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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成全 ...

  •   待到人影散乱,宾客散尽。
      司徒府一下子从起坐喧哗的欢声中沉寂下来,天色也深了,府里的下人在各处步道点上烛火。
      回到书房,王山玉看起来心情不错,不顾时候已经完了,仍要铺上宣纸,准备拾起笔作画,栗子则在一旁替他研墨,问道:
      “这么晚了,公子怎么还不休息,忙碌了一日,竟然还有兴致作画。”
      画的是鹬蚌相争,王山玉并不说什么,自顾自专心的勾勒线条,就着昏暗的暖烛徐徐描完了,才反问他道:“栗子,你看这画上还缺些什么。”
      “鹬与蚌相争...自然是缺了渔翁?唔不对,诶...”栗子脱口而出,又觉得没这样简单明了,想了半天,答不上来。
      “诶,再你想想,渔翁正看着他们呢。”王山玉抬眼看着栗子,见他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提示性的指指他,后将画揉作一团丢到地上。
      “算了,不难为你了,且等一下,一会你就知道缺了什么。”
      另一边屋外,沧清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在自己的庭院里坐观天色,细细回想,方才的场面:董相国富有深意的笑和让人不适的接触,王山玉却在一旁不所作为,作为兄长,竟还不如霍青锋一个外人来得体贴可靠。顿时觉心里一紧,仿佛猜到些什么,好似浸染了这沁凉如水的夜色,表情也变得悲凉,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胸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无法呼吸,下一刻就会窒息一样。
      身边侍女见她面色不悦,即刻上前询问:“姑娘可是有些累了,婢子这便伺候姑娘歇息。”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沧清尽量缓着语气,将她们打发下去。
      遣退侍女们后,仍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只得起身,在长廊里漫无目的走着,行一段距离,见王山玉书房的灯仍亮着,自觉头脑一热,索性直奔书房,想跟他问个明白。
      快步绕过珠帘,见栗子正守着山玉作画,安静又祥和,刚在心中点起的那一把怨怼之火,就消去了一半,于是乎开口道:“这么晚了,兄长怎么还在作画,该早些休息了。”
      “你来的正好,今日便教你写屈子的《渔父》。”山玉见她来了,边说着用镇尺推平一张新纸,边起身让出椅子引沧清入座,俯下身子手把手带她写。
      “还记得我才来府里的时候,兄长也是这样,常常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作画。沧清好福气,得兄长照顾,嘘寒问暖,原本一个生死边缘徘徊着的人,就这么平安顺遂的在临帝城里长大了,没受过半分委屈。
      还记得兄长以前说过,等你以后作出一番功绩,便带我四处游历名山大川。”沧清认真的盯着笔尖划过纸面,语气平淡的说。
      “或许,可是我早早耗尽了我的福分?如今兄长已是当朝司徒,与我却变得同在府中,一天也难见上一面了。”
      “那时候父亲还在,自然有时间陪你玩乐。”山玉难以察觉的顿了一下,又继续不漏声色的在纸上写诗。
      “妹妹这么说,可是觉得平日独自在府中孤单了,改日差人,给你弄些花草虫鱼在家中养着,好有些寄托。”
      忽瞥见沧清耳尖划了一道红痕,星点血迹已干得附在上面,皱着眉头用两指轻揉一下她的小耳朵,侧身轻声训斥道:“栗子,你瞧瞧,这暗器疏于练习,什么时候竟如此不准了,叫你解个面具,还把弄伤姑娘的耳朵,你看这血流的,明天要狠狠罚你。”
      “属下疏忽,甘愿受罚。”栗子最是会看王山玉眼色,边说边作揖道歉。
      “你明知我是什么意思,何必这样搪塞?”沧清见二人一唱一和,眼中已泛起泪,甩开他帮自己揉耳朵的手,转头看着他,山玉也不回应,看她不吃这套,转而又握起沧清的手继续写起来。
      “栗子,你先退下吧。”
      山玉估摸着沧清还要说出些,令人难以招架的话来,让栗子离开书房。
      之后仍是缄口不言,直到写到最后那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才十分直白的对她说:
      “沧清,你于我,就好像这沧浪之水,不论我需要什么,你总能尽自己的一切为我去完成。这样的情意,我并非铁石心肠,又岂会不知。”山玉一边抬起她的头,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不过,你我朝夕相处这些年岁,就该知道我肩上,有我必须挑起的责任,父亲毕生之心血绝不能就此断送,在这结束我不甘心。
      我必须让他董時偿这笔血债。你能助我,感激不尽,若没有你的助力,我就算是只身奋战,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你若是愿为了我去演这出大戏,就果断一些,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若是累了,不愿再演,尽早收手退出,我便放你自由,从今以后你还是我的好妹妹。
      我必须提醒你,荣华、地位,你若图这些,我会尽我所能的给你挣来。但春闺梦里并非我所能享受,至少现在不能,你若寻求的是这些...我给不了,也给不起。”
      说完,山玉轻轻叹气,便要转身离开。这时沧清却再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蹭的一下站起来,从身后抱住他。
      “自你从江中把我救起的那一刻,我就从来没想过要离你而去,我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你爱我,只要能留在一个可以一直看得到你的地方,也就足够了。
      我只恨...从当初我便选错了,即使当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都可以坚定不移的去爱一个人,可我呢!我却是从一开始就选了一条,和你背道而驰的远去的路,到最后,连爱你的资格都不能有,我好后悔!好后悔!我可以为你而死!可现在呢,却要我心甘情愿看着你,将我送给别人,太残忍了!我做不到!”
