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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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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快去孙家,少主就在孙家……他受了重伤,再晚就来不及了……”刘定痛苦地捂住胸口。
柴臻闻言眉头猛地皱起,心底咒骂一声,随手揪起孙家一位长老怒道:“人呢。”
那孙家长老惧于柴臻凶狠的模样,颤颤巍巍道:“人在地牢里,他、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他在哪,我带你去找他!”
七长老扶起刘定,看向柴臻道,“你先去救人,我让人将他们送回药仙谷随后就到。”
柴臻也知道此事刻不容缓,见状捆起那几人便匆匆带弟子赶去孙家。
他奶奶的命牌都裂了不急也得急!
人走后,七长老转头向刘定问道:“刘定你与我细细道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定忍不住咳了几声,气息虚弱:“孙风嶂发现……发现了少主身份,之后暗中出动族中数位元婴老祖追杀我们…不得已,我们被逼到西山一处坟冢中躲藏起来,岂料孙家竟想用四象绝阵将我等耗死在阵中……足足半月有余,消息也无法传递出去,关键之时,是少主把自己保命的符箓全都给了我们助我们脱困,他自己却、却……”
刘定说着掩面不忍,怎么也说不下去,钟潭助他们突出重围好回去求援,自己却被打成重伤生死不明,然而孙家行事狠绝,他们也差点身陨此地。
正说着突然天穹之上射出一道光线,斩破天际,不断向某个方向延伸,七长老抬头看去,面上一诧,她从那东西上面感觉到了异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而光束源头,竟然是千因山!
话说凌长槿带着众人离开后,一行人驭使着流云幻兽向中洲北部飞去。
流云幻兽乃仙品飞行法器,可随意变幻大小,人坐在上面穿云腾雾,灵活作战,风起时更是日行万里。
头上扎着两个小圆髻,长相娇俏酷似萝莉的小女孩身姿飒爽地驾着幻兽追上凌长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就算孙家背靠乾坤城,也不该有这个胆子去杀药仙谷的人。”
在上修界主要有九大势力组成,乾坤城在其中排行第二,第一便是髯翁尊者御下之地琼玉神山,圣学宫巍巍坐落其上,而凌家身为九大势力之一一直与琼玉神山交往密切,是琼玉神山的重要盟友。
药仙谷虽然不参与上修界排名,但药王芒玄乃是连仙帝都要敬让三分,药仙谷在人界避世拒客,许多人甚至不知道它的底细,可就算如此它依然成为了无数炼药师心中的圣地。
孙家无知者无畏,乾坤城却不见得有这个胆子,何况这实在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出人意料的,少女的声音有着与她外表截然不同的冰冷。
闻言凌长槿看向女孩,他身后那位上前替他挡下柴臻威压的老者也是目光一动。
凌长槿笑了笑却不答她,反而向一旁老者开口道:“师伯,你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老者抬头,眼里精芒一闪,“方才我们救下的人里并不见药仙谷少主,恐怕是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孙家铤而走险的东西。”
凌长槿轻皱着眉思索道:“东西吗?我倒觉得可能是什么秘密,逼得他们知道前面是火坑,也不得不跳下去。”
因为已经无路可走,所以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至于是什么秘密,还需仔细思量一番,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会是一个有用的筹码。
听凌长槿这么一说,老者自是也想到了这一层面,不过药仙谷的秘密可不是那么好查,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老者再三斟酌道:“可要派些修为高的暗中寻找蛛丝马迹?”
“不可,此事先找机会知会父亲与尊者吧。”凌长槿淡淡道,若是擅作主张被髯翁尊者和药仙谷发现了,两边都讨不到好。
老者见他自有决断,也不再多说。
不过有件事凌长槿细细思考了一番,他问道:“师伯,乾坤城知道这件事么?”
