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者》雨田言若

53、瞎眼

　　进入结界落地，四人站在了湿腻的草地上。
　　与刚刚经历的任何结界都不同，这里是“夜晚”。
　　圆月当空，深林如画布，石板路往前延伸，远处可见一石亭。
　　没有感觉到敌意，四人且小心向前踏去。走过灌木，可见上面荧光闪烁，夜虫惊惹而飞，照亮林中参差。
　　不久，四人来到亭边，半圆形弧顶的亭子，镂空雕刻，似是符文。石亭周围布满残垣断壁，隐藏在灌木间，一些正方晶体低空漂浮滚动其中。
　　四人登亭，那些晶体漂浮着聚集而来，缓慢而悠哉，入亭后只在人身周盘旋并未接触。如此近距离得以窥见这剔透晶体中彩色的流雾，出于警惕，四人没有触碰。
　　石亭的另一边仅有一根石柱，再远的风景就模糊了。石柱顶端凹凸，铺着软被作卧榻，一绿衣男子悠闲地躺在上面，几缕轻纱倾泻而下，与这夜色交融。
　　哈雷等人神色凝重，按书上说，眼前这人应该是毒腐，前几个结界已经把四人万物生的能力消耗殆尽，若打起来而不及时救治，将有生命危险。
　　正想着该用什么话术来说服毒腐合作，正方晶体却悄悄融化，等人发现身周有些不对劲时，毒气已侵入身体。
　　“还真是一点废话都不讲……”
　　哈雷吐槽着瘫倒在地，此刻心里还想着队友们该怎么办，就见郑雅也倒了下来，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根本说不出话。
　　文舜华是万物生能力保留最多的人，他试着烧尽周围的毒气，可是烈焰点破晶体只会在瞬间释放更多的毒气，还没来得及清理掉就会被哈雷他们吸到肺里去。
　　源源不断的晶体从灌木中聚集而来，文舜华也开始掣肘，而后万物生的能力开始衰退，他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你的朋友们都躺下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忽而毒腐开口说话，言语指向还站在亭中的王御。
　　王御看了看身周的晶体，侧身慢慢绕了过去，步态自如，或者可以说是轻盈，这满院的毒气对他的影响未免也太低了些。
　　“要让我倒下，像你的朋友们那样用拳头会更好一些。”王御说道，身周电流闪烁，准备殊死搏斗，“是分点能力，还是被击败，我们不会为了你这种卑鄙的能力而留你一条命。”
　　毒腐撇了王御一眼，他不是在意那些嚣张的话语，而是这家伙为什么对【毒】有耐性。仔细思考，从其眉眼中找到了答案。
　　“王家人。”
　　王御冷笑：“千百年了都没停歇过，‘王家人’一词，应是楚蒙作为家主时才开始的事情，你们却了如指掌。”
　　毒腐难得认真起来，起身落到地上与王御对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然之神依旧在此，我等也算存于世间，万事万物只要发生过，我们便会知道，这也是正常。”
　　王御凝聚雷电于掌心，不再多说，向着毒腐攻去！电流所到之处，毒气竟瞬间蒸发。
　　“人世间已经没有十三士的事了！既然都恨楚蒙，为何不交出能力？！”
　　“你的意思，让我们接受米底亚纳斯？”
　　“为何不？！”
　　王御暗手衔飞刀，雷电狂卷，奋力掷出！
　　毒腐一个不留神被击穿侧腹！
　　遂而王御威胁：“我很乐意将你们十三士一网打尽，能不能接受是你的事。”
　　“……米底亚纳斯也好，王家人也罢，都是违背自然，对抗自然，不选其一就得选其二，你把十三士也看的太轻了！”
　　毒腐自喂毒药，伤口竟开始愈合！
　　王御见此只得快刀斩乱麻：“人类总得找个方法自己活下去！”
　　“不过是各自利益！”
　　毒腐顺至王御身前，一招探手将毒素注入王御胸膛，势要夺其性命！
　　王御拧住毒腐手腕，学他的样子将雷电注入！哪怕是神明也会因此千疮百孔！
　　然身上破败，嘴上却不饶人，毒腐咬牙切齿：“你们连自己的名姓都不能有，信仰都是骗自己的。”
　　王御忍着胸口的剧痛回道：“这个确实无法否认，我即不姓王，也不姓少。但是，只要一天是暗卫，终身是暗卫，这便是我的信仰！！！”
　　说罢王御指尖猛地发力，毒腐身型皲裂！随着阵阵强光射出，这位散漫的神被雷电无情击碎！
　　也是神核消失的一瞬，毒气跟着瞬间消失，四人终于摆脱毒素的侵袭，慢慢恢复过来。
　　哈雷艰难地爬起，神谕只能探测到毒腐术能的消散，也就是灵魂的回归，但无法看到毒气的去向，这让他明白原来神谕也不是万能，至少【毒】是不能看见的。即便是切断了释放毒气的术能线，已经释放出来的毒气也不会被消灭。
　　收起神谕，哈雷想询问其他三人的情况，然而眼前忽而一团黑，就像当初被自然之神弄瞎的时候一样。
　　还没等哈雷反应过来，脚下开始坍塌，神核毁灭、毒气渐消之后，结界也要消失了，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
