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云岫烟水

10、第 10 章

　　陆英还没讲完她的故事，所以这几天还得过去。第二天上午10点，陆英按照昨天的约定依旧来到了昨天的那个咖啡厅，一进门，就看见沈未意已经到了。
　　他已经点好了咖啡，桌子上还摆着其他的东西，陆英不需要再次点餐了；她还注意到桌子上除了有咖啡外还有一杯牛奶、一小块蛋糕。蛋糕不知道叫什么，只是上面点缀的草莓看着很有食欲，好好吃的样子。
　　“昨天看你没怎么喝咖啡，一喝你眉头就皱了，猜到你可能喜欢喝点甜的，所以点完咖啡后我又点了杯热牛奶，我叫人多放了点糖，你都尝尝那个？这蛋糕是在路上随手买的，也尝尝？”沈未意一手帮她把咖啡端到旁边，一边拿叉子给她。
　　陆英受宠若惊的接下，说：“谢谢，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
　　按理说陆英现在应该马上把故事讲完，她知道沈未意工作忙，能帮她拍照片她已经万分感谢了。
　　但陆英不管怎么努力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不出来，感情没有到位。
　　她不是演员，她不可能随时进入状态；她试了很多下都无法找到昨天的感觉，陆英内心很焦急，她知道时间对于沈未意来说挺宝贵的。
　　沈未意安慰他说：“不着急，我最近没什么事，你讲不出来就不讲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讲你再讲，好吗？”
　　陆英点点头。
　　沈未意又说：“既然我们都没有什么事，那我们来聊天怎么样？”
　　陆英又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说是在聊天，其实是沈未意在单方面问她。“你刚毕业吗？”陆英摇了摇头，说她已经毕业好几年了。
　　“不打算考研吗？我看近年来考研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怎么？没这个想法吗？”
　　陆英说：“没考研，我大学读完后就去找工作了，本来想等我挣到钱后再去考研，没想到我还没考研我妈就给我相亲介绍对象了！”
　　沈未意惊讶道：“你还这么年轻就打算相亲？” “嗯，我也不是很想去，但我们那边25以后的人还没结婚就是剩女了。我老妈天天为了这事闹；等您帮我拍完照片，我想就去见见吧！”陆英无奈的说。
　　沈未意也不好怎么说这事，大城市不比小地方，三四十还没结婚的多的是，他怕相亲这事儿引得陆英不快，就连忙换话题：“你是怎么知道H君在A城的？你们不是……”
　　“我找了我初中同桌问的，就我之前和他闹矛盾那个，他刚好是他们那块的，虽然我和他初中关系不怎么好，但我也想不到该找谁问了！
　　他这人还挺好的，他知道后就帮我跑去他们隔壁的隔壁村问了人；问的是H君的表叔，他表叔说是在A城，后来又辗转问了好几人，才知道他是在华兴科技有限公司。”
　　陆英又紧接着说：“这公司挺好的，每天都能从新闻上听到它的福利制度有多好、公司制度有多变态、工资有多高、有多难进……
　　他这么优秀，这么年轻就进了这公司很平常。”
　　“不像我，拼死拼活进了个高中后，学习就没怎么提高过，第一年高考没考上，复读了一年后又上了个三本！挺没用的，我知道，配不上他！”陆英想自嘲的笑笑，可发现她真笑不出来，最后化作了个僵硬、半笑不笑的笑脸。
　　她唯一一次拼尽全力、努力前进一步就是在中考，之后她就再也找不回当时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感觉了；就像现在她也找不到当时欢喜的感觉了。
　　咖啡店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时店里进来了对情侣，那男孩紧紧握住他旁边女孩子的手，姿态亲昵又光明正大、不遮不掩，他们还穿着校服。
　　陆英听柜台的服务员说这几天咖啡厅里搞活动，情侣可以买一送一；那男孩子听到这么说，就和他女朋友咬耳朵，小声地说：“这个丝绒拿铁来一杯吧？这你没尝过，要不尝尝？这个焦糖玛奇朵好像也不错的样子要不也尝尝？”那女孩子说：“哎呀！我喝不了那么多拉！之后还要吃饭呢！”
　　不仅前台的小姐姐们被酸到了、陆英也被酸到了；这其中就她反应最大，她还从未谈过恋爱，不知谈恋爱的快乐，只知被强行撒狗粮的心酸！
　　到了二十多岁快三十的年纪了还没谈过恋爱，这世上估计没几个吧？
　　陆英看着那对情侣对沈未意说：“那恋爱谈的可真甜！大大方方的，真好！我也想谈恋爱了！”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和一个人牵手、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过。
　　她以前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看小情侣亲嘴儿她也撞见过不少，之前不觉得受伤，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单身狗生活有点儿心酸。