      “若这样,你能觉得安慰。”山玉转过身去,没有多少炙热的温度,只是不冷不热的回抱她,“这便是尽我所能的补偿了。”
      “可是这样不够,不够!我不愿把自己交予他人!也不要当你妹妹!”说着,王沧清踮起脚,双手抱住山玉的脖子用力把他的头压低下来,闭着眼深深的吻他的额头,又吻他的眉眼,脸颊,最终滑落到他的双唇,眼泪也肆意的流淌下来。
      山玉见她这样反常有些错愕,下意识轻轻推开却被她抱的更紧,原本只是在唇瓣上片刻停留,却因为他这一推而一发不可收拾,变得更加激烈强势起来,山玉心中顿生出一股怜惜之情,索性也闭上眼,只手将她的纤腰一握,回应着她。
      感觉到她的舌尖略带生涩的抵住他的牙关,直冲冲想扣开,便将头更低了下来配合着,任凭她无助又歇斯底里的索取,虽是相互缠绕摩挲,却没有一丝浓情蜜意,只有让人无奈的成全。
      吻到耗尽全身力气,王沧清才作罢,埋头在他肩上低声抽泣。
      窗外寂静如死水,房间里的气氛却叫绝望又孤独的爱火点燃。这个没有温度的热吻将王沧清彻底叫醒了,虽然被王山玉用在怀里,却感觉自己离他是那么遥远,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一场脆弱、凄凉又美丽的噩梦。
      “你累了。”抱着她,久久的见她消停下来,没了哭声,山玉在她耳边轻声说,之后横抱着她放到书房里的卧榻上。
      躺在榻上,原本哭的肝肠寸断的泪人,现在却闭着眼,似乎是哭闹一场消耗了好些力气,疲惫得睡着了,山玉替她盖上被褥,又轻抹去沧清脸上凌乱的泪痕,准备离开,一转身她却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今日贪杯痴醉,胡闹一场,还请兄长担待。沧清想休整几天,改日...改日再与兄长同去拜会董相国。”她的脸别过一边去,虽看不见却听得到泪珠坠在枕上的声音。山玉亦觉得心头一疼,握紧了拳头,但语气仍是温润如玉:
      “那你便好生休息,为兄正好为相国备一份厚礼...将今日你写的字也一齐带去,当是你送的可好。”
      “这幅字不行。”沧清脱口而出,说完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才又语气温顺道:“夜里昏暗,怕写的粗糙,待明日天亮了,再写一幅更好的配上画罢。”
      “那也好,就这么做吧,该歇息了。”说完山玉将沧清揪着自己衣袖的手松开放回榻上,又替她揶好被子,将烛灯吹灭了才离开书房。
      沧清并未合眼,眼神空洞的看着交织的房梁,伴着外头蛐蛐儿阵阵叫声,这夜晚的深蓝那么浓重,不知道要加入多少日光,天色才能像早晨那样浅亮,沧清头一回不想等着第二天到来,想到这儿,赶快,紧闭起眼睛,望能在这漆黑之中呆久一点儿。
      只盼着夜晚长一些,再长一些,若是天亮,她便要黄粱梦醒,真真正正成为司徒王山玉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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