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惊鸿客》秋天不会唱歌

28、高中

　　“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韩七在别人的桌子上看见这句话时，心中不以为然地笑笑，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生啊死啊的呢？
　　她用手轻轻抚摸上这些文字，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想起刚才和鹿双笙吵架，更显得自己可怜。

　　父母距离自己隔着千山万水，连委屈她也不知道要和谁说。

　　这时候她已经一个人了，鹿双笙也只是一个人独独地走着。

　　韩七路过韩奇的教室还是会忍不住看向里边，在里边尝试找到他的样子。

　　可是俩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韩七那时候可意识不到啊，直到看见韩奇和另一个瘦瘦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韩七和月亮讲了这件事。

　　月亮说不一定啊，也许人家只是朋友。

　　星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也许只是朋友。”

　　我笑了，心里明白不过是她们安慰我罢了。

　　我看了一眼鹿双笙空着的床铺，叹息着说：“双笙已经快一周没来上课了吧？”

　　虽然和鹿双笙吵了很多次架，我们心知肚明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快乐时光，表面上的粉饰太平的工作做的却还是一直不错。

　　月亮说：“嗯。”

　　高中才开学，军训时，双笙和我们一起站了二十分钟，便晕倒了。医生过来看了一下，就说她必须回去休息，军不了训。

　　后来，鹿双笙还说，那个医生说得太绝对了，她感觉她还能撑一会儿。

　　我们却不以为然，都认为鹿双笙肯定是不能再撑下去了。

　　鹿双笙那天脸色苍白得吓人，然而她看不到。

　　如今高一下期了。鹿双笙请假的频率逐渐增加起来，请假时间也从一天逐渐延长到两天三天，到现在快一周。

　　我走在路上，阳光落下来，我有时会觉得恍惚。

　　它让我想起某时某刻落在某扇窗户外的金色的阳光，却又觉得十分的陌生。

　　迎面走来两个人，是韩奇和那个瘦瘦的女孩子，我们互相看着彼此，或许他并没有看我，我们就这样擦肩错过了。

　　连招呼都不会再打一声。

　　和廖杨也许久没说过什么话了，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不错，每次成绩单下来，他总是在班级前三名的样子。

　　有女孩找我给他递情书，我交给他，他收下了，只是一直没听过后文。

　　那天我撞见有个女孩子磕磕绊绊地和他告白，我冷眼瞧着，心里想着还在家中休息的鹿双笙，他
　　俩其实也许久没说过什么话了。只是我以为，缘分未尽。

　　哪里有什么缘分未尽呢？

　　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有时嗑cp竟也嗑成了习惯。

　　周末那天和姨妈大吵了一架，我说我以后都不要来了！

　　紧接着，爸妈就给我打电话，一直打，和我说那样的话不能说。
　　我哭着说，好。

　　我到学校的小山坡上蹲在那里小声地呜咽着。

　　“韩七？”

　　隐约间，我听见韩奇在叫我。

　　惊喜地抬头，四处环顾，却发现空无一人。

　　一只黄色的小猫从远处窜出来，叫了一声，一溜烟便又躲回了荒草堆中。

　　我眼睛无光地看着面前的黄土地，只觉得心好累，可能也是哭累了所致，总之，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死如秋叶之静美，生如夏花之灿烂……

　　我后面恍恍惚惚地回到教室，月亮说要交化学作业了。

　　我说好。

　　下了晚自习，一个人去了小卖部，实在是很饿了，想要泡一桶泡面。小卖部的灯光透过广告牌射出来，是淡淡的橙色，在夜里让人觉得温暖。

　　泡泡面的时候，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朦胧的灯光下，仍然可以看出她的美丽，那人是杨想。
　　泡好泡面以后，她扬起笑脸冲我喊“小七！”

　　我走到她对面坐着。

　　她问我：“怎么也来吃泡面？”

　　我告诉她我没吃晚饭，实在是很饿了。

　　杨想吃了两口面，忽然停下来笑着对我说：“我想问你件事。”

　　我疑惑地开口：“嗯？你问。”

　　“别生气哈，就小事。”

　　杨想问我：“你还喜欢步一归吗？”

　　我愣了，然后竟是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吗，有的喜欢，就是那天阳光正好，而他刚好穿着白衬衫。于我而言，步一归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安之若素道：“不喜欢了。”

　　杨想叹了口气。

　　半晌，她充满遗憾的口吻说道：“许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一中，我还以为她和韩奇是一对呢。没想到韩奇……”

