和兽医的宠物狗一样,瞬间开启暴走状态,双手握着铁棍,快速挥起来,瞄准对方头颅,奋力砸过去。
      对面的人反应也迅速,往右侧一闪,躲过了朝脑袋左侧砸来的东西。
      澍君见一击没有打中,马上打出二击,三击,这时候头脑给身体的指令只有一个,那就是抡起铁棍打这个东西。
      对方对眼前人类突如其来的暴躁不是很理解,自己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吗,完全是下死手的状态。
      澍君现在眼睛里有一层层血丝打底,额头的青筋暴起,宛如要完成死命的死士。他追着对方打,对方一直在躲闪,虽然表情不好,但也不是发怒的状态。
      “喂,你冷静下。”一直躲避铁棍的人说完这句之后,等着江澍君停下,可是江澍君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仍然追着他打。
      明显是被打的烦了,这人一把抓住江澍君手里保命的家伙。
      江澍君见武器被抓住,使劲往回拽。可没想到对方力气竟这么大,毫不费力就从他手里把铁棍扯了出去,朝身后扔出去好远。
      江澍君慌了,因为失力跌坐在地上,背上的包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掉出来。
      对方居高临下看着他,用手指着梨树的位置“你,去把东西挖出来。”
      江澍君坐着不动弹。
      对面的人看他不起来,想到刚才他的疯狂行为,一定是把力气用完了。他走的近了一些,微微弯下身要扶他起来。
      江澍君怀里挡着那个背包,右手藏在背包后面,不知道捣鼓什么。在对面的人俯身过来的时候,猛地弹跳起来,冲过去,扑进对方的怀里。
      在对方愣住地时候,江澍君再挣脱出来,顺便使力一推,把对方推出去好远。
      对方正纳闷江澍君为什么突然扑进自己怀里又把自己推出去,下一秒他就明白了,他感受到了胸口的灼热和疼痛感,低头看,是一把生锈的双刃匕首,刺入自己胸口的位置。伤口不深,但为什么这么疼。
      澍君看着对面的人捂着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想把匕首拔出来,手却被灼伤完全使不上力的样子。
      他知道起作用了,那个“据说”是真的。
      原来今晚睡前,滕伯伯见澍君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是自己说的那些话影响了他,就从堂屋供桌的抽屉里拿了这把匕首给他。匕首是传下来的,村里的老人几乎每家都有一把。
      江澍君端详着手里的匕首,刀柄用发黑发硬的布厚厚缠着,刀身已经生锈,上面勾着依稀可见的花纹,满满的一个刀身。这把匕首很有分量,就外观来说非常有说服力。
      滕伯伯说,这把匕首传到他这里的时候,刀身就是锈的,说是伤不到人但能辟邪,甚至有人用它可以弑神。滕伯伯说的有鼻子有眼,所以澍君将信将疑把它装到包里带过来了,本来就当个心里安慰,没想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居然派上用场,或许这次真的能彻底摆脱这个所谓“神”的东西了。
      澍君的眼神里有决绝,他镇定地走过去,对方抬眼看他。
      澍君避开了他的眼睛,右手伸过去,握着匕首拔了出来。
      抽出匕首,对方痛的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撑起身子,抬起头,是真的疑惑这个人类的行为,现在也是,看着温和又礼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暴躁的行为,对其他人和半神那么温柔,怎么对自己这么狠。既然要伤害自己为什么又要拔出匕首救自己,到底是闹哪样。后悔了吗,知道不应该……
      “你,去把那个树下的东西……”他决定不追究,要先做最要紧的事情。
      没等他说完,一阵更大的痛楚袭来,站在江澍君对面的人,这次感受到了更加巨大的疼,这种灼热和痛苦不亚于心口被千万颗蘸着酒精的牙齿撕咬。
      江澍君不是后悔,也不是救他,他拔出匕首,是为了使用了更大的力道重新插入敌人的身体里,以保证敌人受到更大的攻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他是非常快速且准确刺下去的。
      同一个伤口的二次撕裂,而且是面积更大的撕裂,让对面站着的人,直接痛的泪流不止。
      而他对面的江澍君还是带着那副仇恨又愤怒的脸,在镇定自若欣赏着自己的惨状。
      人类还是一样的暴躁无耻!
