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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登云 ...

  •   第二十八章登云

      那是什么……

      好恶心……

      地上,红色的鲜血从一具扭曲的身体下蜿蜒而出,像触角一般,粘稠的蠕动着,挣扎着爬过已然焦灼的泥土……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景象,暮归风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远远的、远远的,俯视着在死寂中逝去的时间……

      渐渐的意识到,是做梦吧……

      人有时候会知觉到自己身在梦境中,那是一种徘徊在真实和虚幻之中的奇妙感觉。不过就算意识到不寻常,很多情况下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选择到底是看下去、还是醒来。

      暮归风想醒来,但是身上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

      恍惚间,视线向下,她赫然发现自己和地上的已经不能称为“人”的物体有着一样的穿着。

      在她意识到那并不只是一样那么简单,而是同一件的时候,战栗的寒意沿着暮归风的脊椎,一寸一寸的舔舐、渗透。

      她为无法醒来感到恐惧,就算在不知多少个黑夜的洗礼下对死亡的梦镜已经习以为常,但过去的每一个梦魇,都不曾像这次一般——

      脱离的如此彻底,像看着别人一样、看着自己了无生气的尸身。

      地上的身体似乎动了动,暮归风以为自己看错,但紧接着,那个东西就像被无形的细线牵引着,毫无支撑的、如蛇一般的扬起了脖颈、抬起了头。

      她看不清那张模糊的脸到底是从前还是现在的面容,只有上面的赤红和污黑的对比无比清晰。

      你死了,你怎么起得来,你已经死了啊!你不能起来……你死了、死了!

      她无法控制的对着那具身体哭喊,然而喉咙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对面脸庞上的嘴咧了开。

      “她”在笑,对着她笑,从嘴角攀爬而出的血丝不急不慢的沿着下巴、脖颈滑过,汇入来自空无一物的眼洞中渗出的血流,描绘出一片妖异的纹路。

      暮归风颤抖着,无法忍受那种对方马上就会扑上来、撕裂她的可怖感觉

      你……要杀我?

      别过来,否则……

      否则——!

      ……

      双眼半睁开。

      眨眨眼,看着灰褐的床顶,手还死绞着被单,但一秒前的梦境已经变得模糊。

      暮归风抬起睡的有些僵硬的胳膊,用手掐了掐眼角,揉了揉额头。

      清晨的梦总会让人像奔波了一夜一样,额外疲惫。

      扯开身上的被子,暮归风腿伸出去,但没有着地,就这么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摆弄着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虽然醒来,但没有被拯救的感动,只有无端的压抑。

      想把缠到手指上的落发甩掉,暮归风挥挥手,发丝轻飘飘的动了动,又复攀上了她。

      再次用力甩手,那软软纠缠的发丝让暮归风异常嫌厌。

      屋外传来人匆匆走过的脚步声、还有搬动东西的声音,看来苑子里的人都已忙了起来。

      暮归风两手覆上眼,吸气,然后长长的呼出后这才慢吞吞的下了床。

      小心翼翼的捧起木椅上叠置整齐的衣裙,感觉心情好了点的暮归风,一个人在那里傻气的笑了。

      ……

      今日玉池苑主阁四扇大门全开,正中的登云台上鲜花遍撒,灿人眼目。往日管门的也休在一边,让来围观的人在苑子里外围了三层。

      平常被家里管的严的男人不顾站在自己身边干瞪眼的婆娘,直直的挺着脖子往主阁的台子上望;年轻的公子哥三五成群,纷纷议论今年又会多出多少千娇百媚的美人,再把往年心上记挂的品头论足一番,最后摸摸自己的腰包,心念着这家伙可要争点气;也有普通的女儿家羞赧的躲在角落,一来想看看让男人安分不了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二来也想自己能学些手段;不时也冒出几个娃娃乱跑,看着大人们的热闹,冷不丁一个孩子叫“我也要美人姐姐跟我回家”,把他偷跑出来的爹吓的一把捂住那败家孩子的嘴,对着回过头来的人扯嘴干笑:“孩子小,孩子小”,然后生怕被认识人看到拎了孩子就跑。

