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雪·缘》北九木

10、蕙兰

　　马车扬起一阵尘土，看着有外来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想，叶念行下车的时候，倒是有人看了过来，毕竟一个穿的人模狗样，还装样子地戴一个面具，燕知年默默翻个白眼，师父的红色流苏耳坠一眼就认出来了，戴面具有什么用。
　　安知岁看着叶念行和小白一起把舒婆婆扶下来，舒婆婆深呼吸一口气，“下次，下次不来了，哎哟哟，太折磨我这个老婆子喽。”
　　叶念行低头一笑，“这里风景不错，我和云先生已经飞鸽传书，相必很快就会来接我们。”
　　“不去李家吗？”安知岁伸手拉住了叶念行的右手，叶念行摇头，任由他拉着，燕知年就去扶舒婆婆，不去看那个让他糟心的玩意儿。
　　“仙君！”叶念行抬头，就看见了云先生同一个女孩儿过来，女孩儿微微欠身，“这是我女儿，云星辰。”
　　燕知年看着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儿，笑起来很好看，有点儿像阿姐。
　　“仙君们长得真俊，走吧，娘亲在做饭了，回去歇歇吧。”
　　“有劳了”叶念行拱手，安知岁的手顺势就掉了下来，安知岁跟着行礼，笑眯眯的，燕知年看着安知岁，他觉得，知岁哥哥自从到了这儿，好像格外开心，因为这里山水好吗，毕竟知岁哥哥很喜欢呆在有山有水的森林里面。
　　女孩儿健谈，一路上聊着天也就到了一处屋舍，围着栅栏，喂养着鸡鸭，炊烟袅袅，如同水墨画一样，燕知年抬头看着烟囱，叶念行走在他身边抬头，“看来，明天要下雨了。”
　　燕知年看着他“为什么？”
　　叶念行挑眉“因为……师父无所不知。”
　　燕知年翻个白眼，他就知道。
　　叶念行笑着跟上他进屋，屋内简单干净，云夫人笑着招呼，女儿性格与母亲相似，吃过饭便早早睡下了。
　　燕知年出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安知岁回来，安知岁冲他笑笑，进了屋。
　　有点儿冷，燕知年想着，然后就摸到了那块玉，便拿了出来，玉很好，和他有缘，怎么都这么说，师父也……因为遇见了，所以有缘吗？不过听说玉有一百年了，那岂不是比自己大了好几轮，想着事情呢，身上就被披了一件衣服，整个人被笼罩在投下的一片阴影中，燕知年整个人都被抱起来，
　　“师父！”
　　“嗯嗯嗯，师父还没聋，不至于在耳边就听不见。”
　　“你能不能自己去拿椅子？”
　　叶念行一笑，“不能，也不想。哎哟哟，小知年长大了，别扭了，不让师父抱了？”
　　燕知年一脸嫌弃地推，但就是推不动，重新把玉放了进去，结果就抖了一下，整个人就被茶香环抱，“冷？明天真的要早起了，睡觉去。”
　　燕知年整个人被抱起来，叶念行不由分说把人拐到了自己房间。
　　“好小啊。”叶念行轻轻一拨，燕知年从脸红到了锁骨，狠狠地泼了叶念行一身的水，“好好好，师父错了师父错了，快洗，一会儿水凉了就该受寒了。”叶念行猛地后退，也没躲开。
　　“我自己洗！你出去！”
　　叶念行失笑，叶念行本就穿着里衣——一年四季都只穿着单薄两件，毕竟不怕冷，水打湿的里衣透出了白色的肌肤，叶念行歪头，右手抵着嘴，从锁骨到下巴都扯出一条诱惑的线条。
　　“你不准过来！”燕知年从害羞到生气，短短时间，叶念行到也不怕，不会骂人不会打人，气势也不够，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可爱得紧。
　　叶念行一动手，水就自动地攀上了燕知年的头发，燕知年瞪大眼睛，他竟然忘了叶念行是操控水的。
　　“师父错了，给你搓背洗头。”叶念行蹲下来，一双眼睛还在笑，燕知年就留一个后背和湿哒哒贴在背上的头发，把自己蜷起来。
　　可无奈，叶念行是嘴欠完，手还欠，看着红头的耳朵就坏心思地拨了拨，结果小孩儿就背对着自己睡觉。
　　叶念行把手第N次搭上燕知年的背，结果就是被N次拂下来。
　　叶念行干脆直接把人翻过来，“好了好了，师父错了。”
　　“你每次都是说你错了，然后又来逗我，还每次都这么不讲道理，动不动就是这样……”
　　叶念行看着燕知年，“我……我有每次……很多次吗”他怎么没有注意。
　　燕知年推开他，转身用被子裹住自己，不给叶念行留。
　　叶念行抱住小团子，“那，师父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我没有说你不要开玩笑……”
　　“那师父在、应该怎么办才不会伤害到小知年？”
　　“随便你，别问我……”
　　叶念行抱着他，“怎么养了一个小别扭？乖，不闷吗，透透气。”
　　燕知年不说话，他现在也乱得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太自私了，佛祖看不下去，所以这样吗。
　　叶念行把燕知年扒拉出来，用手指梳好头发，“被子也不给师父留，对师父这么狠心？”
　　“就会颠倒黑白……”
　　叶念行看着怀里面的燕知年，因为他最近一直在洗去佛文导致平衡失调，所以才会这样吗？搞不懂，而且，玉吸收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至少一年才可以吸收完。

