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見》女巫貓眼

4、之四

　　雲璐家，為數不多的純血種之一。被吸血鬼們稱呼為「先知者」。

　　能力是，夢見。

　　夢回過去，夢見現在，預見未來。

　　在時空的線索中重複跋涉。

　　「在時間之前，眾生平等。即使是自認無所不能的吸血鬼。贏得時間者必輸給時間。」第一任雲璐先知，曾對吸血鬼之祖該隱如此大膽的陳述。

　　雲璐家只會有一個先知者。上一任先知消逝，下一任先知才會出生。

　　被詛咒的、可笑的能力，連吸血鬼之祖該隱也厭惡不喜。

　　在雲璐之前，無所遁形。眾人既羨慕又驚懼，唯恐避之不及。但在有心人士的眼中，又是多麼吸引人的力量。事實上，即使是被獵人捕獲的雲璐也沒有死亡的恩賜，獵人們同樣覬覦先知的能力。

　　每一個先知都是能力耗盡、神智發瘋後自裁而死。每一個。

　　她與他們只能試圖逃離吸血鬼、獵人們，或者來自四面八方的敵意與追緝。隱遁在時代的背景之中，靜看靜待。

　　然在操弄與爭奪中，雲璐家逐漸式微。即使努力與他者開枝散葉，延續雲璐血脈，但只有雲璐與雲璐的純血子孫，才會有先知者。

　　而粼，是最後一個雲璐先知。自第一任玖蘭甦醒歸來，她隱身於其後，為他觀看與參謀，遵循古時的沉默。

　　「使用能力，是有條件的。」粼的聲音歡快，有著通達的淡漠：「眼色漸淡，感官漸失；逐漸不清現實與夢境，最後發瘋。直到受不了了，選擇自裁。每一代的雲璐先知，都是這樣輪迴。」

　　「粼，妳是我的同伴，我並不希望……」

　　一樣的。玖蘭，一樣的。自能力開始覺醒，她就不可避免往毀滅的道路走，不過是早或晚的差別。與其如此，不如隨我心意。

　　「玖蘭，我喜歡所以我願意。這是我甘心幫助你的理由，即使成為棋子。」

　　「妳應該知道……」

　　「優姬，我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情人、未來的伴侶，但那又如何？我只重視現在。」

　　面對粼的直白，玖蘭無話可說。

　　一直以來，他心心念念，唯有優姬。

　　但是，但是。

　　那麼長久的時光，只有妳，只有妳。陪伴在我身後，注視著我，知道我的所有，理解我，甚至不著痕跡的幫助我。

　　他並不討厭粼，甚至欣賞。預知所有事件，所有的玖蘭與玖蘭樞，即使選擇冷淡的旁觀，憑藉著無人可及的聰慧與機敏，可以理解他的苦衷、他的抉擇，以及身不由己。

　　他不需要解釋，甚至不需要開口。而他也的確不擅長。

　　粼會知曉，並且明白。在必要時給予警告。

　　可以說，只有在這個心淡神遠的女子身邊，他才得以放鬆心神。

　　「玖蘭，你在擔心什麼呢？」她淡淡的笑，眼神嘲諷厭倦。

　　粼緩緩的靠近，眼神專注，瞳中倒映著完整的他。纖細蒼白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白皙的頸項，透青的血管與細緻的鎖骨；喉結不由自主動了動，尖銳的指甲刮過，力道極微，引起一陣顫慄。

　　沒有一個人可以如此靠近他，可以如此膽敢靠近他。男人或女人，吸血鬼或非吸血鬼，連父母也不可以。

　　但這個時候，他卻迷惑了、動彈不得。

　　之後或許有優姬，他唯一的、永世的戀人；但在優姬之前的現在，只有她，雲璐粼。

　　「你知道的，我的王上之王。我願意臣服，乃因為你將美麗高貴、無人可及……在該隱尊座之前，眾人將為你屈膝。」她重複詠頌著預言，微笑。

　　獠牙微冽，刺破瓷器藍的肌膚。緩慢吮允，溫熱馨甜的血入喉滋潤。一點點的舔吮脖頸流下的鮮紅，一點點也不放過。抬起頭時，她的心智鬆散，眼神朦朧，有著酒後恍惚的狂喜。

　　「玖蘭……」她呢喃著，彷彿愛人的名字。

　　玖蘭樞……玖蘭只是閉起眼睛，鬆鬆的環著她，不語。

　　曖昧的靜，血液的香，迷離的夜色……就這樣吧，暫時就這樣吧。

　　…………

　　「那是很匆促的。」

　　「而且……它很少是有情趣的……，某種激烈但一瞬即逝的東西，我想它只是像殺戮般的影子。」

　　那個書寫吸血鬼的人類女作家，這麼形容。

作者有话说

　　最後兩句話出自安．萊絲《夜訪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