      阁外人头鼎盛,喧嚷嘈杂,而阁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纤巧女子穿梭其间,衣裙翩跹,为来的贵客置酒奉茶;座上者无不悠然自得,举手投足间各有气势。

      座间一席,暮惊雷轻啜一口茶,由衷的感叹:“竟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人来,要不是有楚公子在我们怕是也要在外观望。”

      楚止但笑说:“不过是来的勤,和鸨儿熟络了些,毕竟在这里就算是在下也撑不起场面。”

      听了这话暮惊雷不由惊讶:“这里竟有身份比楚兄还要尊贵之人?”

      “在下不过是个手无实权的小王爷,怎能和这里的各位大人相比。”楚止摇了摇扇子,一派闲散的笑道,“可惜夜大哥在连云庄深居简出,这里武林人士也是不如朝中人来得多,走了这一路竟无人认得。”

      夜行天不动声色的环视四下,后淡淡开口:“自不比楚弟一路呼朋唤友。”

      无需细想,便也知道这绝非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楚止本以为多了个今后调侃夜行天的把柄,岂料被对方反将一军。

      “楚公子,你可知那坐在前排的人是谁?”

      暮惊雷看到赵彦一伙也来了此地时虽不惊讶,但还是心中愤懑,见此刻赵彦正侧身和坐在他旁边的一人说话,态度甚为恭敬,一脸讨好之色,不禁好奇对方究竟是何人。从后面看其人衣饰华贵,又有一干侍从傍身,估料是朝廷中人,便向楚止询问。

      楚止看过去,收起扇子,轻轻敲着桌面开口道:“暮公子指的,可是赵彦身旁之人?”

      见暮惊雷点头,楚止方说:“那人是现任的刑部侍郎,曲月一。”

      “刑部侍郎……”暮惊雷思索了一下,“那该是普通的官员吧,看来那赵彦也不过是仗势欺人。”

      此话一出,楚止哈哈大笑,对着暮惊雷摇摇手指道:“暮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攀的起的。”

      “此话怎讲?”暮惊雷皱着眉奇怪的问道。

      “曲月一此人,虽官职不高,但当年圣上本有意升其为尚书,但不知为何被此人婉拒后作罢,虽然位居侍郎,可实际定律夺案者却还是他,单论这一点就足以为人忌惮,更何况……”

      说到此,楚止意味深长的笑笑,“他深得圣上宠信,简单说,便是‘宠臣’二字,依圣上对他的倚重,虽说不上他权倾朝野,但朝臣中除了当朝宰相和神武将军外,便是他了。”

      听了楚止一番话,暮惊雷不禁深感讶异。

      “但这样的人来玉池苑,不会为人指点吗?”

      看到楚止笑意愈浓,暮惊雷感觉自己似乎又问了个傻问题。

      “一来谁人敢对圣上眼前的红人拾掇口舌,二来这曲大人来此,也是有职责在身。”

      “什么职责?他既是在刑部,莫非这里有什么需要稽查之事?”

      楚止看了看夜行天,见对方全无参与讨论的意思,心中不免哀叹为什么这种事全落到了自己身上。

      正在楚止揣度要怎么跟暮惊雷说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时,一个声音响起:“几位大人,可要添酒?”