　　随着结界的彻底消散，神谕也变得不好使，【结界之外】只有虚空，没有任何【物质】，周围陷入一片黑暗，肉眼与心眼均看不见了。
　　好不容易王御再次让四人安全降落在新的结界中，哈雷的异常行为让他担心起来，遂在落地后立刻来到哈雷跟前，抬手在那双失焦的双眼前晃了晃，确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之后，懊恼地说了句：
　　“眼睛又……更模糊了。”
　　这还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哈雷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微弱的光在晃动。
　　郑雅闻言赶紧上前扶住哈雷，越来越觉得这一趟跟着来是对的。
　　“是因为刚刚的毒吗？！”文舜华眉目紧拧，心想着都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哈雷中毒这么久，这么深。
　　哈雷开启神谕，找准文舜华的肩膀拍了拍，让他不要着急：“我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就是浪费了玵师傅大半年的努力。现在～还好啦～我不觉得难过，只是……”哈雷又看向王御，在他的胸膛上轻轻一捶，“王御，你可别把我丢下了，结界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太黑了，我害怕。”
　　看似玩笑，又不是玩笑，哈雷表露心迹，而王御则神情严肃，郑重承诺：
　　“暗卫起誓，绝对不会丢下你！”
　　紧接着，四人观摩起这新地方来，却发现一长——发女子已经出现在众人身后，其端坐在一巨大的木桌前，若无其事地修理着什么东西。刚刚四人煽情的话语都被她听去了，让人十分尴尬。
　　而之所以四人才发现这人，是因为此时她也没有一丝敌意，考虑到毒腐那就吃了这个亏，哈雷等人不敢掉以轻心。
　　四周围没有特别的景象，地板则是树木年轮那样的图案，这与【时间】相符合，那眼前女子就是时间的神了，王御记得书中大家都称呼她为御时尊。
　　御有侍奉、守护也有抵抗的意思，但世间人甚至教科书都更愿意将其翻译为凌驾，也就是说御时尊是掌管时间的神。但查阅所有已经发现的古书籍，也没有找到御时尊凌驾于时间的证据。
　　王御认为，凌驾、掌控时间，应该只能发生在结界范围内，一旦结界破裂，时间将会被自然众生重新夺回，那么御时尊在十三士中的作用，在众人眼里看来反而更像是【缩短距离】。
　　至于为何称御时尊为长——发女子，是因为她的头发跟她度过的时间一样，要多长，有多长。
　　哈雷的神谕探查，除了那张木桌，到处都是时间的术能线，若真打起来，还真是无从下手。
　　正当四人要进行劝说时，御时尊站了起来，抬起的手中挂着一针形吊坠，仔细端详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缓缓来到哈雷跟前，四人小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却只见她将吊坠轻轻放入哈雷手中，眼中尽是笑意。
　　“御时尊这是，分点你的能力吗？”哈雷问道。
　　那吊坠在哈雷手中慢慢延展，竟可看出时间来。
　　御时尊微微摇头：“你手中握着的就是我的核心，这是不需要身体去融合的意识体，带它离开这里，希望它能帮上你的忙。”
　　这番言语就让四人很疑惑了，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不需要伤害身体就能获得，这是什么神仙能力？
　　郑雅看着御时尊开始憔悴的脸，赶忙问道：“您为何要如此帮助我们？这样子消失也没关系吗？！”
　　御时尊微笑，那笑容里越来越沉重的疲惫：“我跟其他十三士是不一样的，只要时针在转，我就不会停下。现在，我想停下来了。”
　　结界开始模糊，长发开始消散，年轻漂亮的面容渐渐老去，时间终于开始眷顾被它锁住的人。
　　“好好使用它，对你帮助很大的……”
　　晶莹的碎片流入吊坠，士神的灵魂回归自然之神，却依旧被结界所缚。见此情形，哈雷心中竟萌生出要解放十三士的想法。也不知道风是如何想的，这般驻守在此处，风不应该是最自由的吗，笼中的风应该会拼命追逐自由吧。
　　为何要为了一个人的私欲，去谋害一个无辜的人，等其死后，又活该守了他千年。即便一开始义愤填膺，现在也该自我怀疑了吧。又或者当初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建立起来的结界，最终居然锁住了自己。
　　时间结界坍塌，哈雷等人赶紧抱成团往下一个结界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