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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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今夜无星却又月光温柔。
萦绕在路灯下的飞蛾在地面投射出移动的细小影子，来夏手中拎着的口袋随着脚步的走动而从腿边擦过，细细碎碎的声响伴着她的回家路。而身旁喂养过多次、三花颜色的猫咪正随同着一起走，那姿态就像是忠诚的骑士在这让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的黑夜里护送着她一般。
「因为春高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所以最近部里训练会到很晚啊」
电话那头少年说话间都能听到语气有点喘，似乎是刚刚才结束了剧烈运动。而话落之后就是喝水的声音传来，正慢慢走着的来夏绕过前方道路边侧一点位置处被警示线围住的、没有了井盖的下水道口，对着电话那边的人道：“最近天气还没回暖，训练结束后要趁着身体没有彻底冷下来之前把外套穿上，不然临近比赛的时候感冒了就会很麻烦的。”
「这我知道哦。不过就算忘了穿外套，只要有小光你的关心那也能很轻松的就战胜病毒跟细菌吧？哈，开玩笑的。放心，我的抵抗力可是很好的」
“我知道小黑你身体很好，但是……”
回应的话在半途就因为路前方的状况所停顿下来，来夏站在原地，在听筒那边传来的「怎么了」的询问中简单的说了句「有点事儿，等会儿再回你」，便立刻挂断了电话。而后她望着前面一点的地方，一只看起来毛发有些灰扑扑的狗正慢慢横向移动着将黑发的少年稳稳当当的拦在了它身前。
有些奇怪画面，也惹得人有些疑惑。
影山觉得很疑惑，因为眼前这只狗他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回家的时候经常会见到在这附近晃悠，但因为平时没有逗过或者喂过，所以它根本就不亲近自己，甚至有时候就从身边走过都不会分个眼神来理会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却是出了意外。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脚边转悠，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并且在他不搭理的时候干脆就坐到了身前来把路给拦住，人往哪边移它也往哪边移，看样子就是一副跟他杠上的架势。
到底怎么回事儿？
“影山？”
脑袋里只有排球，并且只有有关于排球的事情会通窍的特别快的影山百思不得其解，然后被拦住了两三分钟的他跟狗狗对视着企图看出点什么问题来，可直到不善表情管理的他都已经露出了在外人看来超级恐怖的表情，他也仍旧没能解除困境。但正是这时，轻声的呼唤让他抬眼，视线随同着那明晃的灯光一路往前，最后定格之处正好是几步之遥外的少女。
她正有些不解的朝他望过来。
“来夏…？”
影山呼唤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也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但与他相比，来夏却对这次偶然的相遇要淡定的多。
毕竟影山的家就在这片区域内的事情她知道，不如说她刚刚才路过不久，而专注于排球的少年平时还会在体育馆里训练到更晚才回来，但就在十多分钟之前国见才跟她说因为今天打了比赛所以教练让大家早点回家休息，并且还留在最后锁门。那么影山加训不成只能回家，所以今天会遇到的几率肯定就比一般时候要大得多。
“是我。”来夏回应影山，上前一步招手示意着狗狗到她的面前来。因为喂过的缘故，狗狗很快把尾巴甩成螺旋桨的架势走过来，然后就亲昵的在脚边转来转去。而用指尖轻轻的在狗狗脑袋顶抚摸着的同时，她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狗就那么听话的被叫走，影山心里疑惑不解，嘴上也没觉得丢人的回道：“被这只狗给拦住了。”
…拦住了？
来夏有一秒的疑惑，随即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这只狗的时候也是被它给拦在了路上。后来还是她想着会不会是因为饿了所以才这样做，等拿了备用零食的火腿肠喂了它，这才得到了「通行许可」来着。
想明白关键所在，来夏同影山解释：“它应该是饿了，所以想让你给它点吃的。”
影山眉头紧锁：“但是我身上没有吃的。”
少年的样子看起来过于纠结，仿佛是在想着不给吃就不给过该怎么办。来夏觉得狗狗现在见到了投食过的她后未必还会缠着影山不放，而且正巧她也有吃的，所以便干脆的说了句「没事」，然后就拿了份鸡肉便当出来打开后放到地上。
“这样就好了。”起身说完，来夏看着自己还剩下的两份鸡肉便当，突然就想起刚刚路过影山家时他家里没有开灯，便询问了一下：“影山你家里没人在吗？”
话题一下跳到自己身上来，影山也没觉得有什么。而且纵使他平时真的很少与人交谈，更别说是谈论有关于自己家里的事情，但毕竟是曾经在排球部里跟他搭话聊天最多，又经常帮他忙的人，所以在来夏问起时他就没有保留的跟她说了：“美羽最近很忙，不会回家。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晚饭吃什么？”
“嗯、就杯面之类的…？”
少年语句末尾带着自己都不确定的意味。来夏想了想觉得虽然是还有一天过期的速食便当，但也总好过杯面，于是干脆拿出一份鸡肉便当递给影山：“那你把这个拿回去吃吧。”