      ……

      打扮好之后,暮归风臭美的对着院子里的水桶照,可问题是只能看到脸,敢情跟平常没穿漂亮衣服根本没任何区别。

      自暴自弃的去帮其他姑娘打下手,却因为别人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插不进去,于是更觉挫败。

      没事干只好四处乱逛,因为穿着的关系平常不被人正眼看的家伙也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人骚扰了几次,不过都被她迅速的溜过了。

      看到阁楼外人挤人的阵势暮归风念了声“乖乖”,想时辰离她上台还有些时间,暮归风便从侧门出了玉池苑,在大街上闲逛。

      没走几步,暮归风看见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人群外莽里莽撞的拉人,好像在问什么东西,被骚扰的人不客气的推了汉子一把,也不理他,暮归风看那汉子一脸的不知所措,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流,看穿着又像个老实的庄稼人,便走了过去,拉了一把大汉的衣袖,看对方回过身,暮归风便抬头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谁知被她这一问,那汉子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一下子暮归风也被震住了,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样的。

      “呃……”本来很普通的对话,因为男人的反应暮归风也尴尬了起来,“我看你好像需要帮忙,没事就算了。”

      说完暮归风边咂舌“真是邪门了!”边要走,那汉子一看忙喊她:“姑、姑娘——”

      暮归风回头,等他把话说完。

      只见那汉子吭哧了半天,然后才不安的搔着头说:“俺、俺听说这里有好、好姑娘,但不知道到底怎么找,看这人多就跟了过来,可什么都看不到,姑娘你、你能不能给俺带个路?“

      看着眼前人窘迫的模样,暮归风想不笑都难。

      走过去,暮归风问:“你找好姑娘做什么?”

      一听这话汉子脸涨红的像熟透的番茄:“俺、俺村的姑娘都不愿嫁俺,俺听村里的人说京城里有个地方花钱就能买到好姑娘,俺、俺就想来了说不定能……能买个姑娘回去给俺当媳妇……”

      暮归风冷静的听他把话说完,然后转过身,使劲跺了三次地,才把到嘴边的狂笑给憋回去。等她转回来,又变得一本正经,说:“这样啊,那你跟我来吧。”

      带着壮实的男人在身后,暮归风感叹人生真是无处不充满乐趣,果然还是活着好。

      从侧门进去,看那汉子一脸惊叹的憨样,暮归风觉得不逗逗他对自己过意不去,便问:“你带了多少钱来买姑娘啊?”

      “啊,十、十两,在俺们村能买五只羊,村里的大叔也说这该够了。”

      估计还买不起苑子里姑娘的一双鞋……羊和媳妇能一样吗老兄……

      “这样,既然你有钱,那为什么你们村的姑娘不愿跟你啊?”暮归风吐槽后开始好奇。

      “啊……”汉子头低的快贴到胸,“俺小时候磕过头,村里人都说俺傻,人家都不想自己闺女跟个傻小子……”

      “咦?别跟我说别人说你傻你就信,你做过什么傻事吗?”

      “俺……俺不想说,说了你也该嫌弃俺了……”

      “呵呵,那好吧。”暮归风也不问了,停下脚步,回头看那汉子,脸还在红,暮归风笑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依我看你这个人很憨厚老实,就算可能没别人聪明,但是不会做坏事的吧?”

      “俺不做缺德事。”汉子用力摇头。

      “那就结了,你比那些会做缺德事的人要强上不知多少倍,根本用不着看不起自己。依我看,就凭你这直肠子,又有力气养活家,有眼光的姑娘都会看得上的,你们村子的那些只是还不知道你好的地方,等她们明白过来就会来抢你了。”

      “咦?真、真的?”大汉不敢相信的抬头看暮归风,看到对方脸上温和的笑容时心“噗通”一下。

      “真的,信我吧,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说是信她,但其实暮归风只是把当年她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话说给大汉而已。她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就自然多了一分关心。

      当年她也会想,如果有人愿意接受我,我会好好护着他、好好爱着他,我没什么要求,自认为心地也很好,但是为什么,就没有人肯定这样的她呢……

      她所缺的,既然得不到,给别人也好;既然没有人认可她,那她就给别人认可,这样,也许就会少一个心酸的人吧……

      因为忙碌的人都集中到了主阁,暮归风便带大汉去侧阁转,一路也看到了些苑子里的姑娘。年纪小些的对外面来的大汉觉得有趣,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可怜大汉因为紧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个小姑娘问了大汉叫什么名字,暮归风才想起来自己连这人的名字都没问就给带了进来。