在一旁听了许久,小萝莉冷着一张脸半解不解地问道:“知不知道的意义是什么,反正屎盆子已经扣在了他们头上。”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闻言忍不住抚须长笑,然后才缓缓道来:“芙蕖,你刚才不是还问为何孙家有胆子去动药仙谷的人吗,此便是关键。”
凌芙蕖微蹙起眉,她觉得乾坤城没那个胆子,连乾坤城都不敢做的事,孙家的行为无异于找死,他们不可能不清楚。
既然知道了药仙谷的秘密会死,杀了药仙谷的人也会死,横竖都要死,后者看起来虽然不理智,但孙家还是做了,说明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尚有转圜之地。
凌芙蕖眉头微皱紧,渐渐明白了老者的意思。
这件事,单凭一个乾坤城可不够。
“难不成……”凌芙蕖只说一半,却立马将话咽了回去,有些震惊。恐怕孙家背后还有人,足以在药仙谷手中保下他们,而条件八成跟孙家追杀药仙谷之人有关。
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竟敢与药仙谷较量,而这条件又是何等分量,能惊动那些人出手。
想必那样的势力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探知。
于是这七拐八拐的又绕了回来,清晰明了指向一个关键,那就是药仙谷藏着的秘密。
“不错。”凌长槿见她神色,又说起另外一件事:“你那时还没出生,后来又长久闭关,或许并不知道孙家是如何跻身的下修界大族之一。”
在凌芙蕖略微疑惑的目光下,凌长槿神色淡淡,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之意,“卖主求荣。”
孙家,本性难移,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行径大概又要复刻百年前,真是惊人,这次他们选中的新主子竟然连药仙谷都敢动。
都是一丘之貉,乾坤成未必与这股势力没有联系。
听到回答,凌芙蕖抬头问道:“孙家吗,他们背叛了谁?着了他们的道,被背叛之人也着实惨。”
闻言凌长槿露出了个如沐春风却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由喟叹道:“世间事果然妙不可言。”
凌芙蕖琢磨他意思,心里估计这人大概自己也识得,只不过左想右想都没有对得上的人。
她刚想开口询问,却听到凌长槿带笑的声音传来。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吗。”
凌芙蕖福至心灵,眼底慢慢划过一抹惊讶,“……竟是他。”
她们不远万里向人界北方而去,到无宴国,就是为了寻求一丝转机。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齐善。
百年前名动六界的真正的天之骄子,无数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佼佼者于他而言,不过衣角上的一粒尘埃。
如今他更是以一百多岁的年龄,修成天魔,按照修真界等级划分,应当是已经达到了天仙境的实力。
这等修为远不是凌长槿能企及,他空长齐善两百余岁,在上修界中称得上一个同辈翘楚,如今也不过化神期。
在他还为自己不到千岁便能飞升成仙的天赋沾沾自喜时,殊不知有人三十三岁就遁入魔界杀城主,自己取而代之。
凌长槿暗暗调动体内的灵力,近日来他感觉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至合体期,是以他才亲自参与进这件事,天道机缘可遇不可求,只希望不要错过。
收回神思,他慢慢向凌芙蕖解释道:“尊者将此事交由凌家追查,凌间他们不眠不休足足三个月,才终于在两天前于伊水东部边陲寻到一抹极淡的残留下来的气息,而这好不容易追查到的气息,却是那人故意留下的。”
“当年鬼门三氏矛盾激化,内乱不止,孙家借此攀上有心算计的乾坤城,之后便浑水摸鱼,不但离间了主家,还趁机屠了与他们有利益纠葛的陈家满门,齐陆两家倒台后,靠着从中获取的资源,孙家在这百年内逐渐跻身下修界大族。”
随着事情被一点点提起,凌长槿很快回想起当年一事。
那时,大火烧了七天七夜,那不是寻常火焰,怎么扑都不灭,第八天破晓时,太阳升起的第一缕晨曦照亮的只有焦黑一片的土地,烧得连灰都不剩。
从此齐陆两家不复存在。
无人知晓乾坤城从中获利多少,但从那天起城主一脉无数新秀崛起。
老者沉声叹气道,“齐家当之无愧的鬼门三族之首,其下依附的家族众多,孙家在乾坤城暗中助力下屠了与之积怨最深的陈家满门,杀鸡儆猴,达到震慑其他家族的目的,由此依附于齐家的小家族逐渐被孙家吞并,后续更是连陆家也未曾幸免……孙家手段残忍,行事实在丧尽天良。”
“陈家?千因山上的陈家?”凌芙蕖听着他们叙述往事,慢慢回过味来。
“正是。”凌长槿眼底一片暗沉,“芙蕖,修真界看似和平,实则犹如一头隐匿黑暗中的嗜血凶兽。倘若哪天我们不小心露出疲态,下场就会和齐家一样。”
此事曾惊动整个修真界,为了维护至少明面上的和平,孙家、乾坤城都不该相安无事,可偏偏大家都分得了不少好处,乃至髯翁尊者都无能为力,最后也只是草草了事。
是以,齐善的报复来得是那么理所当然,他隐忍蛰伏至今,仇恨终于要爆发了。
“轰”一声,突然一道巨大的声响从天上传来,只见一束天光射出,横穿天际,似是与什么东西撞击爆发出一道道虹霓,诡异的光闪烁着,周围空间扭曲撕裂,一颗颗或是巨大或是微小的妖星凭空出现,它们无序运转,时不时就会因为相撞而化为尘埃。
光束途经之地鸟兽怒吼惊散。
这正是之前药仙谷众人看见的那道光束。
