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遇 ...
-
舒吟棣又一次拨打电话，对面终于接听了。
“边老师，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想的。”
“就这事？我挂了。”
“听说你——操。”
显示屏上对方已挂断的字样刺痛舒吟棣的神经，看着车窗前焦灼的车况，拿起手机准备报告一声要迟到了。
都31岁了还这么瞎折腾。
前几个月为君娱乐开夏季预备会，让宣传部赶个说唱热度，让之前签约的说唱歌手去报名比赛，热度上涨成功回来发奖金。
舒吟棣和自己的老朋友边鸣约了无数顿饭，甚至还在停车场堵人，磨得嘴皮子都快跟不上唇膜进货速度，好不容易搞到了签约，现在对方不仅违约还被爆黑料。
本来以为拿到奖金，顺便请了年假，准备去泰国休整一番的舒吟棣，在踏上登机口的第一秒，被老板一个call叫回去了，说是自己搞的烂摊子就算休年假了都要滚回去收拾。
这就是民企吗？这是冥企吧
舒吟棣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刚做好的度假款指甲用力地敲打屏幕，给老板发完微信，转到微博准备看看这次摊子是有多烂。
挂在热搜榜的第一条——#国民网络rapper男神未婚先孕#
第二条#rapper边鸣节目爆出已孕未婚妻#
第三条#边鸣渣男#
他觉得他很厉害吗？
大那么几岁是都用在了玩泥巴上吗。
这么没有责任吗。
她真的是对边鸣发出一万个问号。
舒吟棣轻笑一声，抽出自己包里的女士烟，搭在唇边点燃。
转头一瞥，旁边的车按了两声喇叭，车窗降下来。
这不是在微信上说已经在俱乐部等了她两个小时的老板吗。
对面的人无视舒吟棣破防的表情，还挥挥手说，“棣棣，好巧啊。”
舒吟棣深深吸气，吐出一团浓郁的烟雾，她的车窗缓缓升上去。若隐若现中竖了个中指。
“宋彪这次不给老子发五位数，老子就辞职。”
舒吟棣轻启红唇，自言自语道。
旁边的车内，宋彪喋喋不休自己和舒吟棣的相识。
坐在主驾驶的余今百无聊赖，盯着刚刚宋彪一激动在自己车盘中央上按的两个手印。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害，今哥，你说那姐们好不好看，是不是巨辣，说个不好意思的，我以前读雅思的时候就看上了，追了三个月差点给我送派出所了。”
“嗯。”
“你说好看还是不好看啊，是不是刚刚没看清，没事不伤心，等会我们在CH那好好看个够，哦，对了对了。她就是我跟你说的宣传人才——舒吟棣，”
“我知道。”
“嗯？你怎么知道的。我靠，你不会打听到我们公司准备给她做个卖点吧。别泄露嗷，兄弟。现在打造热度只有那点料了，素人更吃香点。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再怎么说，人也算我们公司的啊。”
“......她是我高中同学。”
余今实在受不了宋彪的废话连篇了，回头看着前方，舒吟棣的车变道过来了。
宋彪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表达自己对这位老同学的赞美以及敬佩。
和余今看向前面，发现她那辆亮粉色的敞篷甲壳虫插在自己前面了。
“你看看，棣棣虽然看上去对谁都笑吟吟的样子，就像这辆车，两个字，骚气。你别觉得我骂她嗷，但她真会来事，相处下来就发现她比谁都清冷，又不爱说话，也没什么私人爱好。你说我们这个圈子的，哪儿还有这样的啊。不过听说以前还挺爱玩的……”
“我跟你说啊，上次有个比你逊色一丁点的哥们追她，追到我们公司来了，人家正眼都不给一个就让人事部踢了他，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兄弟当场眼泪哗哗的。”
“唉，哭的我都想给他唱首水——”
“你话真多。”
宋彪噤声，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男人，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他知道余今和舒吟棣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但有个共同点——不能惹。
