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春天》广木北花

19、第 19 章

　　第二天早上洛寒来得很晚，他到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易沉没有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是冷着脸靠在墙上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心虚地低下了头，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
　　早读课的铃声响了，今天秦老师请假，早读课没有老师临班，大家也都不像平常那样认真背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大声聊天。
　　早读课开始大概五分钟后，徐浩才从后门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没有去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径直往姜小薇的座位走。
　　姜小薇正在背书，看到他过来，抬头问他：“你来我这儿干嘛？”
　　徐浩笑着说：“昨天你过生日怎么不叫我啊？”
　　姜小薇顿了顿，才说：“你不是忙着打篮球么，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
　　徐浩脸上的笑意终于褪下了，他眯眼看着姜小薇，声音冰冷：“连李琦和那个转校生你都叫了，就是不叫我，怎么，你看不起我啊？”
　　“我都说了是怕打扰你，你不要多想了，快回你自己座位上吧，我要背书了。”姜小薇不想跟他多说，扭过头不再看他。
　　徐浩发出两声冷笑：“行，怕打扰我是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便往后排走，走过自己的座位时将书包往桌子上一扔，随后就往林随的方向走了过去。
　　“嘭！”
　　他走到林随面前，掐住林随的脖子，将林随狠狠掼到桌面上。
　　林随的脸瞬间就憋红了，瘦弱的手臂像两根白净的莲藕，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着。
　　“咳......咳......”他发出窒息般的急促喘息。
　　徐浩抬手往他脸上用力甩了两巴掌，然后冲自己那几个跟班招了招手：“兄弟们，走，去给这死娘炮活动活动筋骨！”
　　几个人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林随摁住往后门带。
　　“徐浩，你不要太过分了！”姜小薇在自己的座位上喊了一声。
　　这时候班长也站了起来，是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是啊，徐浩，都是同学，别这样！”
　　“谁他妈跟他是同学？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跟一个同性恋做同班同学，不怕被他传染上病菌啊，”徐浩瞪着眼冲班长喊道：“不想惹事的就他妈给我闭嘴，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这个死娘炮，谁拦都不管用！”
　　说完几个人就将林随拖出后门，往厕所的方向拖去。
　　洛寒坐在座位上，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他的眼前不断闪过林随被拖出教室时那双绝望的、无光的眼睛。
　　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满嘴都是铁锈般的血腥味，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推开座椅，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冲了出去。
　　嘭！嘭！嘭！
　　还没走进厕所就听到了一阵闷重的踢打声。
　　“臭傻逼！快叫救命啊，看看谁会来救你。”
　　嘭！嘭！嘭！
　　“死娘炮，喜欢被男人捅□□是不是？你怎么不去死啊？”
　　嘭！嘭！嘭！
　　“老子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他妈觉得恶心，死同性恋，老子打不死你！”
　　不同的声音，同样的恶意，锋利的刀片一样刮进洛寒的耳朵里，洛寒抬脚，猛地踹开了厕所的木门。
　　木门撞在白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里面的人这才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着转校生？想打抱不平？”徐浩理了理衣领，唇边露出一抹冷笑。
　　洛寒深吸了一口气，说：“秦老师回来了，她在找林随。”
　　徐浩往林随身上吐了口痰：“秦老师今天请假去医院了，她怎么找林随，你骗鬼呢？”
　　洛寒不再说话，低下头往林随的方向看过去。
　　林随身上的校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上面全部都是乌黑的脚印。
　　嘴角被扇破了，正往外渗着血，右眼也被打肿了，皮肤上一片青紫色。
　　洛寒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走到徐浩的面前：“你们把他放了，不然今天我就跟你们拼命。”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铅笔刀。
　　“哎哟哟，我之前可真没看出来咱们这转校生胆子可真他妈的大啊，你要杀我啊？”徐浩往他肩膀上用力一推，梗着脖子说：“来啊，用你这削铅笔的小刀子杀了我，来啊。”
　　他瞪着徐浩，满眼通红：“你以为我不敢吗？”
　　徐浩忽然笑了，放声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我知道了，你也是，对不对？你也是同性恋，所以你才要维护他，维护你的同类，是不是？”
　　是，我是，我是同性恋，我就是同性恋！
　　一个声音在洛寒的脑海中疯狂呐喊，很快就冲破他的理智。
　　他将铅笔刀的刀锋推出来，竖到徐浩面前，说：“没错，我......”
　　“洛寒！！”
　　一道冰冷的声音猛然在他身后响起，打断了他不顾一切的宣言。
　　易沉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将他手里的刀一把夺下，“你干什么？啊？”
　　看着易沉，洛寒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我要救林随，我要救他，他快死了，他快被他们打死了，你看不见吗？你们都看不见吗？！”
　　“哈哈哈哈，太他妈逗了，笑死老子了，易沉，你别打断他，让他把刚才的话说完，”徐浩转向洛寒，冷笑着说：“你刚才想说什么？接着说啊。”
　　“徐浩，”易沉将洛寒推到自己身后，指着地上的林随说：“给我个面子，放了他。”
　　徐浩沉默下来，似笑不笑地看着易沉，半天才冷哼了一声：“沉哥，你不是一向不管这些闲事的吗？他可是同性恋，我教训他是为了我们大家，你就别管了吧。”
　　易沉神色不变：“都是同学，你没必要做成这样，今天这事我管下来了，你要是给我面子，就把他放了，晚上我请你喝酒。”
　　易沉的话刚说完，徐浩便抬起脚又往林随身上狠踹了一脚，踹完之后才冲易沉点了点头：“给，沉哥的面子我肯定得给啊，是不是兄弟们？行了，咱们走吧。”
　　“哦，对了，”走到门口，徐浩突然转过身，目光像毒蛇一样，冰冷黏腻地打量着易沉，和站在易沉身后的身后的洛寒。
　　“沉哥，别忘了请我喝酒哦。”
　　徐浩走后，洛寒挣开易沉的手，扑过去将林随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没事吧？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
　　林随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我没事......都是皮外伤......不需要去医院，今天多谢你们了，我回去上课了，你们别管我了。”
　　洛寒：“你都这样了还上什么课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真没事，放心吧，我走啦，你们聊吧，好好聊，别吵架啦。”
　　林随说完便不顾洛寒的反对，扶着墙颤巍巍地走出了厕所。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此刻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四周一片静寂。
　　洛寒站起身走到易沉面前，抬头望着易沉。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地看着易沉，以前他总是害羞，总是害怕。
　　他问易沉：“易沉，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那句话说完？”
　　易沉眯眼看他，脸上的表情很冷，“你也想像林随一样，每天都被人这么打？”
　　“我不怕！我又不是没被打过，”他突然凑近易沉，呼吸喷洒在易沉脸上，“我是，易沉，我是。”
　　“你是吗？”
　　“你是吗易沉？”
　　他一连问了两句，易沉却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他唇边露出一抹惨笑，推开易沉，走到厕所门口，“这才是你阻止我说出口的真正原因，对吗，易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