“谢谢。”
影山有些意外的接过便当后道谢，随即他便在包里翻找着摸出钱递过来，毫无疑问他这是要付便当的费用。但本不过就是免费拿的，并且就算真的是买的来夏也不可能会收他的钱，毕竟朋友之间哪里会计较这么多。
“不用给钱，这是我兼职的便利店店长免费给的。”
影山听话的把钱收了回去。
吃完便当的狗狗又到脚边来撒娇，摸了它的脑袋几下，来夏转而去将吃剩下的塑料盒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原本跟着的三花猫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许是因为有天生不对盘的狗在场的缘故，看了眼时间，来夏跟影山道别。
影山应声。而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的鸡肉便当，回想起国二时从帮着他加训后开始她就偶尔会在中午遇见的时候邀请着自己跟她和国见一起吃便当的事情，他干脆叫住了来夏，问：“要一起吃吗？”
正如之前她多次向他询问的那般。
②
影山的邀请来的意外，但来夏并没有拒绝。
两人一同回了影山家。
“你等等，我找一下鞋。”将玄关的门打开后，先行进去的影山在鞋柜里找了起来，来夏在门口等着，但没一会儿他转过身来，手里拎着一双看起来有点旧的女士拖鞋：“那个、我没找到客人穿的鞋，你穿美羽的鞋行吗？”
从影山的表情能看出来他也觉得让客人穿主人家的鞋似乎有点不好，但来夏并不在意这点，反而是询问：“你姐姐不会介意吗？”
“…应该？”影山露出一个仿佛是带着询问的疑惑表情。
来夏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穿最好：“我光脚进也行。”
“但是会很冷吧。”影山对来夏的提议显得有些不解，随后他又蹲回鞋柜前重新去找起来，来夏本想说没事的让他别找了，但下一秒他拿出一双跟自己脚上一模一样的鞋来：“这是我的鞋，因为不合脚去年就没穿了。要不然，你穿这双吧？”
虽说来夏并不怕脚冷，但如果有穿的当然更好。
通往屋内的走廊不是很长，作为主人的影山走在前面，有点暗色调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在脚下团成一团，来夏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许。不过也是，国中时期的少年人本就处于发育最快的时期，更何况还是运动社团的。
脚上的鞋似乎还是大了些，来夏小心的跟着以免摔跤。
屋内的灯光和走廊接力，影山将自己的挎包往沙发上一放，随后便拎着鸡肉便当到厨房去用加热。来夏也跟着一起去，而看着少年熟练的操作微波炉便知道他平时是经常用的。
一份便当很快热好后被拿出来，来夏看了看觉得份量对于影山这样运动量大的人来说好像有点不够，于是在第二份被放进微波炉时她询问影山是否可以打开冰箱看看。虽然有些疑惑，但影山很干脆的点头同意，而打开冰箱后看着里面放着的几种蔬菜，来夏又询问是否能用这些菜做一份蔬菜沙拉。
影山同意了。
一份蔬菜沙拉花不了什么时间，来夏把碗端上桌的时候热的滚烫的便当也差不多降到合适入口的温度了。
影山等着人来后一起就坐，但坐下后他不是先拿的筷子，而是电视遥控。可下意识要打开的动作突然停顿，看向桌对面的少女，他意识到或许不能直接打开。毕竟虽然他有借着吃饭的时间看排球赛事的习惯，可来夏未必就有。
“能开电视吗？”
突兀的询问令来夏抬眸，目光落到对面神色平淡却又因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而显得认真的少年身上，她点了点头。
影山将电视打开，又接着询问是否有想看的频道，来夏察觉到他或许是有想看的，便直接的道：“我都可以，所以看你想看的吧。”
电视被调到了体育频道，然后正在进行的是前一天的排球赛事重播。
话说来夏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影山会看排球赛事，毕竟从认识他开始，少年身上最鲜明的标签便是与排球相关的。
国二第一学期那年来夏从东京转学到宫城，并就近在北川第一就读，然后她跟国见成为同桌。然而知道「影片飞雄」这个人，却是在成为排球部经理之前。
同班的女孩子们偶尔会凑在一起闲聊，来夏并没有加入过很多次，但偶尔的几次里，大家都在谈论影山，因为他的脸对一般的女孩子来说拥有足够的吸引力。可谈论归谈论，来夏却发现没有任何女孩子会选择向影山递情书。而除去女孩子们，同龄的男生们也会谈论影山，但这次不是因为脸，而是他所拥有的排球技术以及在这方面上的天赋。
身边的同学谈论多了，所以来夏也被动的对影山投入了点关注，然后她发现，这位被大家所谈论的少年，似乎是处于离群索居的状态。下课时间他基本就在座位上翻看排球相关的杂志，再不然就是在睡觉，但基本没人跟他聊天，午休时间吃便当的时候也没人会跟他一起，然后有一次她还发现他睡过头了却没人叫醒他来吃便当。
班级里有那么多的同学，却没人跟自己关系亲近，来夏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未免也孤独的让人恐惧。后来她加入了排球部成为经理，又在这项运动上，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影山：无论是训练、比赛，这位少年都过于认真刻苦。
只是在与人交往这件事上，作为队伍里重要位置的他也仍旧如同平常生活里那般，跟排球部的大家交流很少。
而且来夏也发现，他的性格其实相当的「乖巧」。