      江澍君唤起了对方不好的记忆。
      “江澍君! ”对方这一喊,震住了江澍君,他没有想到这个“神”在叫自己名字。而且这个“神”看起来是痛并强大的状态。只见他捂胸口,不见他有消失或者逃跑,甚至没有倒下。
      “你怎么样了”澍君小心翼翼询问。
      对方泪眼婆娑的眼睛直视着江澍君,两人的眼睛又对视了。
      澍君有点不忍心了,对方看上去连自己大都没有,要是个人类,应该是和姝妤一样大的年纪,自己并不是屠夫,这东西现在是人类的样子,能叫出人类的名字,会有痛感,痛会流泪,可是……
      “如果你还不离开这里,我只能杀死你了.”澍君只是想吓跑他,让他离开自己家,随便去哪里,不是自己家,自己家人周围,其他哪里都行。
      江澍君本以为这句话会为暴力的夜晚画上句号。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应该是,魔鬼捂着伤口仓皇离开,江澍君默默回到滕伯伯家,两人以后再也不碰面,多年之后江澍君老了,把这离奇的故事讲给自己孙子听。
      不料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对面的人,他的眼睛变成蛇眼一样的竖瞳,瞳孔里开始聚起金色的光。原来这样的反反复复,最后还是想杀死我啊。几千年过去了,人类没有变,一百多年又过去了,人类还是没有变,可是人类啊,你变得再怎么厉害,再怎么狂妄,蔑视神,你还是会付出代价的。
      澍君见情势不对,掉头就跑。
      跑了两三步。对方就暴怒地抓起江澍君的脖子,领到半空。
      江澍君的身体被拎到空中,猜对方可能是要把自己摔死,他仅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拽着对方的一只衣袖,想着掉下去应该能缓冲一下,留个半条命,如果滕伯伯姝妤发现得及时,兴许还能被救活。
      澍君这么想着,然后就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承受巨大的外力,像是从外部挤过来,又像是在肚子,头的内部往外压出去。他还没有想明白,鲜血就一下子从他的嘴里喷出来,接着还有鼻子里,耳朵里。银色月光的照耀下,他亲眼瞧见自己的衬衣被染的暗暗的湿润的一片,并且越来越大块儿。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了,眼睛的瞳仁转不动了,呆滞了,上下眼皮开始缓缓往上合。
      对方见江澍君这样,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慌张,他太长时间没有动气,没有料到自己出手会这么重。
      他抱着江澍君慢慢落到地上,江澍君还是在吐血,意识也不太清晰,怎么叫他,摇他,他的眼睛都睁不开。
      要是江澍君死了,那可就完了,树下的东西,得由他挖出来才行。有那个东西在,自己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过不了太久,就会自然消失了。
      “喂,你醒醒,我没有办法救你”“江澍君,你不想死吧,醒醒”
      怀里的人没有什么反应了,现在温和对待他也于事无补。
      抱着江澍君的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唉!你别死,你死了,你就死了,我也就快消失了。”
      这人能感受到江澍君的生命正在流失,他的体温在下降。他看看那颗树,又看看江澍君,难道自己是到了该消失的时候了吗,注定是该被消灭的,这是自己的命数和气运,都到了头。那么这个叫江澍君的呢,也到了吗?