“这是……法阵。”一众凌家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抬头看去。
凌长槿放出神识远远探查,只见光束中印着繁复精妙的纹路,像是有生命般生长,莫名有种吸引人的魔力。
恍惚之间,凌长槿一个不察神识竟差点被绞进去,待反应过来撤走神识时,额头上已全是冷汗,嘴角控制不住缓缓流出一行血迹,“好生厉害的阵法。”
他看向光束延伸过去的方向,如果没有猜错,目标很可能是忘川。
身旁老者见状一惊刚想去扶凌长槿,却被他抬手制止,擦去嘴角血迹,凌长槿望着不断延伸的光束喃喃道:“要糟了……师伯,让大家加快速度,我们得快些到无宴国。”
“好。”黑袍老者很快吩咐下去,处理完毕后,他驾着流云幻兽回来道:“照这样的速度,半个时辰后就能抵达无宴国。”
“嗯。”凌长槿微微颔首。
他们一刻不歇地来到了曾经雄霸整个中洲北部的无宴国,中洲灵气浓郁,是以这凡间王朝帝国的深宫中大都会有修士坐镇,多数皇子公主也会选择拜入各大宗门求仙问道。
一行人在皇宫外的山头上停下,遥遥望着宫墙。
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一声脆亮的鹤唳就从天边传来,落到坡上,转眼间只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从仙鹤上下来,迈着徐徐碎步朝凌长槿这边恭敬道:“见过各位仙长,太后娘娘料到贵客会来,特命咱家来传几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惊讶于这凡间的小太监不仅有筑基期修为,还能驾驭得了仙鹤,更没想到的是太后竟已经料到了他们会来。
但这并不像是个好兆头。
凌长槿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有道不好的预感逐渐涌上来。
果不其然,只见那小太监细细的声音传来,“传太后口谕,哀家一介凡尘妇人,无半点修为,怕是帮不了各位什么,诸位仙长请回吧。”
明晃晃拒绝的意思,他们连人都没见到。
凌长槿快速思索着,决定退一步道:“确实我等冒昧叨扰,只是天下大劫将临,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百姓陷于水火之中?生灵何辜,苍生何辜,哪怕只有一丝希望,长槿也不敢轻率置之,不求别的,若得太后指点一二也好。公公可否将凌某的话代传给太后,若太后依旧不愿改变主意,我等就此离去不再打扰。”
小太监犹豫着,最后妥协道:“仙长稍等片刻吧。”
见小太监离去,凌长槿留下一道传音给身后老者后便隐去身形跟在那小太监后面。
以凌长槿的修为自可以在人界来去自如,不过既然是他们求人,一开始就直接闯进皇宫便显得不是很妥当。
但太后拒绝之意如此明显,想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劝动的。
倒不如他亲自去一趟。
很快,那小太监七拐八绕的便来到了深宫中,他迈着小碎步进到一处佛堂,正中央的巨大佛像下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便是无宴国太后。
几缕白烟浮起,小太监附耳将凌长槿的话一字不落禀了上去。
太后阖着眼,只是轻轻朝小太监的方向偏过头,在一片寂静无声中小太监仿佛得令一般恭谨退后几步,然后挥退了佛堂内所有婢子,自己也随之掩门出去。
凌长槿略一皱眉,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许不对劲,刚想有所行动,便听到太后苍老的声音传来,“出来吧。”
凌长槿心里一惊,那太后身上没有一丝修为,与凡人无异,没想到如此敏锐,竟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不过对方身上似乎没有敌意,凌长槿看了眼只有他们两人的佛堂,想来不是没有商谈的余地,想罢他也不再躲藏,从柱子旁走了出来,“冒昧叨扰。”
“若真觉得叨扰,就不会来了。”太后缓缓起身,她岁数已高,行动有些迟缓不便。
“失礼,事关重大,不得已而为之。”凌长槿心下生出几分警惕。那太后身上虽没有修为,仔细看着却给他一种淡淡的违和感。
对方说话不见客气,想来应该是极为不喜他的行为,凌长槿抿了抿唇按下心中所想,开口道:“在下凌长槿,奉尊者之命,有一物想要转交给太后。”
“上修界凌家。”太后闻言知道了他的身份,笑了一声,“何德何能,让你一个少主亲自来。”
凌长槿觉得她的关注点有些不对,想接着说什么,就见太后已经慢慢迈着步子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凌长槿皱起眉,没有轻举妄动,实则全身的灵力都调动了起来。
这时太后才终于又开尊口。
“髯翁尊者要你转交什么东西给我。”太后慢悠悠打量他一眼后,不紧不慢得拄着拐杖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撑着额角问。
凌长槿转过身,掩下心中怪异,取出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递给她。
眼前的老妇人分明已知晓事情原委,却不知是何原因在这里跟他迂回耗着。
令牌他观察过,除了材质异常坚硬外没有什么特殊,也看不出来头。
凌长槿其实并不清楚内情,只知道这老妇人手中或有法子阻止齐善,当初尊者嘱托他来送东西时,没有多说什么,简单交代了几句尽力便可,若是对方不愿也不要勉强,一切皆遵从对方的意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太后看了眼令牌,没有接过,问道:“你识海受伤了,因为什么?”
