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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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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挚言进来的时候没看戏牌子,坐下的时候才知道今天唱的是《长生殿》。她原先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晃荡,虽说日本人占了东北其他地方也混战的到处不安稳,可江沪一带倚着淞沪停战协议倚着有洋人有租借总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半上午的时辰戏院门口就人潮涌动了。
走进大堂的时候许挚言下意识地往二楼的包厢里看了一眼,上次她和莫少廷坐的位置还空着,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今天发生了很多事,见了很多人,她曾经毫不犹疑地认为自己和唐仲文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平凡幸福,而自私地以为莫少廷会是她最完美的归属,她甚至不断地催促自己发自内心地接受他,融入他的生活。而今天的一切似乎颠覆了她很多自以为是的想法,唐仲文她高攀不起,莫少廷她也未必能配得上。许挚言的心凉了一大截,手脚愈发的冰冷,她想到唐仲文受伤的眼神,想到于芷清居高临下的模样,心里就像刀绞一样难受,她逃离是因为不想听莫少廷的解释,她也自问受不起优秀如他的独爱。
历史对于女人似乎总是苛刻了些,尤其是长得绝美的女人,稍不留神便担上了红颜祸水的骂名。如若做得极好,也不过只是红袖添香,功劳自有男人去领。许挚言看着戏台上凄凄哀哀的玉环用白绫自缢的样子,心里不禁苦涩了一把,身体里渐渐冷着,手里的热茶也变得凉透。玉环死了,许挚言没再看下去,拢拢衣服便出了戏院。在大门口方才看到戏牌上写着“陆九音长生殿”几个大字,忽而想到那次莫少廷让随从去给陆老板送个花篮,原来杜丽娘是她,杨玉环也是她,真是巧。
她以前不爱看悲剧,总觉得人生都已经这么难了,看戏当然要开心一点。但是年纪越来越大了,想的也就明白了,悲剧和喜剧都是戏,像生活一样需要自己去品去感悟。一阵冷风呼呼地吹过来,许挚言冷得浑身发抖,猛然发现已经是下午了,整了整围巾往家的方向走去。
人的等待都是有极限的,即便心存愧疚,也会在一点一点时间的流去中被替换成愤懑和不甘。莫少廷在许挚言的家门口等了几个小时,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这才看到她慢慢地走回来,步子很轻,低头看着地,脸上有她一贯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她甚至没看到莫少廷,静静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抬头准备敲门的时候被一个大力一拽差点摔倒。她慌忙地站稳一看来人是莫少廷,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转而换上一副礼貌而疏离的面孔,轻问道:“有事?”
莫少廷一看她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像自己对她怎么好怎么不好都完全与她无关似的,好像自己在这等她这么久低声下气来道歉都是在浪费时间人家根本不领情。
“许挚言,你今天去哪里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
许挚言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甚至像个陌生人。之前觉得他温和谦逊,彬彬有礼,今天却忽然发现他也会像唐仲文那样强势地对她冷言冷语,认识一个多月了还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没去哪里,就到处转了转。外面冷,进屋坐吧。”说着就要抬手敲门,不料被他一把紧紧攥住,“你干什么啊?”她甩开他的手,声音里有不悦,却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他一向那么高高在上,她还要顾及到他,他的家庭还有她的家庭。
“许挚言你别总这副样子行不行?我看着烦。”
许挚言明显愣了一下,身子有点僵,立刻又缓和下来,明了地点点头,微笑着说:“知道了,你回去吧,以后不烦你了。”说完甚至还对他欠欠身子表达了自己歉意,转头就要离开。莫少廷看她这个样子真是又爱又恨,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他来不及想便一把将许挚言拥入怀里,猛地吻上了她的唇。感受到她受到惊吓而僵硬的身子慢慢在吻中变软,她冰凉而清新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就这么拥着她,忽然觉得很美好。
许挚言反应过来之后使了大力才一把推开他,伸手抹了把有些肿的嘴唇,看他的眼神里有种他理解不了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我……我们订婚吧,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