      匕首被他轻易拔了出来,这个东西也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弱,以前要命的东西,现在除了能给他带来短暂的疼痛感,其他的什么伤害它也做不了。等适应了这个疼痛感,这个东西的伤害力趋于零。
      这人打量着江澍君。心里想,这个人看着真是可惜,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又当上了医生,把命丢在这里,在这里,死了就死了,灵魂留不下来,也不能陪我做个伴之类的。
      大约在民国的时候,他醒来一次,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带他去看了外面的时间。作为交换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没想到那个人拿了衣服就跑,之后他也被一群人再次埋在了地下。不过这次并没有完全封住他,他还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还能体会到人间时间的流逝。不理解,想要衣服,给你不就好了,拿了就跑,这算是个什么说法?观察了很久,这个叫江澍君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正气的意思,寄希望于这个人身上,这次出去就再也没人能封印住自己了。只是没想到啊,这不是个坏人,是个狠人,大狠人……
      这个人看着江澍君想了许多事情,终于还是在江澍君最后一点体温褪去之前,决定救活他,再晚一刻就真的回不来了。
      这人把自己的手覆盖在了江澍君的额头上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像处在同一时间的另一个时空里,周围的空气不再流动,月亮没有光影,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个人的注视,这个人从手臂开始逐步蜕成一堆堆光点,而怀里人的体温逐步升回。
      东方的天空朝霞浮上,逼得西方的天空只剩下黑色的边沿。
      天亮了。
      江澍君睡了很久了,意识终于跨过了黑夜,朝阳的光活泼强劲,眼皮在其带着温度的轻抚下缓缓睁开了。
      身体个个部位都痛得要死,强忍着,坐起来。自己在老家院子里,门大开着,四周如常,躺过的地上有血迹,手上有血迹,衣服上大块大块干涸的血迹,一只手里攥着个小小的东西。
      江澍君伸开手掌,是一枚扣子,是圆形四孔的牛角纽扣,很新。
      江澍君低头看着这枚扣子,沉默着。他的意识一直都在,也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是要死了,记得有一个声音说救不了他,记得自己的意识在金色光点的引领下跨过了漫长的黑夜,拼命在泥沼里挣扎,最后才来到陆地上,重见光明。
      生存本真的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你死我活才是标配的结局。
      也是在江澍君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六年级,那个时候和小胖墩打架,小胖墩还带了一只狗来,狗都护主,看到自己主人被痛揍一顿后,直接扑过来咬,童年的江澍君身上的戾气比现在更重,觉得害怕,出于本能,直接抡起砖头砸到它的狗头上,那只狗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流了许多血,倒在那里。
      那个故事的结局是鼻青脸肿的小胖墩抱着死去的狗嚎啕大哭,校长老师过来找罪魁祸首,看到的是比小胖墩瘦小,被打的更惨江澍君。最后分别安慰了两人几句,让各自家长领回去了。大家都假装无事发生。小胖墩以后见他都绕着走,至于小狗,被埋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没有问。
      江澍君哭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觉得莫名悲伤,想起了被自己打死的狗?还是自己劫后余生?
      不应该呆在这里了,应该回去了,滕伯伯姝妤找不到他会担心的吧。江澍君拿袖口蹭走眼泪,撑着身体起来,朝滕伯伯家踉踉跄跄走去。
      滕伯伯和姝妤起来,没见到江澍君,手机没人接听,正打算出去找他,院门被推开了。
      江澍君脸上挂着斑斑血迹,衣服上也是,整个人神情憔悴,看起来虚弱地不得了。
      滕伯伯和姝妤被江澍君的惨状吓住了。
      江澍君赶紧解释,出去晨跑,不注意摔了一跤,流了点鼻血,嘴巴也磕破了。姝妤坚持要带他去镇上医院看看,江澍君自己也觉得去一趟可能比较好。
      去了医院,做检查,人没事,血糖偏低,姝妤在旁边陪护着,澍君输了瓶葡萄糖,睡了一觉,傍晚精神好转,兄妹两就回来了。
      从医院回滕伯伯家,滕伯伯见澍君没事,也没有多疑。
      澍君累极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反复回顾最近发生的事情,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在休养,连着睡了好几天,滕伯伯只当他是干了三天活累着了,姝妤也觉得是这样,两人再没有提及他晨跑摔跤的事。
      虽然没有性命的顾虑,但是经受过重创的身体还是有自己的记忆,它需要时间恢复。
      等澍君的身体缓过来,也到了快回去的日子。
      回城的前一天晚上,江澍君睡不太踏实,心里有事情压着他,做的梦也是断断续续的。他起得很早,天还没有大亮。
      他去了自家的院子,想找找滕伯伯给他的匕首。
      这次他没有紧张,很放松地拿着明晃晃的手电筒在院子里照来照去。这次他好好地看了看这个老院子。墙被那伙人加固过,看不出一点残破的痕迹,院子里则是藏不住的样子,到处是腐败的气氛——废弃的水井,堆着厚土的水泥台子,脱漆的房子…….