凌长槿面上一闪而过危险的神情,尽管他方才查探法阵时及时抽身,可识海还是收到了冲击。
对方没有修为又怎么看出他识海受伤?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凌长槿可不信她一点修为都没有。
但无论怎样,看在尊者的面上眼前之人都不能得罪,“你怎知我识海受了伤?”
突然,太后似是心痛般颤抖着闭上眼。一股灵力波动从很远的远方横扫而来,穿过身体时,体内灵力有一瞬间凝滞,凌长槿猛然一惊,这威势竟如此可怕,天上的法阵怕是成了。
还未反应过来,意外突生,手中令牌散发出滚烫的热度,凌长槿来不及握住,那令牌便倏地从他手中飞走,直直打进太后胸口。
老妇人发出一声惨叫,从椅子上跌了下来,痛苦倒地,抽搐不止。
凌长槿一时间措手不及,连忙上前封住太后的几处穴脉,手中灵力流注入她体内顺着经脉游走。
趁着太后情况稍有好转,凌长槿紧皱眉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岂料太后推开他的手,满嘴血疯笑道:“冤孽啊,上天难道真的一条活路都不留吗!”
太后似是痛极不由用力抓住胸口不再动弹。
在凌长槿震惊的目光下,只见地上老态龙钟的身形逐渐拉长,皮肤上的尸斑和皱纹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转眼间肌肤光滑白润,吹弹可破。
返老还童之术?凌长槿惊疑不定,待看清越来越年轻的脸时,只觉得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是你?!”他从记忆中缓缓翻出一个人名,“齐瑟月?”
鬼门三氏专擅神鬼之道,常于人间引渡亡魂,代天道行平衡阴阳之职,是以规矩森严,决计不能沾染红尘因果,更不可以和凡人通婚。
偏偏,齐家族中有人爱上了凡人,废掉全身修为也要舍弃家族和那个凡人成婚。
后来如何凌长槿犹未可知,但据说那个凡人活了总共不到三十载就死了。
凡人寿数不过短短百年,那人连一半寿命都活不到。
齐瑟月和齐善同一辈出生,堂姐弟,只比齐善大了六岁,凌长槿实在想不明白齐瑟月如何能阻止得了齐善,更何况有一层血亲关系在,齐瑟月愿不愿意出手还是两说。
尊者想必知道,所有只是交代了尽力便可。
又一股灵力波动从远方扫来,似乎与之前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齐瑟月身上的变化愈加明显,凌长槿依旧无法从她身上窥探到丝毫修为,看来当初真的被废得干干净净。
终是有些不忍,凌长槿也只敢往她体内简单输送灵力以缓解痛苦。虽不知她身上诡异的变化究竟怎么回事,不过细想之下多半是家族辛秘,外人也无从得知。
说来讽刺,齐家危难,他们掣肘良多无法相助,如今却要来求别人对自己亲人出手。
如果连至亲之人都无法保全,人心中的大义是会被消磨殆尽的。
越来越多的灵力波动从四面八方涌来。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根根光柱拔地而起,相互间在天空中连接,仿佛构筑成一间牢笼,将天地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