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不在执法范围内》隹羽南飞

15、第 15 章

　　王都西郊，纳什伯爵府。

　　“......情况就是这样，蒙蒂斯大人。”

　　蒙蒂斯，纳什伯爵的心腹之一。

　　他站在情报人员的身前，高瘦的影子被拉成细长的一条，像是一条藏伏在暗影中的毒蛇。

　　“麦娅。”蒙蒂斯干哑的嗓音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一条盘曲着的毒蛇正发出进攻前的嘶声，“你是说，尤斯图斯为了她不仅花费了一整个下午在商业街采购，而且还购入一套房产登记在了她的名下？”

　　“是的。”情报人员战战兢兢地回应道。

　　“有趣。”蒙蒂斯回想起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银发执法者，缓缓转动手上的扳指，“这并不像他会做的事。”

　　蒙蒂斯并不完全相信，这个在王都拥有着‘完美执法机器’称号的男人，只因为一个一纸公证文件而多出来的被监护人，就会产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你刚才说还有记忆晶体记录的影像。”蒙蒂斯阴寒的视线落到情报人员的身上，“拿出来看看。”

　　记忆晶体里记录的，正是那日尤斯图斯和麦娅散步回家的场景。

　　蒙蒂斯看着画面里堪称平和安定的氛围，细狭的瞳孔里，缓缓浮现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味。

　　**

　　距离酒心巧克力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麦娅再次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在这期间，魔法动物研究社的社长安萨斯曾带着尤利娅前来送达赔偿金，而麦娅则趁势与他们商量了借用社团摊位出售魔法动物泥塑的想法。

　　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又或许是麦娅拿出的动物泥塑确实精致可爱，并且也贴合他们社团的形象——总之，看着身侧双眼放光、神思不属的尤利娅，安萨斯是被迫牙酸得讲不出什么有力的拒绝。

　　事情就以一九分这样的价格妥帖商量好了。

　　但这在过去的一周中或许也只能算是插曲。

　　毕竟陆续送达的礼物实在是太多了些。

　　当听到这些礼物的付款人都是尤斯图斯先生的时候，签收到手软的麦娅，很难不怀疑尤斯图斯先生是否陷入了某种消费陷阱，她甚至很难挤出时间来问尤斯图斯先生一句“为什么”。

　　但最大的震惊莫过于此刻。

　　麦娅颇有些神色麻木地看向面前，这位自称是来自王都房屋中介所的工作人员。

　　“你是说，尤斯图斯先生为我在王都买了一套房？”

　　麦娅的余光再次扫过工作人员胸前的徽章，徽章上是金光闪闪的王都房屋中介所的标识，标识下方是一串复杂的工号。

　　看起来并不像是无中生有的骗子。

　　“是的。”工作人员一板一眼地回应道，“这里是一份房屋转赠协议，需要您的签名。当然，您也可以先参观一下新房，再决定是否签署这份协议。”

　　“抱歉，我想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在囫囵地送走房屋中介所的工作人员后，麦娅回到了她的房间。

　　而此时在她的房间里，床头柜上堆放着未拆封的珠宝挂饰，衣柜里挂着崭新的裙装——甚至款式都意外地很合她的心意。不大的房间挤挤挨挨地堆放着礼盒，从空隙里踮脚走过的麦娅一个飞扑摊到在床上，抬起的视线投向桌面上那个被各种礼盒遮挡，只从夹缝里露出一点色彩的泥塑小人。

　　麦娅从一堆礼物后，将那个泥塑小人拿了起来。盯着泥塑小人那双与尤斯图斯先生如出一辙的暗金色瞳孔，她无声叹气。

　　“虽然不知道尤斯图斯先生为什么突然买这么多礼物。”

　　“但总觉得你有些送不出手了。”