触了人家逆鳞，是可能尸骨无存的那种惨烈程度。
宋彪紧紧闭上了嘴，狗腿地打开一瓶水递给余今。
余今正眼不给一个，单手拧开了瓶盖，甩在他身上，咕咚咕咚喝起来。
这哥们怎么这么渴。
宋彪小心翼翼地看着余今，古铜色的皮肤，深邃的眼眸，睫毛长得比他女朋友接的还好看，虽然是个精瘦的小伙子，两颊还是有点肉肉的，笑起来贼迷人。眉骨精致，看起来不莽也不娘，刚刚剃好的前刺显得男人味十足。
这不就是idol吗，极具眼光的宋彪恨不得下一秒就让他出道。
这次一定要让棣棣想办法搞签约。
骚气的巨大银色logo挂在俱乐部的门口，“Cypress Hugo Sports Club”。
英式格调制服的泊车员向舒吟棣鞠躬，温言细语地让她把车交给他。
舒吟棣检查好带的包包，打开镜子，抹好口红，一个明媚的笑容送给自己，关上，下车。一气呵成。
八厘米的绑带高跟鞋，波西米亚风的吊带裙将她的S型身材勾勒巧妙，比唐卡渡的金边还有韵，明丽的五官，精致的妆容，俨然从度假村回来的样子。
宋彪也不恼，因为之前有次好心提醒她的穿着是不是有点引火上身，直接被她明里暗里怼了一周才罢休。
“嘿，棣棣，这呢。”
舒吟棣跟没听到一样，忽视了自己老板的招呼，熟稔地摆出职业笑容，捂着胸口深深鞠一躬，再摸出自己包包的名片，给每个人挨个发一遍，并且不嫌累地重复弯腰，“先生您好，我是为君娱乐宣传部主管——舒吟棣，但为君故，娱乐至上。”
专业，太专业了，宋彪不禁稍稍抬起自己的下巴，向每个人展示自己公司的宣传力度堪比隔壁殡葬馆的一条龙服务。
球队的人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岁的男生，天天封闭式训练，哪见过这种世面。眼前的舒吟棣漂亮得像是娱乐圈养尊处优的大明星，向他们一一鞠躬发名片，不由得脸上烫了三分。
队员们纷纷忍不住议论起来。
作为教练的余今低低吼了句安静，才控制住了他们逐渐高涨的音量。
发到最后一个——余今，刚好名片没有了。
虽然笑容依然十分灿烂，嘴角僵硬得还是那个恰好的角度。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面部发烫。
度假的包包装名片已经是舒吟棣十分的尽职了，可惜她从来都是抓一把塞进去就走人。
她迎上对面男人调笑的目光，看着眼前熟悉的陌生人，她更僵硬了。
放下扬起的嘴角，她抿唇。
余今笑着看她，改不掉的小毛病，只要紧张就会抿嘴。
来个人救救我，就现在。
场面凝固了，还在和俱乐部负责人大笑的宋彪也发现了不对劲，看着自己的爱员手上空空如也，他不禁也着急。虽然名义上是总负责人，但一直是甩手掌柜，名片这玩意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怎么办，他一摸裤兜，是昨天宾馆的小卡片，这玩意给余今可以吗，可能也没啥用吧。
想起余今名声大噪的原因之一——性冷淡，他又笑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意味。
舒吟棣余光瞟到微笑的宋彪，更加恐怖了，该不会自己真要辞职了吧。
余今看着眼前女人，直言不讳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示弱，很少她会有这种时刻。
娇弱的样子，可怜巴巴的。
余今抬手，握住舒吟棣的手，低醇的嗓音刚刚好的磨砺，“我和舒小姐是旧相识了，不需要名片。”
舒吟棣听到余今说出这句话，更加让她难受，比今天刚踏上登机口就被叫回来还要委屈。
看着对面男人浅淡的笑意，她也不能否认，于是点点头。
“对的，我和余先生，是旧相识了。”
宋彪看到余今救场松一口气，赶紧跑过来搂住舒吟棣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被这段小插曲搞得紧张。
余今仍然握住舒吟棣的手不放。
队员们人头攒动地都看向这边。旧相识，我去，这不就是初恋的代名词吗。
“让开让开，今哥的初恋是这个大美女啊。”
“什么，我也要看。”
“我去，这么带劲的吗。”
舒吟棣缩回手，悻悻一笑。就算在职场也算摸爬滚打了两年，但是她的《舒吟棣职业修炼手册》上没有写该怎么和自己前任心选打交道啊。
余今放下了笑意，略带威胁的目光扫向那些蠢蠢欲动的队员。