      “俺叫陈勤……”大汉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腼腆的说。

      小姑娘听完指着陈勤笑:“哈哈,你们看他脸好红呦,还说‘俺’呢”,暮归风估计再呆下去这汉子怕会晕过去,便边说“这些还太小,再看看”边拉着陈勤继续找合适的。

      大些的美人倒也遇到了几个,可惜人家一看陈勤的土样子就不屑一顾,好话都懒得说一句便摆着衣袖走了,暮归风以为陈勤会很失落,但看对方的表情不像打击很大,便琢磨等百花宴开完再给他寻几个良善达礼的姑娘,如果真有愿意跟他的,钱不够她可以想办法。

      “那、那个,姑娘——”陈勤叫她。

      “嗯,怎么了?”

      “俺、俺还不知道姑娘你的名字……”陈勤有些紧张的看着暮归风。

      “我吗……你叫我小暮就好,迟暮的暮。”暮归风说完觉得这个称呼还真是很适合。

      “很、很好听的名字。”陈勤刚刚好些的脸又红了。

      “哦,谢谢。”很普通的夸奖,不过听了还是很舒服,暮归风歪着脑袋笑笑。

      “俺看你和其他姑娘认识,那小、小暮你也是这里的人?”

      “嗯……算是吧。”暮归风觉得自己这种性质的不是很好划分,便随便回答,末了加了一句,“我只是个打杂的” 。

      “那,这里打杂的买的话要多少钱……”

      “这……”

      这我还真没打听过市场价……

      暮归风被陈勤这么一问自己也好奇了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这里赎身的帐究竟是怎么个算法。

      “我也不清楚,估计不会很贵吧……对了,等见了姑娘你可不能说买,人家会不高兴的,你要说为她赎身。”暮归风谆谆教诲着陈勤。

      “知、知道了。”陈勤走了几步后不走了,有些局促的摸着脑袋。

      暮归风听身后没了动静,就回头问:“怎么不走了?一会我带你去主阁正厅,那里有很多漂亮姑娘,还有跳舞可以看喔。”

      “那个……小暮……”

      暮归风感觉的一种奇怪的气氛,眼皮开始跳。

      “嗯?”

      “你、你要是不嫌弃俺,俺给你赎身,俺想娶、娶你当俺媳妇。”

      暮归风目瞪口呆。

      说完这句话,看到暮归风难以置信的样子,陈勤慌了,忙不迭的说:“不、不嫁俺也没关系,但俺想帮你赎身,出去了之后俺、俺可以养你。”

      静静的,暮归风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土里土气的老实大个儿,刚才说要娶她呢……

      就算自己从没起过结婚的念头,但暮归风相信只要是个女人听到男人说要她……即使就只有一会儿也好……都会心动的吧……

      “为什么……”

      “啊?”陈勤傻傻的看着暮归风。

      暮归风摊手:“我长得一般,跟你又才认识不久,怎么一下说到要替我赎身了?”

      陈勤的脸变得更红,好像都能看到他头顶冒出的热气。

      “俺觉得小暮你心肠好,从没有那个女孩子对俺这么好过,俺也想对你好……”吞吐了一会儿,见暮归风不言语,陈勤又说:“俺、俺还喜欢你笑,好看……你、你要是不高兴,俺道歉、俺道歉。”

      “不……”

      暮归风不觉的不高兴,实际正相反,她的心里暖暖的。

      有人想对她好,虽然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那种简简单单的喜欢却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死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向她求婚啊……只不过……

      “你是因为我对你好,所以才想对我好的吧,我不觉得你这种喜欢和喜欢妻子的感觉一样,还是别急,等我找来其他的姑娘你再看看,温柔又贤惠的好姑娘还是不少的。”

      暮归风头脑清晰的为对方、也为自己分析着。

      可陈勤这人性子直,说:“俺觉得对对自己好的人好挺好的,俺喜欢你,为什么俺还要去看别的姑娘?”

