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落》黄昏后的东篱

22、第 22 章

　　沈子昭和贺回昱回到沈家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两人在路上已经合计过了，此事除了白初从以外先不告诉任何人，只说去了潭水下打算一探究竟，但是并无所获。
　　还没到沈家庄边上，就见贺叔独自上山前来拦住他们，着急道：“你们马上回自己家去，最好能进宫，千万别回沈家。”
　　只这么一句回昱立刻明白沈太爷知道了，于是捏紧子昭的手，拉着子昭抄小路去找徐潇相。
　　他们不在的这两日，沈二爷先是派人跟着张出芙身边的支星，后来跟着东叔，先一步截住了当年知情的老太医，而后就直接送去了沈家庄。
　　沈胜远盯着盘坐在椅子上的听完太医所说之事的沈太爷，沈太爷‘呵呵’一笑道：“无稽之谈，要污我孙儿身世的人，你，不是第一个。”
　　老太医哆哆嗦嗦的看着沈胜远，确实像是被胁迫着编谎话的。沈胜远终于抓住了一点把柄，他不会就这么错过，这个从来不正眼看自己的父亲，此刻就要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是个下人的杂种，想到这些，沈胜远就压不住心底的快意，像是要宣泄，更是一种示威‘你不是瞧不起我吗，你最瞧不上的我才是沈家罪纯正的血脉’。
　　“爹，您不信也正常，当初是大哥亲口把妻儿托付给您的，但是您想想以大哥的那个身子，能生吗？爹，您再想，以大哥的心性，他忍心一个大家闺秀一嫁给他就独守活寡吗？”
　　沈太爷此时眼睑之下微不可察的颤抖着，他当着外人的面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沈胜远知道，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家事被这个太医知道，使了个眼色，老太医慌张畏惧之下终于得到了解脱，着急忙慌甚至是手脚并用的往外跑去。
　　“你大哥的事，你还有脸提，沈胜远，你永远都不配提你大哥，你不配，不配当他的弟弟，不配当沈家的儿子。”沈太爷终于忍不住指着面前的骂道。
　　“对啊，爹，我不配，为什么不配呢，因为我娘不配吗，你不喜欢她，不小心有了我，你厌恶我，从小你认得儿子就只有大哥一个，你觉得是我害死大哥的吗？不是，是你，是你害死的，我想变成现在这样吗？我原本也不想的，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说我是怪物，说我禽兽不如，凭什么他沈胜望有的我就连碰都不能碰，凭什么他生来贵为娇子，我就是贱婢之子，你不就是把原本属于我的那一份也都给了他吗，那我凭什么不能抢回来。”沈胜远畅快的说着这些他从来不敢言的话，至此他再也不需要对面前的男人低头，他终于要站在这个人之上，然后彻底击垮他所有的一切，沈胜远感到满足的同时，又好像觉得有些失落，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办不到的事，没想到也如此轻易就做到了呢！
　　“你简直，不可理喻，从小无论是上学堂还是学骑射是你自己样样不如他，是你，小心眼、爱算计，他处处让着你，有什么都不肯落下你，你呢，你给他下毒……”说到这儿，沈太爷气不顺，喘了许久才平复下来，老人的眼尾是一道道皱痕，被泪水氤氲，他还是忍着没让眼泪大颗掉下来，可是沈胜远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沈胜远早已扭曲的嘴脸咧着笑道：“毒怎么就一点没影响子昭呢，那可是我下的毒，况且子昭这么大了，爹，你看他哪里长得像大哥。”
　　“我早就调查过了，你无须多言，回去吧。”沈太爷放弃了，他已经生不起气了，早在他知道真相恨不能杀了沈胜远给望儿报仇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对这个儿子不抱任何希望了。
　　“你还偏信贺溪，一个下人可真是能耐，爬到子昭床上去了，皇上都私下传过他不知多少回了，你还当他是你的人，爹，你可真是太失败了。”沈胜远终于用最后一句话将老爷子打垮了。回昱和子昭之间，沈太爷从没想过，他知道他们之间清白，明明派出去的探子都说……沈太爷一个倾身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脸狠狠的砸在地上，他瞪直了眼盯着前方不知在找寻什么，或是希望看到什么能将他带离此处的东西，可是他却一动都动不了。
　　沈胜远上前蹲下在老爷子耳边道：“这世上只有我是你儿子，只有沈子重是你孙子，我恨你，子重也恨你。”说完起身后觉得不够解气，又蹲下道：“哦，对了，忘了说了，子昭虽然不是你的亲孙子，你疼了他这么多年，他原本是要在你膝前尽孝的，可是你抽了回昱整整六年鞭子，你猜…”他顿了顿道：“子昭恨不恨你啊？哈哈哈…”
　　沈胜远离开后，贺叔一直守在门口，没再让任何人进去，直到听见里面沈太爷喊他，他才进去带上门，候在一旁。
　　贺叔进去的时候，沈太爷已经重新坐在椅子上了，面上虽说有一点淤青，但是也都擦洗干净了。
　　“老贺啊，你都，听见了，你…听见了，但是没进来。”
　　“哼哼。”沈太爷笑了两声，手中握着的佛珠是上好的沉香木，此时却散发出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你也恨我吧，因为回昱。”
　　他自顾自的说道：“当年太子出了事，我扶持六皇子上位，这么些年，在朝堂上说一句‘杀伐决断’不为过，但在你眼里我就成了‘滥杀无辜’，老贺，很多事我后来都不跟你解释了，你也不再多问，但是我知道你看不惯，尤其是我打回昱，你为着回昱恨上我了，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任由他就这么带坏了我的孙子，如今孙子是假的，这么多年了，我因着回昱当初再三保证，说子昭没问题，信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是回昱先对不起我的。”
　　贺叔还是不语。沈太爷接着道：“我对回昱是狠心，但我没下杀手，当时也是真的恨他背叛我，可是当初若是真的查出喧儿的身世，就像现在，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如今我是杀不了他了，他有皇上护着，是中丞大人，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但是老贺不管你信不信，就算是放到当年我也一样不会杀了喧儿，喧儿……”说道此处，沈太爷似乎也哽咽了，到那时转而，他言语转为犀利，神色晦暗不明道：“喧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但是那对狗男女，必须死。”
　　“你去，带人去把他们两个带回来，我如今还是这沈家的主人，他沈子昭就算是皇上亲封的中丞大人，他也是还是我沈志荣的孙子，脱了这层关系，这个中丞大人我一样有办法让他当不下去。”