　　燕知年微微张着嘴，白牙粉舌，头发有几缕在脸上，叶念行低头吻在了那软软的脸上面，然后自己就愣住了，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又忍不住亲了亲，口感不错，想啜。

　　“师父，你看！乌金子开花了！”
　　“师父……为什么？”

　　叶念行皱眉，怎么又做梦了，而且……那双手，应当就是燕知年的了……如果是以后发生的事情，那么，还是要注意一下了。
　　燕知年没有醒，只是紧皱眉头，对扰他清梦的人非常不爽。
　　叶念行伸手，空气中的水汇聚成流，画了一个复杂的阵法，燕知年的手腕立马就多了一个蓝色的图案，要是危及性命的东西，我倒还可以给你挡一挡。

　　“大仙啊，大仙啊！你可算来了！”一个肥头大耳，尖着声音的男人边跑边哭，“我那儿子死的多冤啊！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被人这样了呢！大仙啊，你可要给我做做主！”
　　叶念行只是点点头，“先带我去看看令郎吧。”
　　李丛连连点点头，忙不迭倒在旁边的一个丫环身上，好似没有人扶就会倒一样，燕知年看着，头就被人强行转了过去，“小孩子别看。”
　　亭台楼榭，假山锦鲤，回廊大气恢弘，燕知年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有钱，安知岁懒懒地转着自己的头发，手里面拿着坠子，整个人漫不经心，看到那哭丧的画面，还挑了一下眉头。
　　叶念行按着人，就被人瞪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叶念行笑着说。
　　臭味还没有很浓，尸体腐烂不算严重，只是……叶念行皱眉看着那团东西，手就挡住了燕知年的眼睛，但燕知年还是看到了，内心深处就想到了那些话。
　　“真是不听话……”
　　“打一顿就好了，哈哈哈哈”
　　“打一顿不长教训的话，干脆就一人一口，咬他扯他的肉，但是呢，不咬下来，就坠着，用绳子绑住他的头和脚，再放一个大镜子，最后死了，就把眼睛扣下来，泡酒喝，哈哈哈哈”
　　“燕知年！”燕知年清醒过来，身子都是僵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握紧了，牙关都在颤抖，叶念行皱眉，手抓着他的肩膀，喊了好几声，不知道被什么靥住了，安知岁低垂着眼拉住手腕，“我带师兄出去吧，估计是看着了，吓着了。”
　　叶念行皱眉，李丛立马让人端茶送水，水果糕点伺候，可燕知年一直攥着手，那种从心里面植入的恐惧，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真的会有人那么做。
　　安知岁耐心但是散漫地哄着人，毕竟此时他也听不到听不进去，眼睛时不时地飘向李丛那儿，听着他十句话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拍拍燕知年的背，燕知年整个人仿佛从水里面捞出来，眼前都在发黑，叶念行出来就看见燕知年用手背挡住自己，心疼的给人倒了杯热水。
　　“乖，坚持不住了就回去，我让小白来接你。”
　　燕知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把自己整个人都砸在了叶念行身上，颤抖的手心里面是青紫的月痕，叶念行没想到小孩儿反应这么大，当即就要把人给送走。
　　“师父……我怕。”
　　“乖，师父在，不怕，啊”叶念行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儿连肩膀都在颤抖。
　　燕知年抬起头，从椅子下来，红着眼睛攥着手跟着，寸步不离，手不可以松开，送开就要红着眼睛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

　　死的是两个儿子，一个李雾，一个李一，皆是被人吸干了精血然后碎尸扣眼，灵也没有了。
　　叶念行简单地写了一封信，把那两位喊回来，然后去了清河。
　　清河在柘潢境内，一条较宽的河，李雾当时是被人给装起来扔的，清河东接淮河，西接豆江，西北方向就是天山。