      搜寻了好久,地上的血迹还在,没有被风化干净,那根铁棍也在,背包和零零碎碎的东西也在,唯独匕首不在了。
      从天黑找到天已经大亮,太阳晒得厉害,江澍君放弃了,锁好院门,回去了。
      江澍君回去收拾行李,准备赶中午的火车。院子里传来一声响动,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江澍君离窗户近,出去查看。
      是那个匕首!做作地摆倒在地上,旁边还有倒下来的葡萄架子。之所以说它“做作”是因为,它被盖在一小块手帕状的白布下,不多不少露出一截刀柄,手帕叠得对称,一点褶皱都没有,要是从高空扔下来,它们可不能这么整齐地躺在地上。
      江澍君不禁笑了一下。
      “哥,你笑什么?”姝妤刚好出来,问他“哦,这不是滕伯伯给你的那个小刀吗,找到啦!”
      “这个不叫小刀,叫匕首……”江澍君给自己妹妹耐心解释着两者的差别。
      “不都一样吗,和刀一样拿来切东西的。”显然在姝妤的眼里,它就是小刀。
      “当然不一样了,这可不是用来切东西的,都锈成这样了,怎么切?”澍君无奈地笑了。
      “那它用来干吗?”姝妤好奇询问。
      澍君迟疑了,面色凝重起来,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这个。
      “哥,那它用来干嘛的呀。”
      “我也不知道,总会有用的吧。”
      澍君说完,就发起了呆心事重重的样子,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姝妤没有继续问下去,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他们要坐中午1点的火车, 11点半就得从滕伯伯家出发,现在是上午9点整。三个小时后就要回去了,回去后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来了。
      江澍君现在有不安的情绪,莫名焦躁,他在院子里来回走走停停,眉头一直紧皱。
      姝妤从窗户看到了,喊了一声,“哥,你在干嘛。”
      澍君回答她“没什么。”
      “哥,还剩下3个小时哦,要做什么抓紧点啦!”
      是呀,没有时间了。
      澍君终于是下定决心了,他冲着屋子喊了一声“姝妤,我出去一趟。”然后拎起一把铁锹,跑了出去。
      姝妤探出头的时候,澍君已经不在了。
      澍君的目的地是自己家的院子。
      他进去,关上门,大声说“你在吗?”“还活着吗?”
      没人回应他。
      他还能记得某人指的那个位置,走过去。“你要是出来害人,我会拼命杀了你!不要伤害别人,记住了! ”
      说完,江澍君就开始一锹一锹挖了起来。
      太阳很毒,晒得他要热死过去。东西还没有挖到,土已经堆起一大堆,江澍君拿出手机,将近10点了,于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挖了一米多的一个坑,终于见到了某个东西。应该是这个吧!是一个盒子,黑漆的,不像是木头做的,像是玉器一类,应该说是介于玉器的光泽和木头的质感之间的奇特材质,之前没有见过。
      江澍君把盒子往上提,盒子纹丝不动,江澍君仔细一看,原来盒子底部有一根线拴着树根,线不粗,扯不断,也铲不断。
      江澍君想了一下,拿出那把匕首,割上去。绳子干干脆脆地断开了。
      江澍君取出盒子,盒子分量不太重。
      他把盒子放在地上,把土填回去,最后掏出那块手绢压在盒子下面。
      做完这一切,11点了,江澍君提着工具离开了。中午1点两兄妹准时坐上了火车。
      后事如何,无从得知,希望不论是神,人,动物都能好好的吧,死了的就好好安息,活着的就好好过活,互不打扰,相安无事才行,否则结局注定是惨痛而无奈的。
      中午1点两兄妹准时坐上了火车。
      江澍君江姝妤回到了城市,江澍君重回了工作岗位,按部就班生活,天气不像好几天前那么热了。
      夏天可能是要接近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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