　　我的耳朵支棱一下就起来了。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啊？”

　　杨想一下子停住了，尴尬地笑笑，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就感觉啊……那时他们经常在一起，就……就很配？”

　　我怅然若失：“是啊，许清如果在一中的话，说不定……”

　　但其实心里竟还有一丝安慰的感觉，看，原来当初我以为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和我一样的，到最后什么也没留住。

　　和杨想告别以后，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其实我们住得是同一栋宿舍楼，只是我走路向来人慢些，索性便不和别人一道走了。

　　有一次我听见班里有人在说什么，廖杨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廖杨还说，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乖学生。

　　从前的乖学生叛逆了。

　　从前叛逆的学生变乖了。

　　那天我看着手里的化学公式忽然感到绝望，为什么从前感觉能背诵的东西，现在却死活也记不住了。

　　月亮，星星她们都很专注于手里的复习资料，而我却总是双眼无神。

　　我仿佛看见其余的人都在一直不停地向前走向前走，而我却滞留在原地，只有秋风卷落叶的肃杀。

　　廖杨有时候会想起他的前女友，他的前女友也是到了二中读书。

　　上个周末他们出来见了一面，曼雪华变得更加漂亮了，而且也更加温柔。

　　廖杨说挺感谢她的。

　　曼雪华说一样。

　　他们祝愿彼此前程似锦，却都不再回忆过去种种。

　　廖杨说，韩七就是想得太多。

　　哪里有那么多的冥冥注定，哪有那么多的放不下与可回首，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潇洒一边岂不快活？

　　经过了恋爱，廖杨看事情也成熟了许多。

　　校园恋爱没有结束时，他们说会影响成绩。

　　可是有没有人说过，校园恋爱结束以后，成功地走出来后，心态就会成熟一大截呢？

　　快速的成长总是用加倍的痛苦去换取的。

　　廖杨说，韩七现在属于走不出来那一类型，还是不谈恋爱的好。

　　廖杨在一中还遇见过另一个熟人，从前坐在鹿双笙后面和鹿双笙斗嘴的那个男生，叫作林嘉诚。

　　林嘉诚在普通班里，上了高中的他徒然多了几丝帅气，平时更爱花心思打扮自己了。

　　廖杨不和他打招呼，林嘉诚倒有一次来问他，追到鹿双笙没有？

　　廖杨说，和鹿双笙只是普通朋友。

　　也许从前有过欢喜，但最后也只是普通朋友不是吗？

　　六年青春，六年的时光，网上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只用0.3秒，0.3秒和这五六年相比，着实短了些。若是每一次心动都牢牢记住，该有多少的无奈与遗憾啊。

　　初三时，班上放了一部电影。电影的最后一句话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韩七不理解，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不是才最难得的嘛？

　　为什么现在反而要去追求相忘于江湖了？

　　她只当是个永远不会理解的一个观点，可是没想到现在她好像有一点理解了。

　　这番话成了她遇到不可避免的遗憾时的一个托词罢了。

　　就是一句劝慰的话了，韩七后来仍然认为，如果可以相濡以沫的话，谁又愿意相忘于江湖呢？

　　电影里女主也是走掉了，无可奈何之下，也只有忘记了吧。

　　那些美好的青葱与时光，也恰如此吧。

　　鹿双笙在家里休息着，她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沉迷于小说，但有时候会难受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床头放着一些巧克力，实在难受了，就会想要剥一颗含在嘴里，可常常是拿到手里，她便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紧紧地握着。

　　韩七以前可爱吃糖，鹿双笙就会喜欢给韩七带一些巧克力，韩七总是很高兴的样子。

　　韩七后来也会时常买一些糖带给鹿双笙，还有一些小面包之类的。

　　那时候初中的韩七还没有高中那般的窘迫。

　　韩七有时候会问鹿双笙，以前没有人管我的时候我明明更好，为什么现在总有人想毁掉我呢？

　　这个有人指的便是韩七的姨妈了。

　　鹿双笙有时候很想帮一帮韩七，可是这个女孩子啊，有时说的话太令人伤心了。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都是，更何况自己上了高中以后，身体状况也一日比一日糟糕起来，两人开口，真就只能伤到彼此了，索性分开，也是一件好事。

　　偶尔也会想起廖杨，不过这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想的，从那次毕业旅行回来，两人便无话可说了。

　　不过他长得是真真儿的好看，上了高中，哪怕是作业如山，也没有扼制住他的帅气。

　　也难怪总有女孩子给他递情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