　　徐潇相有自己的私宅，因为平时他不去住，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但子昭毕竟和他是亲戚，外加两人来往密切，所以子昭是知道的。
　　沈子昭和贺回昱赶到后，没想到一进府就和沈子重打了个照面，回昱见状连忙护在子昭身前，沈子重撇过头无奈一笑，一语不发的走了。
　　徐潇相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但还是接了子昭进去后直接说到：“子重来找我说‘任何人问起你都说不知道你的下落’还说让我念在昔日情分务必帮你一帮，全当是他欠我个人情，日后让我去跟他讨要什么都行，子昭我不知道你们家出什么事儿了，关于你的家事我也说不着，但是子重是真的待你不错，他还叮嘱我今日来找我的事不让我告诉你。”
　　“舅舅所言极是，是忘喧的错。”
　　“世事要是只论对错就能说清楚，那倒是简单了，你且在这儿住下吧，随便住多久都行，谁让你叫我一声舅舅呢，我这个做舅舅的，连外甥身边有人了都不知道。”说罢笑而不语，拍着扇子出去了，徐潇相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当时沈太爷要棒打鸳鸯，一派自然还能调侃两句。
　　原本有外人在的时候回昱从来都是离子昭一步远，这次下山后回昱时刻拉着子昭就没放开过，子昭是打心底高兴，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是知道他们在一起，免得别人惦记回昱，原先担心回昱脸皮薄，虽说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但是子昭总免不了会为了一点变化动容，紧紧的回扣着回昱的手。
　　“我们得回去。”
　　“是得回去，但是要先看看母亲他们再做打算，贺叔的意思是爷爷打算放过我，但是绝不会放过母亲他们。”
　　“我们来错了，方才应当直接去沈家庄见太爷。”
　　“你是说…”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应当躲，可是若我们躲了就说明我们确实是早就知道了，常人若是突然听说自己的身份是假的，会愤怒不甘，至少不会马上相信然后躲起来，我们可能把事情办砸了。”
　　“已经这样了，现在只能想现在的办法了。”
　　“分头行动，你回沈府，我去沈家庄。”
　　“玉佩你带着。”这句话是两人一起说的。
　　子昭看着回昱道：“这次我不能…”
　　回昱打断他说道：“匕首给我，一样有法力，我身手好，玉佩留在你身上，万不得已还能护着大夫人。”
　　子昭定定的看着回昱：“今夜最晚子时我们家里见，无论什么结果，子时之前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