　　她从来只有偷偷摸摸的。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偷偷摸摸地喜欢，总干些现在来看有点不妥、不雅、不理智的事情。
　　可是喜欢要怎么去抑制呢？她从来都是被要求要去怎么怎么更好的表达内心的感情，却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去抑制这份喜欢、怎么去忘掉这份喜欢、怎么去忘掉这个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所以她选择放任自流。
　　等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H君的时候，她会强压着心中的难堪开口要爸妈多买点漂亮衣服，她会自己选择颜色搭配、款式搭配。她真正开始有了小女孩子的姿态了，不在是曾经那个总在乡野里疯玩的小屁孩了，她有了自己的心事。
　　她开始每天早起花十分钟梳妆打扮、整理衣服；开始穿着漂亮、新的衣服走在校园里；她开始拉着朋友去逛校园；开始记下他上厕所的时间；记下他放学的时间；记下他身边的人；她开始折纸鹤、折星星；她开始患得患失。
　　她开始变得像个疯子一样，想尽一切办法去接近他，只为了能看他一眼，和他呆上几分钟；
　　有人说喜欢就是捂住嘴巴也会从眼里跑出来，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她尽力掩藏，她不要被发现，她不要被H君发现自己是个变态
　　陆英刚开始不知道H君上厕所的规律，她为了摸清楚，连续去了两个礼拜的厕所，每节课。
　　在摸清楚H君上厕所的规律后，每次一到时间她就拉着她朋友——肖梦梦去上厕所；他们学校的男女厕所有一堵墙相隔着，在一块儿。偶尔有时候陆英可以在去的途中就可以看见他。H君去上厕所后她就躲在洗手的铁棚子里假装洗手。
　　“陆英你这什么毛病？不上厕所还拉我一起上？是不是有病？人家逛校园你逛厕所？什么癖好？”厕所的味儿飘香十里，李水连边捂鼻子边说完默默地后退一步。
　　陆英看到她有走的意思，肖梦梦走了她就尴尬了，那她不就成了神经病了吗？不上厕所来这儿逛？
　　陆英一把拉住她手臂，哀求到：“好兄弟，好哥们，别走！走了我怎么办？你呆在教室这么久了就不想上厕所吗？啊？45分钟好久的呀！快去上个厕所，我在这等你。”
　　肖梦梦说：“不上，我上节课才上完，没尿！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啊”
　　陆英死命地拽着她，把她往厕所拖：“好姐姐，好兄弟，再上一个吧！上完，下节课我们就不来了，好吗？下节课老班肯定得拖堂，听我的，再去上一个！”
　　肖梦梦被她劝去上厕所了，H君这时从厕所里出来了，不过他没有注意到陆英，他径直走去棚子里洗手去了；
　　通常这时候的陆英会假装刚上完厕所，跑去H君那儿洗手，她也不凑多近，就隔了几个水龙头，运气好点、人少时她和H君之间是没有人的。
　　这时候陆英就可以偷喵H君的手了，H君的手不算太难看，不像她的手，因为以前常干农活所以手糙，又因为她瘦、手又小，像个烤过的鸡爪子；而H君的手在一众男生中还算好看，他手粗壮，修长，因为常年握笔、干农活，手就显得有力，手背的青筋会有些凸起。
　　扯远了，H君洗完就走了，陆英还得等着肖梦梦。肖梦梦一出厕所就看见陆英靠在那，面带微微笑，和个神经病似的，对着厕所笑，看着就和厕所的气氛不和谐，谁会在厕所笑？肖梦梦之前没见过，今天她可算见着了。
　　她一看到陆英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靠在那干嘛？这上面这么脏，脑子进水了对着厕所笑，别告诉我你口味这么重的啊！”
　　陆英笑着说：“想事情呢，没注意！谁口味重了，我这不是高兴吗，就笑了”
　　“下次我可不陪你来了，明明是你说要上厕所，到了厕所又不上，还劝我上，神经病！下次你求我，我也不来了”肖梦梦气愤道，显然是想到了几分钟前陆英干的屁事儿
　　陆英晃晃她肩膀，求饶说：“好好好！下来洗个手也行呀，天天坐在教室闷死了，我看到我们班那男生一起欺负同学我就烦，明明什么本事也没有，一副屌样！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说了也没什么人管！眼不见心烦，就拉你下来转转喽！”
　　“再说不上厕所我们还可以洗手呀，每次一下课我手心就出了好多汉，黏死了；下来洗手多方便呀！上完厕所也能洗呢！”
　　肖梦梦翻了个白眼，冲着陆英说：“你有病呀，洗手来厕所洗？教室旁边不就有水龙头，跑这么远！”
　　陆英说：“哎呀，那水龙头的水又小，每次一下课可多人了，哪里轮得上我；快走，要上课了”
　　只听肖梦梦抱怨说：“还不是你！” 课间时间就在陆英和李水连间的推推搡搡间过完了。