坐在训练场旁边的位置上，舒吟棣打着太阳伞，漫不经心地回着工作消息。
——[微信消息]人事部主管林达：小书记，解约下来了，文件TIM发你。
——[微信消息]妍妍：舒姐，通稿出来了您过目/[微笑]/[太阳]/[鲜花]/[咖啡]x3
——[微信消息]小严子：舒姐，边鸣先生说是去马来度假了。
——[微信消息]小严子：需要给您抓过来吗？/[微笑]
……
舒吟棣看得脑袋疼，揉着太阳穴。
西装革履的服务生接过她的太阳伞，另外几个布置起下午茶。
宣传部无可避免的都会沾点社会气息，和人打交道，重在表面看起来肝胆相照，背后又能捅刀子捅得利索。
不过这种□□大姐大的既视感是什么鬼啊。
宋彪和负责人谈笑风生，看到球队的人换好衣服出场，流里流气地吹了口哨，真情实感地像是在看球赛。
“棣棣，快看快看，帅死我吧。”
舒吟棣应声抬头，收起手机，看着前方。
她翘着二郎腿，托腮，凝望着前方。
美得像是画中人，那身花色长裙衬得人肤白貌美，只差耳上插朵鸡蛋花，这里就能是碧海蓝天了。
为了助长士气，余今奉陪到底，也换上了球队的16号球服。
抬头看着何潇立一行人，随便喊了个口号就上去了。
“今天好好表现啊。”
队员们相视无言。
余今走过来，坐在舒吟棣旁边。
舒吟棣看着眼前的绿茵场，勾起她为数不多的高中回忆。可能是回忆太沉重，又或是回忆太特别，连带着她想起了好多事情。都记不太完整，像是幻灯片放映，一闪而过，她怎么着急都抓不住。
舒吟棣没有注意到余今坐在她旁边，余今也很安静没有出声打扰她。他知道她放空自己的方式就是这样浅浅地呼吸，眼光懒散没有聚焦，沉浸自己的情绪里。
“今哥来了？怎么不坐我旁边啊。”
负责人发言了，这是舒吟棣目前唯一一句认真听他说的话，她望向对面的男人，才发现是自己高中同学。
“何潇立？”舒吟棣皱眉。
眼前的男人眉目英俊，再无少年气，多了社会人的熟稔，举手投足都是绅士风度，不油腻，温柔得像是现在拂面的春风，带着淡淡的木香。
她发觉旁边的人在轻笑，转头发现是余今。
“舒同学都记不住我了啊，亏当年你一口一个老何呢。”
舒吟棣不好意思地笑着，难得眉目没那么僵硬，露出小虎牙，舒坦放松的样子，乖张可爱。
余今看得恍神。
“是啊，就是不想认我们几个同学，还不给某人名片呢。”
舒吟棣看着眼前两个男人调笑的样子，突然想起来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穿着球服，在操场上搭着双方的肩跟她聊天。
舒吟棣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轻松自在，没有职场上的老练圆滑，不用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大话，只是淡淡笑着，听他们说话。
宋彪坐不住了，“我靠，你们仨是高中同学？”
三个人点点头。
“余今你在车上怎么不告诉我。”
“跟你说了，你没注意因为你一直在说你有多么喜欢舒吟棣。”
像是十八岁的男生毕业告白，局促紧张，宋彪脸红地看向舒吟棣，磕磕巴巴地说“棣棣，你不要听他的。”
舒吟棣倒像是没事人一样，装聋作傻，“刚刚余先生说话了吗？我怎么没听到。”
好吧，表白失败第二百八十一次。
余今笑着，拿起白瓷杯子，仰头喝红茶，喝得恣意潇洒，像是在烧烤摊撸串加啤酒，难得心情大好。
何潇立看着眼前两个人虽然久别重逢，坐在一起还是那么养眼，气氛青春得像还在校园。
高中毕业后的某一个晚上，和余今踢完球去烧烤摊吃夜宵，他才知道他的单向暗恋。
看着舒吟棣的眼光不免有些复杂，因为他既想他们在一起，又不想他们在一起。
况且，现在的舒吟棣是大变样了。
再也不是那个低调沉默的文科女生，无趣的样子，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舒吟棣感受到何潇立的眼神，带着直勾勾的探索。她讨厌这样的目光，因为大部分的男性都是这样，想要探寻你不肯启齿的过往，像是抓住你的底牌，让你心甘情愿地服输。
她不要服输，她讨厌输掉的滋味。
一队人踢得差不多了，不痛不痒没什么爆点，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球员。
作为甲方，很难想应下这门差事。
太难搞了，一支小白球队，除了冠了个爆火俱乐部的名，就没其他亮点了。