      “咦?”暮归风被问得一愣,“这样可以比较,选个最适合你的啊……”

      “喜欢谁是要比的吗,俺妈没告诉过俺这事。”陈勤一脸困惑的看着暮归风,眼里执拗得很。

      暮归风呆了。

      片刻后她慢慢的环臂、弯低腰、闷笑。

      是啊,又不是菜市场买菜,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连喜欢一个人都要用衡量的态度去精挑细选的呢……

      等她再抬起头,陈勤可以看到她的眼角似乎有些湿了。暮归风走近他,仰头问:“我要是答应的话你就养我?我要是就让你养不嫁你怎么办?”

      陈勤一时来了男子气概,挺直腰拍着胸脯说:“俺不说假话,小暮你当俺妹也行,俺就是喜欢你!”停了半晌,又弱弱的加了句:“但当俺媳妇也挺好的……”

      听完暮归风这个笑,笑够了暮归风才说:“这样吧,让我先想想。一会儿主阁里有宴会,我要上台跳舞,你来看吧。”

      陈勤听暮归风说要跳舞,忙点头:“俺去,俺想看小暮跳舞,一定好看” ,说完他憨厚的笑了。

      暮归风看着那张淳朴的脸,心痒痒,于是干脆踮起脚、轻轻在陈勤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也不管对方从上烧红倒下的脸,笑嘻嘻的拉着对方僵硬的身子就走。

      还好,现在这皮相不至于被当成变态老太太,谢天谢地。

      暮归风嘟囔着,为自己的“不检点”检讨。

      不知多久没有了……这种心情舒畅的感觉……

      她太实际,又偏偏摆脱不了理想的纠缠。

      她的理智很明确的在脑中写着算式,得出自己对眼前的人还没有爱的感觉、很大可能上以后也不会出现这种感觉的结论,但她的心也同时在画着画,告诉她不讨厌的话,说不定也可以。

      突然想起那一日遇见的胖道士的胡言乱语:

      “姑娘你若能现在就放下一切,归隐山林,自是能安然度过余生。但命中劫难,不是姑娘你以一己之力所能抗衡的。”

      放下一切……一切为何……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在追逐什么……

      也许正因为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所以想走走看,否则总是不甘心。

      一言以蔽之,不知足。

      惊雷的事还没有了结,等此事终了,便静下来吧,到时候真的认了这家伙也没准,唉呀呀……

      暮归风想像着日后可能的景象,差点狂笑出来。

      ……

      在很久以后,每当暮归风想起百花宴的那一日,她都会问自己:若是当日真的放下一切,应了那人,从此归去田园,又该是如何一番景象?

      可惜,那是她此生再无法得知的,幻梦一场……

      ……

      到了主阁,暮归风先找到思蝶问了何时上场,看到思蝶打扮好的明艳模样不禁心里直呼“好刺眼”,知道就快了之后暮归风想先找个地方让陈勤坐着,在往座位观望看到暮惊雷三人后她阴笑了起来。

      “陈大哥,跟我来,那里有个座位。”

      “哦、哦,好。”

      陈勤身形大了些,走在人群中显得很是笨拙,暮归风便走在他前面开道。暮归风边走边调笑:“陈大哥,刚才那个美人是我们玉池苑的花魁,你看她可漂亮?”

      “好看,跟仙女似的。”陈勤老实的回答。

      “不过她有念想的人,不然你也可以讨她当媳妇。”暮归风说这话三分调侃、七分认真,心想若是思蝶放得下从前,想离开这里的话,她绝对会助她。陈勤这么老实的人,虽然人穷,但若要了思蝶就绝不会让她吃半点苦头,无疑是个好归宿。

      “不、不用了,俺还是比较喜欢小暮……”

      这楞子……

      暮归风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走到三人桌前,暮归风气定神闲的问道:“几位大人,可要添酒?”