　　“大仙，这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东西干的？”李丛拉着自己的妾，贼兮兮地问，手还时不时抚摸那葱玉似的手。
　　叶念行点点头，燕知年一直没说话，倒是阳泽说了一句，“李兄的那个去哪儿了？”温永元摇摇头。
　　阳泽和温永元，就是他们四个一起回来的，“那个？”叶念行转头问。
　　阳泽撇撇嘴，“李兄的小情人儿啊。”
　　“胡说八道！你别污蔑雾儿！他哪儿来什么情人？”
　　阳泽不管李从的吹胡子瞪眼，翻个白眼，“谁不知道李兄最喜欢的就是咏兰，还不是因为他就喜欢那个玩意儿，喜欢得入了魔，结果你们给他找个女子，人家不从了，杀了你儿子让你断后，也说得过去吧。”
　　“你！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儿子怎么会和那个男人厮混！”李从指着他的手连着脸都在颤抖，可想而知有多气。
　　安知岁挑眉，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个时候应该先找那个人在哪儿吧，要么跑远了，要么还没有跑，不然，就抓不到了。”
　　叶念行看了他一眼，然后掐了个术法，追踪，不过得那个人在两个时辰之内来过这里才能知道。
　　有了！叶念行扛起燕知年就跑了，独留两个人在那里。
　　叶念行到的时候发现是一处森林，在山的旁边…天山？
　　燕知年还没有从免费上天服务中反应过来，就看见了成片的兰花，美的不可方物，全部都盛开了，淡绿色惹人怜爱。

　　不过其中有一株是黑色的，突兀得很。
　　叶念行把燕知年的头按在自己怀里面，燕知年轻轻推着“你，放下我吧…我没事了……”
　　叶念行没理他，直接拿出水龙，黑色兰花化成了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只不过…叶念行皱眉看着露出来的双手已经只剩下白骨了，只有一只眼。
　　“跟我走一趟吧。”叶念行一看，就是冲动犯错，后悔也没用。
　　蕙点点头，跟着他走，右手白骨手腕上面有一根红绳，系着一颗红豆，不过红绳太长了，垂到了指骨。

　　“你是哪儿来的男狐狸精？！啊，你为什么勾引我儿子？怪物！！你怎么不去死，你不是喜欢他吗，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不殉情？！！！”李从声嘶力竭，脖子都是红的，目光呲裂，蕙只是跪着，不说话。
　　“为什么？”叶念行看着他，“你们本来也不会有好的结局，他垂垂老矣你依旧如今这副模样，娶妻生子乃是常事，你又怎么会看不清？既然爱，你就不会这么恨，你舍不得。”
　　蕙缓缓趴下，向着清河的方向，一双白骨是从手肘开始，扒皮抽筋不过如此。
　　安知岁冷眼看着他，蕙缓缓开口。
　　“我是，一株蕙兰…就长在那里，偶尔和其他植物说说话，某一天，我遇到了…李郎，他把我挖回家了，找了一个花盆，好好养着我，还会给我吟诗作对，偶尔也会和我说话，虽然，他听不到我说什么，但是…挺好的，慢慢的，我知道我喜欢他，想要见他，于是…在去年花朝，我去找了他，他，他没有害怕，而是兴奋地抱着我，从此同我一起吟诗作对，共赴巫山，那些蕙兰，全是他给我栽的，可是，某一天他同我说，他要娶妻，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他和我说，他不喜欢她，那日他喝醉了，我，我很伤心，回到了山中，可是…我听到了，李一，也喜欢李郎…哈哈，那门亲事还是李一提的，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生气，一下子昏了头…等我清醒，我就和手里面的他对视…我，我接受不了，我就自己，割了肉，我会…我会殉情，我…我从未，动过心，不曾想到这么苦，我也不曾想到我会疯痴……”
　　“李一…李一也喜欢？他是，他是他的哥哥啊！”李从震惊，阳泽翻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亲的？自己多少女人不清楚？不过这话没说，不然李从又得疯。
　　蕙暂时被叶念行收了起来，之前叶念行问“灵呢？”蕙说不知道，也许是被自己捏碎了，叶念行虽然奇怪，但收到回信，还是在李府住下了，而他们也忙着丧事布置。

　　“怎么了？”叶念行关了门，今天一天都忙，到了晚上才有时间问，燕知年摇摇头，“又不肯跟师父说，这才八岁就不肯跟师父说了，以后岂不是不和师父说话了？”
　　“不会的…”
　　“师父不信，是害怕还是别的事情？告诉我是哪个，不用解释。”燕知年抿嘴，“别的事情……”
　　“那就别想了，睡觉，现在是师父在旁边。”