就算名声鹊起，没什么实力，反倒后面会被黑得很惨。
她抿了口红茶，手指敲打着大理石桌面。
余今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舒吟棣思考问题就会皱眉，还会不自觉地噘嘴。
看起来苦大仇深的样子。
对面两个人，一个姨夫笑，一个惊恐状。
“那个何总……”
“叫我Hugo就行了。”
“Hugo，他们俩人是初恋吗。”
“不是。”
“可是余今眼睛快贴到我家棣棣的脸上了。”
宋彪有些抱不平，要是之前他盯着舒吟棣看，舒吟棣就会骂他死变态，可是现在舒吟棣跟个没事人一样，处变不惊。
“彪总，这支球队就算了吧。”
宋彪大喜，因为评估下来这个任务不盈利也不亏损，主要看宣传部的定夺了，虽然一面是自己的好兄弟，但是如果另一面是自己的公司，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要保持清醒。
所以这次宋彪顶着被舒吟棣暗杀的风险，把她从机场叫回来评估一下。
舒吟棣知道这是自己高中同学名下的球队，不说帮一下也有点难堪，但是确实是庸庸碌碌的，不太好搞。
但是边鸣的事件太影响公司名誉了，又急需新的宣传方向。
何潇立听着但也不着急，像是运筹帷幄之中，靠在椅背上。
“舒小姐要不要再想想，这是余先生带的球队。”
今天能遇见余今她也是惊讶的，回国以来只是听了些小道消息，说是余今受伤回赤仁。至于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为什么回赤仁市，都是不解之谜。
没想到昔日身在海外都能听到自己妈妈念叨的最帅足球队员也落魄回乡当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队伍教练。
但是对于她来说，她其实并没有多么惜才，甚至自私地觉得他能回到离自己近点的地方是一件好事。
她听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拿出烟，吞吐着烟雾。
何潇立感受不到眼前女人的情绪，愤怒，难堪，忧虑还是装模作样。
他有些坐不住，从商了几年，也算见识了各类狠人，但是他多多少少都能通过细节看出点每个人的弱点。
可是眼前的女人，气场不算很强，但是坐怀不乱，眼睛里甚至不起波澜。
一般女人能有她这样的外貌，都会带着点娇气，或者轻易地表露情感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她却像是皓首穷经的僧人，无欲无求，甚至带着骨子里的那份谦卑。
柔韧得舒服。
何潇立戒了三年的烟瘾都快被舒吟棣吊起来了，她还没说话。
“我们CH——”
“行吧，看在老同学的面上。”
何潇立松了口气，起身连忙和舒吟棣握手。
余今却依然保持那份淡然的表情。
踢完球站在他们身后的队员们欢呼雀跃，嚷嚷着“今哥今天请漂亮姐姐吃饭。”
舒吟棣也没什么想法，看着眼前何潇立得逞的笑容很是不爽。
她明白何潇立知道她唯一的弱点。
刚刚她也没有在思考工作的事情，只是想起和余今纠缠的十年里，太多晦暗不明的东西缠住了她。
如果这次是最后的机会，那她一定要明白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余今也站起身，握住舒吟棣的手，眼神深邃，舒吟棣抿唇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今天要不就让余某请舒小姐吃饭吧”
“不用了，”舒吟棣冷漠地摇摇头，向门口直走，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带着自嘲地笑着说，“明天见。”
余今料到会是如此，双手插兜，看着眼前刚好到他下巴的女人走远，一步一步，坚决得像是最后一次的见面。
散漫的卷发搭在她的后背上，跟着步伐摇晃。
她的头发是精心保养过的，还做了时兴的巴黎画染，看起来就像混血美女。
队员们有些疑惑舒吟棣一直以来都对自家教练这么冷淡，要是其他的漂亮大姐姐可能现在早就对余今投怀送抱了。
于是私下偷偷讨论是不是余今第一次狠狠伤人家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