排球部安排的训练结束后他总会留下加训，但当他询问队友金田一能否留下帮他训练时对方以很累拒绝了，而节能省电的国见更是直接开溜。被拒绝之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把训练内容改为了跳发，而说他「乖巧」的缘由便是仅被拒绝一次后他就再也没有向队友提出过这般麻烦的请求，哪怕第一次是拒绝第二次就有可能是答应。
或许他觉得既然被拒绝过一次那就不应该再用同样的事情去为打扰别人第二次吧。
后来的日子里他也依旧是留的最晚的。
头顶明亮的灯光照射，空旷的体育馆内是鞋底摩擦地面和排球重击的声响。而伴随着从发角留下的汗珠在地面洒落出一长串的轨迹，所有的刻苦都变成了通往更高台阶的养分。
但一个人的身影映照在偌大的体育馆里总是会显出几分寂寞和孤单，来夏每每在馆外驻足时，望着少年那般独自努力的身影就会想，如果不与人交流，那内心里逐渐充斥的各种情绪要怎样才能得到疏解？
别人她不知道，但有关于「影山飞雄」这个人的答案，来夏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只要还能继续打排球，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能变得忍受。
而在影山选择缄默独行的时候，来夏选择了进入他的世界。
【需要我帮忙吗？】
【诶…可以吗？】
【可以】
那夜虫鸣声很响亮，两人第一次有了交集。
③
从回忆里出来，电视进入了广告时间，来夏扒了一口饭到嘴里，同时望向了对面的影山。少年原本很专注放在赛事上的目光此时终于落到了碗里，他大口吃着饭，似乎是饿极了。
“影山。”上次有交流还是在半月前学校的自动贩卖机前，她请他喝了瓶牛奶。而此刻安静在两人之间弥漫，气氛也算是融洽，来夏问道：“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一如以往的询问，随口的架势也是朋友之间相处的模式。
“还行。”简略的回应之后便是思索的表情，影山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略微皱起眉头：“就是对方那个主攻，让人很不爽。”
来夏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因为纵使影山性格导致不怎么跟人交流，甚至在比赛时因为队友的表现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也会有点焦躁的大吼对方，但其实他对于每一个对手或是队友都相当的尊重，哪怕对方仅不过是一个很弱小的队伍。所以居然能被用「不爽」来形容，她倒是有点好奇怎么回事儿。
“那个家伙…弹跳力、速度都很强、对胜利也很执着，但明明所有的条件他都已经具备，却没有能够完美发挥这些优势的技术！他的排球打得太烂了！”
影山对排球以外的事情很少关心，但对于与排球相关的事情却很认真。但就像他会努力刻苦的磨练自己的技术，会十分尊重跟自己同样二传位置却拥有更高技术的前辈及川以及作为队伍王牌很让人心安的主攻岩泉，那么同样的，在看到明明拥有十分优越的条件却没有足够与其匹配的技术的人时，如若对方不打排球倒也无所谓，但却偏偏以这样半吊子的状态跟他站在同一场地内，所以他才会那样生气吧，生气对方以如此玩闹般的态度来对待排球跟比赛。
“所以比赛结束后我很不满的问了他这三年来都在干什么。”
来夏能够理解影山，但她也有不同的看法：“影山，你知道吗，所有的星星都会发光，但不是每一颗星星都能被人发现。”
“嗯、嗯…什么意思？”
少年满脸的疑惑唤醒了来夏的记忆，她想起影山虽然在排球方面是个天才，但在学习上就完全不行。于是思索着，她将自己方才似乎有些文艺的话转换得更加简单易懂些：“我的意思是，不是所有人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影山你好像从小就在爷爷的带领下开始打排球了吧？但是你说的那位同学却未必，他或许比你更晚接触排球，或许也并不像你那样一开始就有人在教导。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来做、天赋如何、有没有人在前面引路都会导致最后的结果有所不同。”
嘴巴有点干，来夏喝了口水：“而且在这之前的比赛里，影山你有遇到过雪之丘这个学校吗？”
影山想了想，摇头。
“那么是不是可以假定，在这之前的两年时间里，这个学校根本就连参赛最基本的条件都没达到？”
影山的表情变得有些怔愣，来夏知道他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虽然你是觉得那位同学这三年时间都是玩闹过的，或许也有这个可能。但是你自己说他对胜利很执着，并且在国中三年你也是第一次在比赛中遇到这个学校，那么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雪之丘中学对于排球这项运动并不重视，而你说的那位同学可能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才得到了这唯一一次的参赛机会。”
电视里排球赛事的重播继续，但是影山却只是在认真的望着来夏。他看着她，听着她道：“耗费了三年的时间却仅仅只为了够跟你站在同样的地方进行一场几十分钟的比赛。影山。我觉得比起质问他这三年来做了什么，「下次比赛见」，或许更能让对方高兴和感到尊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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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