　　虽然肖梦梦说了下次不再陪陆英上厕所了，可陆英每次都可以找到新理由骗肖梦梦下去，每次都说去逛逛，逛着逛着就逛到厕所了。肖梦梦也是服了，这人有多爱上厕所、有多爱逛校园，一圈一圈的溜，溜的她脚疼！烦死了，这人！天天发神经，之前怎么没听到她说一句要下来走走，这段时间是被鬼附身了？
　　有时候陆英运气好还可以看见H君孩子气的那一面。男孩子嘛，都喜欢耍帅，都是那种说不得、一说就给你表演一个的人。
　　那一天，陆英和肖梦梦做完课间操后回去上厕所，这时候课间时间快过完了，整个洗手池了并没有多少人，陆英一出厕所就看见了H君和他小伙伴们，他们也在铁皮棚里洗手，快上课了他们还是不慌不忙，照旧洗手、聊天，嬉笑玩闹地走了。
　　陆英洗完了，站在旁边等肖梦梦，看着他们嘻嘻哈哈玩闹，不知道他朋友和H君说了什么？
　　陆英只看见H君点了点头，随后H君就猛地一跃，跳起来摸了一下铁皮棚顶，那铁皮棚还挺高的。陆英就听见H君说：“看吧，谁说摸不到的？愿赌服输，该罚该罚，就罚你帮我打两天水吧！”
　　一群人哄笑：“该罚该罚！” 陆英也跟着一起笑了。
　　那人说：“这什么惩罚？还要我去帮你打水？每次一下课你水杯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还轮得到我？”
　　H君摇摇头笑：“哎呀！都是女生嘛，我怎么好意思要别人帮我？说好了啊，打两天水，你可别赖！……”
　　陆英的笑收回去了。
　　肖梦梦出来后就看见陆英一副心不在焉、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的表情，炸了，没好笑地说：“怎么，要你来陪我上厕所就一副这样的表情？不想来也得给我憋回去，我之前可是天天陪你来”
　　陆英：“没有不想来，想事儿呢！”
　　肖梦梦说：“就你一天天的想事儿？怎么有这么多事儿要想？天天问你就说想事儿，有什么事要天天想？这才读初中呢就开始想事儿了？和个小老太婆似的，什么事？搞对象了呀？”
　　“放屁！谁搞对象了！没有的事，别瞎猜！人家……”陆英急哄哄的反驳
　　陆英推着她，说：“哎呀，没事没事，我哪里来的对象呀!快上课了，打铃了！班主任的课呢！快跑呀！！”
　　2016年‘添狗’这个词横空出世，瞬间流行网路;陆英不知道她算不算是添狗？她也不喜欢被说是添狗。感情里是没有同等的付出、也没有相应的回报。亲情是，爱情亦然！父母给我们的爱我们永远还不清，我们能付出同等的回报吗？很难，你不会说父母是‘添狗’，你会觉得父母生来就应该爱你；那相应的，陆英的付出也是她自愿的，她仅仅只是很喜欢他，很喜欢；喜欢地匪夷所思、喜欢地理所应当。
　　她好像无论哪个时间节点遇到H君，都会喜欢上他，只要他们遇见。
　　添狗也罢，深情也好，陆英一生一次的心动都给了H君，毫无保留、飞蛾扑火的；
　　她只是不说，那深处汹涌的感情快要奔腾而出的时候，她只是死命压住，好像她说了她就输了什么似的；她在隐隐较劲，和她自己、和H君、也和命运。
　　她想她应该不会在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的、那么纯粹的喜欢一个人了，她可能很难再喜欢上什么人了；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为什么会喜欢呢？因为不谙世事、生活环境单纯？还是我前世跪在佛前求了一段缘？佛真小气，真吝啬，这段缘不深，仅仅只有两年，却搭进去了我十几年，我的整个青春。
　　陆英开始找任何方法来证明H君和她相配、证明他们日后一定会在一起、他们之间一定有缘。
　　那时候私下流行姓名笔画测试两个人的关系，有很多种方法：有两个人姓名笔画相加/2的；有两个人名字的笔画相减，剩下的数字代表两人间关系的……
　　得到的结果有：0画知心朋友、1画永远和你在一起、5画情投意合、3画关系马虎、8画心上人、4画尊敬你的人……乱七八糟、五花八门；不同的测试方法可以得到不同的结果
　　陆英要不是没钱，要不是被她奶奶知道了，她说不定会冲到寺庙去求一桩姻缘，她和H君的姻缘。陆英用各种方法去求证，得到好结果她就再来一次，像赌博一样，总觉得下一个结果会更好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干过几件幼稚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年轻，因为还有很多时间去爱，所以肆无忌惮，只凭心意；现在要陆英再去这样做，她只会觉得这是神经病，感情是争取过来的，又不是靠算的；
　　现在的她已经长大，懂得权衡利弊、要求付出要有回报，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跌跌撞撞向前奔跑、不顾一切、死都不会松手、像驴一样犟脾气的陆英了，我们都已长大，变得畏缩不前、变得不敢再爱了，变得功利了。
　　因为赤诚、因为年轻、因为幼稚、因为笨拙、因为纯粹、因为不求回报、因为它独独属于青春，所以它显得尤为可贵。
　　这份真心独属于当年的H君，独属于当年的陆英，当时没有开过口，现在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