　　从惊喜，到质疑、震惊，再到荒谬、麻木，也不过就短短一周的时间。

　　而偏偏这一周里，突然忙起来的尤斯图斯先生又是难觅踪影。

　　每次用联络器联系，也只有一句简单的“送你的礼物”。

　　“该怎么办呢？”麦娅沉思。

　　是夜，王都第七公证所内仍灯火通明。

　　自陛下突然下令，命公证所开展自查行动以来，通宵达旦就成了各位公证所执法者的真实写照。

　　当然，其间的忙碌仅是为了执行陛下的政令，亦或是在讳莫如深地进行扫尾和掩藏，那就因人而异了。

　　尤斯图斯也借此机会调阅了一批既往的公证文件。

　　“铛——”

　　钟塔敲响的钟声飘荡在凌晨安静的城市上空。

　　尤斯图斯捏了捏眉心。虽然高强度工作了整日，但他的眼神仍旧冷静清明。

　　而旁边已有撑不住的同僚开始了强打精神的插科打诨。

　　“噢，查尔斯，你这个点还要回去吗？”

　　名为查尔斯的执法者苦笑了一声：“我可不像你是孤家寡人。”

　　“哈哈。但我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我那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尤斯图斯的眸光闪烁了两下。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将稍显凌乱的桌面分门别类地整理干净。

　　修长的手指哒哒两下敲在干净的桌面上，尤斯图斯将思绪放空了片刻，也起身离开了公证所。

　　而当尤斯图斯回到执法者公寓，站在客厅内，下意识地倾听着麦娅清浅的呼吸时，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他成为了某个人的监护人的这个事实——这种特殊的意味，似乎又不仅只是对帝国法典上监护人这一定义的诠释。

　　尤斯图斯并不打算在家中休息，不过他还是打开自己的卧室门环视了一圈。

　　只一眼就发现了床头柜上多出的某个泥塑人偶，以及人偶下那似曾相识的便利贴。

　　“致亲爱的尤斯图斯先生：

　　很高兴能收到您送的礼物，只是这数量是否太多了些？

　　抱歉，这大概是甜蜜的抱怨，希望没有给您造成困扰。

　　只是，关于王都房屋中介所送来的那份转赠协议，太过于贵重以至于让人有些惶恐。

　　或许那真的不是您一时间登记错了名字？

　　另，这是我之前就打算送给您的礼物，希望您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要嫌弃‘他’并不昂贵的‘身价’。

　　很高兴您能成为我的监护人。

　　抱歉这句话说得大概有些晚了。

　　期待您回复的被监护人，麦娅。”

　　尤斯图斯注意到手中泥塑那与他如出一辙的五官神情，以及精致到细节的法袍和斗篷。

　　他记忆力上佳的大脑立刻浮现出了正确的答案——他们的初遇。
　　这是麦娅第一次见到的他。

　　相比他意义不纯的赠礼，手中的泥塑几乎是坦率地向他袒露着送礼人那真诚且单纯的心意。

　　情绪上的细微涟漪不知何起，但很快又被暗潮汹涌的心绪吞没。

　　“根据《特利昂斯帝国第三法典》第三十五条，监护人应当按照最有利于被监护人的原则履行监护职责。”

　　“房屋的转赠协议极其他的礼物，你可以理解为不等价的补偿，或者是克兰顿家主对家族成员的照拂。”

　　“明日我会再约王都房屋中介所的工作人员上门，届时勿忘签署协议。但转赠协议的生效，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以未成年公民的身份独立居住。”

　　“多余的礼物可委托给房屋中介所的工作人员，他们会负责帮你转运到你的新家。”

　　尤斯图斯的笔尖顿了一下。

　　“作为帝国公民，有配合执法的义务。”

　　“但作为失职的监护人，你保有控告我的权利。”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麦娅，在尤斯图斯留下的便签上，看见的就是意味不明的这几句话。

　　虽然她品味出了将礼物都收下的意思，但又觉得这封便签的含义不止于此。

　　房屋中介所上门的工作人员还是昨天那一位，他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令人无法辨别是否带着昨天被囫囵赶出后的不满。

　　但麦娅的视线还是凝固了一瞬。

　　不知是否算得上恰好，在她开门让工作人员进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肥胖身影刚好从工作人员的身后经过。那双昏黄油腻的眼睛，向她投来了贪婪阴湿的一眼。

　　她还记得这位执法者的名字。

　　卡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