      三人齐齐看向暮归风,楚止手里的扇子忘了摇、夜行天拿到嘴边的酒忘了喝,暮惊雷则直接站了起来。

      “姐?”

      暮归风这会儿发松散的挽了,身上穿的是为了配思蝶的红而置的绿裙,暮归风曾笑称这绿绿白白的根本就是扒开的白菜,结果被思蝶给瞪了回去。衣服穿在身上倒也合体,只不过腰间缠的绢带有些紧,活动起来不太方便,加上衣襟开的大,从脖子到锁骨都露出来,春季难免还是冷了一些。

      没留意男人们的反应,暮归风冲自家弟弟笑:“惊雷啊,你还真的来了。”

      暮惊雷马上想起当日姐姐被拖走时说的话,不由吞了口口水。

      “来了正好,后面的姑娘们搬东西正好缺人手,你跟我过来帮忙吧。”

      说罢,暮归风转身对楚止和夜行天二人似模似样的揖了一下,然后故意问:“二位好,怎么没看到楚小姐?”

      “静儿有些事,今天就不来了。”楚止笑着回答,一时还无法从暮归风身上移开视线。

      暮归风猜到楚静那小丫头拉不下这个脸面,反射性的看向夜行天,结果目光一遇上就像被枪眼盯上的兔子一样飞快的闪了开,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那眼睛相当瘆人。

      “那楚公子今日前来是为了来看念絮姑娘罢。”暮归风继续问楚止。

      楚止惊讶:“念絮有和你提过我吗?”

      暮归风撇撇嘴:“没有,不过若是看不出才是归风眼拙。”

      竟把那么显眼值钱的玉佩戴在身上,真是亏得念絮不常出门。

      楚止也明白了暮归风话中所指,只好坦言道:“念絮姑娘精通琴技,在下深为敬仰,故同念絮姑娘结为挚交,但绝无轻薄之意,今日也是自想能听念絮姑娘一曲,是为不虚此行。”

      挚交……?

      暮归风一手叉上腰,摸着下巴打量着楚止。

      按理说,古人不是应该赠玉互定终身的吗?莫非这里不是?作家导演欺我太甚……

      可看念絮宝贝那玉的样子,对楚止恐怕不止“挚交”二字吧。

      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不管别人家事后,暮归风说:“今日这里的思蝶姑娘和念絮会同台献艺,到时候楚公子可要多给念絮加油。”

      楚止听了暮归风的话,不解问道:“敢问暮姑娘,何谓‘加油’?”

      “就是……多支持她,多看着她的意思……”暮归风发现要对这个世界完全适应她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的。

      待楚止点头允诺后,夜行天放下手中的酒杯,问:“暮姑娘,你今日是要?”

      “啊,我是伴舞的人,还希望二位不要见笑才好。”

      “不会,夜某倒是很期待。”夜行天此话一出,暮归风感觉自己这只死兔子已经被绑到架子上,就等扒皮烧烤了……

      “多……多谢夜庄主抬举……”

      感觉再不走会被思蝶拿刀出来追,暮归风对一直张着嘴看着她和“大人物”说话的陈勤说:“陈大哥,你就坐这里看罢,我会带惊雷去后场。”

      夜行天和楚止看到暮归风身后的壮汉时,都觉奇怪,听她说话似乎是熟人。

      “夜庄主、楚公子,这位是我的朋友,麻烦先让他在这里坐一下,多谢多谢。”

      说完暮归风拉着暮惊雷往后场赶过去,扔下剩下的三人互相打量。

      “姐,”暮惊雷跟在暮归风身边询问:“那个陈大哥是谁,看上去像是个务农之人。”

      “等会再说,你先去帮忙。”

      到地方后暮归风推了一把暮惊雷,“看哪里用人你就过去,等开始之后问那些姐姐们哪里可以观看自己找个地方就好。”

      临走暮归风不忘回头问一句:“对了,你姐姐我今天这身打扮如何?”

      “姐姐是最漂亮的。”暮惊雷一脸笃定的回答。

      “谢啦。”心情极为愉快的挥挥手,暮归风拽起裙子匆忙的跑了开。

      ……

      坐席之上,陈勤不时惴惴不安的用眼角偷瞄另外二位丰神俊朗的人物,做梦也没想到他一个庄稼汉会和这种人坐在一桌。

      “陈兄,敢问你和暮姑娘是如何认识的?”楚止好奇的问。

      “暮、暮姑娘,是小暮吗,俺刚认识她不久,俺找不到路是小暮带俺进来的。”

      听这个粗鄙之人称暮归风为“小暮”,夜行天用手转了转眼前的杯子。

      “原来如此,暮姑娘确是心地善良,那陈兄你也是来看百花庆宴的吧。”

      楚止有些感兴趣这种慕名而来的山野村夫究竟要如何抱得美人归。

      “百花宴?俺不知道,俺只是来讨媳妇的……”陈勤老实回答。

      “哦?”楚止越发觉得有意思,“那陈兄可讨到了?”

      见问陈勤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起来:“俺、俺还说不好,小暮说她要想想,要是她答应俺了俺就马上替她赎身,俺做梦都想有个这样好的姑娘做俺媳妇。”

      “咦!?”

      啪嚓!!

      楚止的惊呼和夜行天手中杯子破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正在其他人纳闷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一声锣鼓声清脆响起,紧接着便是弦乐丝竹之声鼎盛,当玉池苑的一众女子在登云台上随乐声起舞时,阁外一片叫好声轰然响起。

      正所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待到也不知过了多久,来去了多少美人后,一丝袅袅琴音响起,人们看着那弹琴之人都禁不住啧啧赞叹。

      “那就是念絮?”

      “没错没错,美人啊,可惜是个清倌。”

      “他×的,就算不是清的也不是你能吃的到的。”

      “老子想想还不让啊!”

      外面的人一阵骚动,而在阁内,赵彦对身边之人笑道:“曲大人,这就是玉池苑当家花魁之一念絮,弹得琴可说是京城一绝,还是未让人近过身的,大人您看如何?”

      身着锦袍之人淡淡的看了念絮一眼,并不说话,赵彦只好识趣的不再做声。

      前曲奏毕,思蝶和连暮归风在内的6个伴舞登台时,众人都没了声音。

      登云台上碧绿映着赤红,绚烂的让人目眩神迷。

      思蝶的美艳毋庸置疑,纤巧曼妙的身姿足以让人目不转睛;而最奇的是那6名伴舞的脸上都戴着一层薄纱,让人看不清面容,但那仅露出的含笑的眼却又因此更加勾人心神;再一细看,人们便发现这6人俱是赤足登台,白嫩的脚腕处绑着金色的丝带,随着舞动的步伐在空中描出了一道道灿金的痕迹。

      如此的千娇百媚、万种风情,只叫阁外的男人们恨不得立马把这些妖精都擒了回家好好乐上一番,就连一开始还不动声色的阁内的大人们,也都蠢蠢欲动起来。

      “今年这他×谁想出的点子,思蝶也就算了,连伴舞的都能妖成这样!”

      赵彦粗鲁的拍桌子大叫一声,眼底早已尽是欲望。

      在他身边一直面无表情的曲月一的神色此时也变了变,但也只是一瞬,继而又复归自然,只是眼里的温度不升反降、寒意森森。

      在沸腾的气氛中,似乎没人注意到在台上的那些妖精里有个冒牌货。

      其实只要细看,就能看到一名伴舞根本没有看台下众人一眼,就像没有任何人存在一般,波澜不兴的眸子里映照出的,只有一个舞台……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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